“她的屍體你帶過來了麼？”
“不，在我那裡，我怕引人注意。”朱麗斯回答。
“‘海皇咆哮’已經敲響，我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馬車，跟我來。”
“……如果您是要處理她的屍體的話，我可以讓人把她給燒掉或者……”
“……”短暫的沉默之後，對方又開口了，“不，相比之下，還是讓她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更好。何況她流著芬尼克斯家的血，這樣的血脈，需要一個體面的葬禮。”
“她、她是蜘蛛的……”朱麗斯聞言臉色劇變，此時她才終於意識到了蜘蛛女皇會為這個女孩發瘋的原因。
“大概是她僅有的親人了。”就連他那冷冰冰的聲音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感嘆，“從今以後，你再也沒有退路了。一旦讓蜘蛛知曉是你害死了她，就連魯夫也保護不了你……”
“……可、可是不是我親手做的話，這、這只是個意外！她、她是不能發動議會審判我的……”
“……所以說你不瞭解她，她怎麼可能會在意議會和元老會這種東西，這可是她當年一手建立的……你說《海盜法典》？當年她和她的姐姐編寫《海盜法典》的時候，你連給她們提鞋都不配！No.2？真要論起能力與貢獻，她才應該是真正的海盜大帝！”
雖然做著與蜘蛛女皇敵對的事，但他卻依然像當年還是無名小卒時那樣崇拜這個彷彿永遠踏足雲端之上的女人，是的，崇拜，曾經的他，只是個小角色，而她那時卻已經是海盜世界裡聲威赫赫的人物，當時的他連遠遠地嗅到蜘蛛女皇身上的香味都覺得是褻瀆，而現在，身為元老會No.3，聲望和實力上甚至能與海盜大帝，龍鯨之皇·魯夫分庭抗禮，他可以在身為元老會No.4的林青以及與他同為海盜王的朱麗斯犯錯之時用叱責下屬的語氣說話，但當面對蜘蛛女皇·愛麗絲的時候，他仍舊忍不住覺得自慚形穢，甚至私下裡都不願直呼她的名字——那是仿若刻進骨子裡的謙卑與發自內心的崇拜，是占星者隔著萬米天空仰望高天之月時的失落感……
如果可以，真的不希望與你為敵啊……
“走吧。”對著朱麗斯說著，元老會No.3廢墟守望者霍華德邁開步子，向著他心中的那個方向而去。
…………
…………
看著依舊靜靜躺在那裡的那個女孩，老二——也就是在最後看著梁思在離自己最近的距離決然自盡的年輕海盜，他的心裡仍舊時不時發寒。
才不是什麼偶然發現，一開始朱麗斯給他們的命令就是盯住那個女孩，而當老大笑著問，除了盯住能不能做點什麼別的的時候，他分明是看到朱麗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然後默許了他們的想法，受到海盜王中的新一代紅人，黑寡婦·朱麗斯的默許，也就是說，只要不玩出人命，當然是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了。當時在梁思面前他們還很謹慎地裝作是偶然發現，只是為了不牽連到自己的上頭罷了。
可是現在呢，在那個剛烈得令人吃驚的危險女孩臨死反擊下，老大，那個生前在他們面前不可一世的傢伙，就這麼死了……而他甚至沒能阻止這個女孩自殺！？事態超出控制了，他才想到向朱麗斯報告……事情真的會如剛才朱麗斯斥責他們後隨口說的“算了，你們等著，我來解決”那樣簡單麼？
只是個長得漂亮一點的小女孩罷了，這樣沒實力的女人，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勢力，羅斯希爾娜就算覺得因此而尊嚴受到折辱，也總不至於直接向朱麗斯大人宣戰，嗯，海盜世界和平日久，就算她想對朱麗斯開戰，海盜議會、海盜大帝也不會允許。內戰絕不是那幫老人們願意看到的。
能在海盜世界裡活下來，並成為朱麗斯手下親信小隊的副隊長，老二對自己最滿意的地方不是戰鬥力，而是判斷力和智慧，是腦子。
只要朱麗斯別因為屈服於羅斯希爾娜的威勢而把他們幾個交出去，那自己應該沒什麼危險，而且畢竟大家都看在眼裡，如果朱麗斯真的因此把自己交出去，那她以後再想壓服手下那麼多人可就難了。
“當~”這麼想著，他突然聽到了一聲鐘響。
這鐘聲是？
“當~”又是一聲。
“當~”街上開始響起了一些奇怪的嘈雜。
“這是什麼？”他問旁邊的人。
“這個……難道是海皇……咆哮？”
“對了！聽起來應該是啊。”旁邊的人們都紛紛表示贊同。
難道要魯夫大帝要發動什麼大動作？完全沒有將自己今晚的作為當做一件大事的的老二心想。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朱麗斯要大家在這等候。
“隊長，我們，要繼續等下去麼？不去集合的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一個下屬十分聰明地改了對老二的稱呼，的確，身為副隊長，既然老大隊長死了，他自然就該接任為隊長了，理所當然地不是嘛，至於死了的那個……誰叫他倒黴呢。
“……嗯，不急，從這兒到廣場，跑快點也就二十來分鐘，再等會，朱麗斯大人如果回來了，正好陪她一起去。”
幾個人紛紛稱是，還有幾個暗中對那個率先稱呼老二為隊長的傢伙有些羨慕。
沒有等多久，朱麗斯回來了，但她卻是跟在一個人身後回來的……
見到這個在海盜世界享有“三巨頭”之譽的大人物，老二也忍不住腿軟了一下……只不過是個死掉的女孩，為什麼會驚動他老人家？他開始感覺事態有些不對了，有什麼被他忽略的東西讓事件脫離了他的預測與掌控。
即便是小人物，也總有時候會產生自己能掌控局面的錯覺。
霍華德沒有理睬這幾個小人物，徑直向著女孩的屍體走過去，看到那個女孩安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難以察覺地嘆了口氣，然後親手抱起女孩已經冰冷的屍體。
仔細看，女孩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微微皺著眉，胸口處是大片大片的血液——正中心臟，對於這樣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孩是致命傷。
“真美啊。”看著懷中少女那蹙眉沉睡的模樣，霍華德輕聲說。是的，很美，即便死去，但彷彿仍有一縷精魂留存，少女的臉上仍舊散發著耀眼的光輝，彷彿她只是暫時沉睡，隨時有可能睜開眼醒來……
“本來你會像你母親和愛麗絲那樣，成為凌駕眾生之上的人物的。可是……抱歉。”
說完，霍華德轉身，看向朱麗斯。
“您、您有什麼吩咐？”面對著霍華德凜然目光，朱麗斯只覺得自己渾身血脈都被凍結了，甚至產生了面前這個她唯一可依靠的男人想要殺死自己的錯覺。
“是他們嗎？”但霍華德最終移開了目光，看向那幾個單膝跪在一旁的海盜。
“……是的。”朱麗斯明白老人什麼意思。
“我突然不想留下他們了。毀滅女神的完美作品，真是……無可饒恕啊！”
下一步，霍華德跨越了幾米的距離，出現在門外，他就這麼抱著女孩的屍體，登上馬車。
“大人？！”朱麗斯想要追問些什麼，但很快又停住了，她看向那幾名，不知所措的海盜，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短暫的幾聲慘叫後，朱麗斯走出了客廳，叫來一名屬下。
“去製造一場鬥毆，他們是在鬥毆裡死掉的人，速度要快，不要錯過了魯夫大人的集會。”
安排好後事，朱麗斯趕緊加快速度，跟上霍華德，登上馬車。四周全是自己和霍華德的人，沒人會說出去的。
馬車一路前進，整個過程中，霍華德都抱著那個即便死去，仍舊散發著動人魅力的女孩。
“這麼看著她，總感覺她還活著。你覺得呢？朱麗斯？”霍華德的問話，令朱麗斯一陣心顫。
“……是、是的，真是…令人…令人惋惜。”朱麗斯言不由衷地說，雖然見慣了殺戮與血腥，但她此時卻竟然失去了仔細看女孩屍體的勇氣，只是敷衍地回答了霍華德的話。
而霍華德似乎也不在意朱麗斯的回答，只是默默地看著懷中少女那越來越僵硬的身體。
終於，十幾分鍾後，馬車到了他們的目的地——歸墟邊緣……或者說，真正的“歸墟”的邊緣。在這之前，霍華德已派出人手清場，沒有人會來打擾這一場特別的葬禮……
……
“還有十分鐘，快一點應該能趕得及。”霍華德轉身走向馬車，而朱麗斯，看了一眼那仍舊湍流不息的歸墟水瀑，那裡，萬川歸流，直下萬里，所有的東西，只要投進去，都會被瞬間捲進那個無底的歸墟之中，絕無回返的餘地……這麼想著，她的心中漸漸安定了下來……
“！”突然，霍華德停住了腳步，沒有看馬車，卻看向了前方的街道……那裡，無數人馬浩浩蕩蕩，奔騰而來……
“怎、怎麼了？”朱麗斯先是奇怪，然後過了一會兒，也察覺到了，有什麼人，正從那條街道，迎面向他們而來！
……
看著身披猩紅大氅，面色寒冷如雪山上萬年冰雪的蜘蛛女皇愛麗絲從馬車上走下，朱麗斯終於害怕了，她全身都忍不住開始輕顫。
“是你麼？霍華德？”蜘蛛女皇開口，冰冷而居高臨下的語氣絕不像是在與一位地位崇高的海盜王和元老會三巨頭之一說話。
在她的身旁，有面色漠然的龍鯨之皇·魯夫，臉色發白的林青，依舊沉默的莫里斯，一臉嚴肅的古德裡安，黑袍之中看不清面貌的尤利西斯，穿著睡衣一副沒睡醒樣子的矮人奧丁，只剩一隻獨眼在到處亂看的龐克，藍髮的此時一臉精神奕奕興致勃勃的阿雷……還有，牙關緊咬目光憤怒的羅斯希爾娜。除開在外未歸的羅傑，十二位海盜王都到齊了。
“不。”霍華德輕聲地說，然後讓開到一旁，露出身後在不停顫抖著的朱麗斯。
“……是你。”蜘蛛女皇輕啟朱唇，吐出兩個字，卻彷彿死刑宣判一般，讓朱麗斯渾身一陣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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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交出來。”淡淡的語氣，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彷彿只是提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要求。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負隅頑抗對朱麗斯來說是唯一的選擇。
“【Assassin】，把你之前告訴我的事情再說一遍。”蜘蛛女皇卻沒有急於發怒，只是喚出了一個名字。
“是的……”一個絲毫不起眼的灰服年輕人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樣貌很普通，有著一張普通到即使在舞臺上轉一圈，也不會有觀眾記得住他的毫無特徵可言的大眾臉。是幾乎秒殺了泰隆的那名刺客。
“在擔任梁思小姐的影衛時，我注意到一班人，他們似乎也是奉了什麼人的命令在監視梁思小姐，但因為他們實力太差，所以我沒有理會他們，可是梁思小姐失蹤之後，他們也不見了蹤影，梁思小姐失蹤的地點附近有一些痕跡，大概可以看出她是向海底城的邊緣去的，但是我找到那裡，卻發現現場被人特地清理過了。”
“雖然沒法繼續找下去了，但我當時曾經注意到過，他們的手腕後方，都有，一隻黑色蜘蛛的標記，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不過，我想，諸位海盜王應該清楚。”
“而且，當時，他們中的首領說過一句話。”【Assassin】說到這裡，頓了頓。
“嘖！朱麗斯大人要我們在這蹲多久啊，真是快要不耐煩了。”完完全全地模仿出了當時海盜小頭目的語氣和聲音，令朱麗斯臉上再也支撐不住，驚惶失措的表情取代了之前的強作鎮定——這個男人，完全模仿出了她手下那名被梁思殺死的海盜說話的聲音語氣！
“各位都聽清楚了麼。”雖然是問句，但蜘蛛女皇卻是用不容置疑的肯定句語氣說了出來。
“等！等一下！”朱麗斯絕望之下，想要解釋自己並沒有下令殺死梁思。
但是，已經太遲了。
沒有人想等她申辯，於是……她死了。
蜘蛛女皇親手處死的，但是，在場者，甚至幾位稍稍年輕些的海盜王，包括林青，都沒有看清楚，蜘蛛女皇是如何做到，在一瞬間，將一個完完整整、活生生的女人分屍成了無數血肉碎塊，並在空中爆開，造就了一場血肉之雨，好幾位海盜王身上都淋到了這場血雨，但卻沒有人抱怨或是閃避。
仔細看上去，所有的肉塊的切口都彷彿是被頂級廚師施展精湛刀技加工過一般……
極其殘忍，極其兇暴，極其果決，極其迅速，極其隱蔽，也是極其壯美的殺人方式……
“沒有將你折磨至死，只是因為我想要表現得更仁慈一些，這樣，也許能聽到對那個孩子而言，稍好一些的結局。”
蜘蛛女皇陰寒的話語傳遍全場，令不少圍觀的普通海盜們都嚇得不輕，或者說，當她施展出那詭異霸道的殺人方式時，絕大部分人就已經嚇得腿軟了。
“霍華德，她在哪裡？”
“……”沒有回答，身上沾了最多朱麗斯血肉的霍華德目光如古鍾般平靜安寧，作為回答，他微微轉頭，望向仍舊飛流直下，奔湧不息的歸墟水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