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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蓬勃·野性難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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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 驕陽似火,首都醫科大迎來了一批新的畢業生。

因為拍照扎堆,臨床醫學卓越班選擇跟其他班岔開,集體在校門口拍大合照。

“你個小畜生, 沒屁/眼的, 你敢偷老子的錢!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了!”

激烈的罵聲隨之傳來。

“嘭——”

緋紅被逃跑的黑影撞得鎖骨發疼, 零星的血跡濺在了她的校服上。鐵鏽跟汗水混合的味道,又鹹又腥, 在她的感官裡野蠻地橫衝直撞。身上少年的面容被日光映得模糊發暗,他從她腰上跳起來, 沒有一句道歉,推開人群就跑。

“喂!道歉!小子!”

男生們義憤填膺, 七手八腳地將他圍住, 只聽見撕啦一聲,少年被摁倒在地,洗得發白的劣質t恤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瘦得脫形的嶙峋骨相, 從背部到後腰露出觸目驚心的傷痕與淤青。

女生們低低驚呼。

趁著男生們錯愕的時機,少年撐著被砂石劃破的手掌,他飛快爬起來,埋著頭往前跑。

也就在這個時候, 身後的男人追了上來,咣的一聲,狠狠抽了少年一巴掌,將他打得天旋地轉,摔倒在地。

少年流出兩管鼻血,他努力掙扎, 想要爬起來,卻被男人抓住頭髮,整顆頭顱連帶大片頭皮都被提起來,如同一頭待宰的羔羊。

三米之外,他看見了那個被他撞翻的女生,黑短髮,很乾淨,皮膚在烈日下泛著雪光,像一朵纖細美麗的水晶花。

她被一群光鮮亮麗的同學簇擁在中心,僅僅因為膝蓋被擦破了小皮,人們都緊張不已怕花凋零,詢問傷勢的,遞礦泉水的,遞紙巾的,還有人當場脫了校服,要給她包紮傷口。

十七歲,她從全國醫學排名第一的首都醫科大跳級畢業。

光芒萬丈,前途遠大。

十二歲,他因為交不起初中學費,鋌而走險偷了他家老畜生的酒錢,被當街一路暴打,在她面前,被揍得跟死狗一樣。

鼻青臉腫,像一灘扶不起牆的爛泥。

他的頭顱被上下撞擊,痛得麻木,更多的汙言穢語已經聽不清了,少年直勾勾睜著一雙眼,兇狠的,暴戾的,他惡狠狠盯住了對面的女生,似乎要將她撕裂。

憑什麼?

憑什麼有人出生就是天之驕子,而有人卻只能在地獄裡一日又一日可憐地遊蕩?

這世間怎麼能這麼不公平?

血流得越來越多,少年不甘心,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想——

如果讓我再遇見這一頭白天鵝,我一定要將她撕碎。

她看笑話看得這麼過癮,我收點利息不為過吧?

只是從十二歲到十七歲,少年掙扎在暗色的生命泥沼裡,再也沒有見過那一頭,像光一樣,突兀地出現在他生命裡的白天鵝。首都醫科大送走一批又一批的畢業生,她的名字始終被供奉在神壇上,成為校園論壇裡的傳說。

然而他只是一個高中沒有畢業的混混。

他連混進校園論壇的資格都沒有。

多可悲。

十七歲的少年躺在發臭的暗巷裡,脖頸血流不止,他仰頭看著巷子裡的天空,那麼難得的一個漂亮橘紅的晚霞,卻從來都不屬於他這種底層的垃圾。

“喂?是巖桂醫院嗎?這裡,這裡有個人,好像被割喉了!你們快來,我就在——”

他隱約聽見了有人焦急的喊話。

少年嘴角扯開一抹冰冷的譏笑,又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蠢貨啊。

不知過了多久,他半昏迷之間,感覺有人跪在他身邊,手掌溫熱,持續按壓著頸部。

“紗布!”

“快!ct!”

“準備手術!”

那是一個清冷卻有力的女聲,她有條不紊安排著人手。

氣味有點熟悉。

他費勁睜開眼睛,但影像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就是她那身白大褂。

谷緋紅。

他不是第一次認識她的名字,但卻是人生第二次見到她。白天鵝比她學生時期更為出色,她如萬眾期待那樣,穿上那一身代表著頂尖醫生的精英制服,黑緞般的短髮稍微長了一些,慵懶垂到鎖骨,被她用一條墨綠色的絲帶綁了起來,後頸細長而雪白。

隨著她的轉身,那縷細絲帶也滑進了衣領。

少年閉眼裝睡。

“還沒醒?”

他聽見她的聲音,像是一尊慈悲冷清的神明。

“呃……現在應該是。”

護士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每次這位年輕主任前來查房,少年就彷彿陷入了深度昏迷,他們使盡了各種方法,都沒法讓他正常醒來,因此跟他溝通病情的都是谷主任的副手。

“應該是?看來是不想見我呢。”

年輕女人的發音堅定清晰,此時因為莫名的意味,尾音略微上翹,有一種含混的笑意,她略微側著身,詢問旁邊的副手,“怎麼了,我做手術的時候很兇?給這小孩留陰影了?”

副手也不由得笑起來,“您跟閻羅王搶人呢,不兇一點怎麼鎮得住場子?”

病房內的氣氛很好。

——她人際關係也很完美。

陳京直想。

怎麼會有這麼優秀完美的人?從家庭背景、工作履歷再到個人社交,她乾淨得沒有一絲汙點。

讓他……想把她的腳踝拖進地獄都沒有理由。

他是個人渣。

她救了他,他卻隔著一層潔白消毒的床單,想著要怎麼褻瀆神明。

住院的一週後,陳京直跑了。

疊得整齊的枕頭被單上,少年獨獨留下了一張欠單。

他想,再見面的時候,他一定要出人頭地,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或許還能從容跟她交談兩句。

但少年抵不過那如飢似渴的戀慕。

他又偷偷跑去見她了。

在那第一醫院的樓下,在那或是蓬勃或是零落的桂花樹下,他仰頭看著那倒數第二扇的辦公室的窗戶,她經過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一次的身影都讓他雀躍不已。他去買了一條跟她一模一樣的絲帶,捂進裝滿桂花的鐵盒裡,偶爾系在手上,都能失神好半天。

那顆灰暗的心臟感到了一種久違的、奇異的滿足。

沒關係。

她儘管當神好了,他會保守好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一份骯髒的情意,哪怕他的名字很快就要消失在她的腦海裡,她的人生中。

沒關係。

他只要安分守己,當好她生命中的無名之輩,他就能獨自愛戀到天荒地老。

十八歲的陳京直固執堅守著這個念頭,他剋制著自己澎湃的心潮,不讓自己踏出雷池一步。

直到——

他看見谷醫生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醫生壓到了窗戶,在休息的間隙中,他們交換了一個短暫甜蜜的吻。

但對少年來說,漫長的像是一場血腥凌遲。

暴雨毫無預兆地來了,米粒般的花骨被狂風擰斷了細梗,碎在了汙濁的水池裡。而緋紅的休息室裡多了一道陌生的影子,像怪物一樣高大、陰沉,充滿著壓迫感,他指尖的烏黑水滴不斷淌落,滴滴答答,寒意徹骨。

“谷醫生——”

那怪物穿著一件被雨水衝溼的漆黑衛衣,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灰白的嘴唇,以及鋒利的下頜線。

“我抓到您的把柄了。”

他微微揚起下巴,藏在溼發裡的眼睛顯得陰冷又狠毒。

“不想身敗名裂,你最好按我說的做。”

少年按下手機裡的播放鍵。

“谷主任,你一定要救救我們的兒子,他還那麼年輕,這,這是我們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還有手術成功後的……”

錄音播放的時候,他緩緩靠近了她,身上那股冰冷的、腐爛的桂花香氣也逼近了她。

“您放心,您就安心收下,不會有任何人發現的……”

緋紅的手背爬過一陣冰涼,少年似乎確定了什麼,他眯起了眼,猛地插入她的指縫,一個用力,將她拖到了自己的胸膛。他的氣息遊動,擦過她的金絲眼鏡,又耐心蟄伏在她的頸邊血脈,“谷醫生,我錄音了,還有影片,全都備份了,證據,確鑿。”

緋紅往後仰著頭,鏡片起了霧氣,“真是卑劣的小孩啊,說說看,你要什麼?”

為了安撫家屬的心,她轉頭就把紅包給院長處理了。

但這小孩不知道。

她甚至還惡劣地想,讓他眼裡的光碎一點更漂亮。

對方沉默一陣,隨著風雨加劇,影子愈發沉暗。

“我要您。”

他是徹頭徹尾的卑劣者,他的愛欲跟私慾一起泛濫成災,心裡的某處危險塌陷,形成了旖旎又罪惡的溫床,所以當他發現了神明的假象,他無所不用極其地,鑽進那一條條暗黑的裂縫裡,伸出手把她抓進來,跟他一起墮入黑暗中。

十八歲的少年利用了一份罪證,把他喜歡的人騙回了他的巢穴。

他住在一條骯髒擁擠的小巷裡,地面永遠都是溼漉漉的,有時候是清洗雞鴨魚內臟的血水,腥味到第二天還沒散。而破舊的樓房下堆滿了垃圾,十天半個月才清理一次,散發著難聞的臭味。少年對這裡遊刃有餘,對他來說,只要是能脫離老畜生的掌控,都是天堂一樣的地方。

他用鑰匙擰開了生鏽的鐵門,緋紅剛進去,房間一眼就能看到頭。

“需要脫鞋嗎?”

這位斯文漂亮的女醫生還禮貌地問。

她渾然不知在這個昏暗狹窄的房間裡,她接下來會經歷怎樣的噩夢。

她越是這樣彬彬有禮,虛有其表,他就越覺得噁心反感,可是隱隱之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愛意膨脹出來。真好,她也不是完美無缺的,他可以放心把她染黑了。

少年把門一鎖,他餘光瞥見兩人的腳踝,差別很大。

一個纖細易碎,一個青筋拔起。

為了對抗外界的惡意,他去學了軍用格鬥術,擺脫了之前的瘦弱身軀,身體機能充沛,且爆發力十足。少年長手長腳的,比她還高出一個腦袋,甚至不用特殊的工具,膝蓋輕輕一抬,就那麼輕易將她壓在了牆面上。

“嗯?這是什麼?”

她竟然不害怕,反而注意起了他脖子的金屬頸環,還想要上手摸一摸。

少年喉結微動。

他被割喉的脖頸縫了十六針,每一針都是她親手留下的禮物,現在痊癒之後,形成了一處特殊的疤痕,每次他穿了露頸的衣服,路人掃過,都會神色一變,然後匆忙避開。但他卻很愛惜這個猙獰的傷口,每次洗澡都因為摸著它而興奮到差點昏迷。

因為有個人給予了他新的生命。

他是如此的膜拜她,信仰她,可她卻撕開了血淋淋的真相,收下了病人家屬賄賂的紅包。

親手打碎了少年的清冷的完美的夢。

少年將醫生兇狠頂在了牆上,金絲眼鏡被顛得滑出鼻樑一截,露出女人漂亮細長的睫毛。

陳京直雙臂架起她的膝窩,他還是個處,沒跟女人廝混過,不會葷話,也不懂得什麼叫做技巧,他橫衝直撞地張嘴,將野性與揉碎在血肉裡,更想蘸著自己的血,塗抹神像的全身,每一處都寫滿他惡毒的詛咒,和貪婪的佔有。

“咕咕。”她在她耳邊學起了一種聲音,“你有沒有聽見,咕咕在叫。”

“弟弟,我餓了。”

她理直氣壯拍了拍惡犬的腦袋,“給姐姐做點吃的。”

少年不理她,他雙手摸到她的後背,費勁了半天也沒解開。

“弟弟真沒用啊,飯不會做,釦子也不會解。”

她嘆息一聲。

“……”

“關你屁事。”少年仍把人架在牆上,語氣冷漠且不耐煩,“要吃什麼?”

“那就隨便來點,獅子頭,三寶鴨,佛跳牆。”

“……”

少年埋下腦袋,惡狠狠咬了她耳朵,“我把你給燉了做國宴差不多!”

陳京直把人扔到小床上,自己轉身去了廚房。

說是廚房,那也就是一塊勉強能轉身的地方,牆面上是厚膩的油汙,少年擰開了懸掛的手電筒,藉著一點弱光,手腳麻利做了一碗炒粉,想了想,他給人多臥了一個雞蛋,還切了一根雞肉火腿腸,細細碼在蛋心旁。

等收了火,他端著碗筷出去時,嘴角不自覺抿了起來。醫生就坐在他的小床邊,疊著腿,翻看起了他的課本。四周那麼昏暗,雜亂,她卻像是一叢月光,高貴,清冷,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她乾淨漂亮得與他的骯髒世界格格不入。

“炒粉,不愛吃拉倒。”

“還有,不要亂碰別人的東西!”

他奪走了她手中的教材,心浮氣躁,胡亂塞進了架子裡。

醫生也不生氣,她雙手接過碗,挑起筷子嘗了粉絲,唇邊浮現著一絲笑意,“很香,我收回之前的話。”

少年哼了一聲,他背對她坐著。

房間就那麼小,只容得下一張小床,還有一張長桌,他的衣服都掛在窗邊,天氣不好就用吹風機烘乾。少年剛坐下就看見了自己昨晚剛晾的溼內褲,他壓了壓兜帽,趁著她吃麵的時候,把一件長袖衣服撥過去,蓋住了原先的衣物。

他又坐了下來,隨著小床的輕微凹陷,他的背脊一歪,碰了碰對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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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硬起來。

他把手指掐得泛白。

想到等會要發生的事情,他開始覺得窘迫、慌張。

她會不會覺得他傷疤很醜?他皮膚也是偏淺褐色的,沒有一般少年的白皙透亮,她會不會認為是他沒洗乾淨?

還有,他體毛似乎有點茂盛,女人是不是不喜歡他這種的?

潮水般的後悔與不安淹沒了少年的口鼻,讓他感覺窒息。

“你的功課很好。”她突然說,“怎麼不去考大學?”

少年沸騰的血液驟然冷卻。

他轉過頭,兜帽壓著溼漓漓的黑髮,“谷醫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您一樣,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可你現在獨立了,不是嗎?”她的側臉輪廓沒有光,卻一路照過他的眼,“你想要什麼,要學會爭取,不擇手段只會把喜歡的推得更遠。”

這觸碰到了少年最敏感的神經,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強橫拖行到自己的身下。

小碗碎在床邊,碎片凌厲地閃爍著光。

“不擇手段,哈,不擇手段,你懂什麼啊?你出生就是最好的,我呢,我什麼都沒有,那老畜生,什麼本事都沒有,喝醉了只會打我跟我媽,皮帶,酒瓶,還有菸頭,我都嘗過的啊,我媽甚至還被那畜生放到賭桌上賭,她怕啊,她跑了,又放不下我,跑到一半又回來了。”

“可結果呢?結果是什麼?她被拖走了,那老畜生還在笑——”

少年被回憶羞辱得渾身發顫,眼裡迸發著巨大的恨意。

“從那時我就發誓,我要當個小畜生,只要我夠賤,夠狠,誰也不能傷害我!”

一根手指摩擦過他的眼尾。

她問,“所以你不擇手段,讓媽媽成功逃走了,她現在自由了,對嗎?”

陳京直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

“畢業那天,你撞到過我,你忘了?”她挑了一下眉,“你故意偷錢,還在學校門口把事情鬧大,各方自然也關注到你的家庭。怎麼樣,姐姐裝摔還是有演技的吧?”

啪嗒。

淚珠滾落下來。

少年怔怔看著她,眼眶早已泛紅,一顆顆眼淚淹沒她的胸口。

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卑劣、可惡、喪失人性,她拯救過他兩次,他卻想著怎麼挾持她,用年輕蓬勃的身體引誘她墮落低劣的情/欲。

他喉嚨被玻璃碎片堵住似的,費勁嘶啞著,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谷醫生,對、對不起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還是在說話,他喘息困難,顫抖著手,把她抱起來,又用自己的被子,將人裹得嚴嚴實實。

嘭的一聲,那舊手機被他砸得稀碎。

少年跪在地上,滿臉狼狽,給她恭恭敬敬磕起了響頭。

一聲又一聲的,額頭都破開了血皮。

鮮血如注。

一隻手掌抬起他的下巴,少年滿頭的血混著眼淚,茫然看著她。

“你玩過最近那個比較火的遊戲沒?叫養成年下男友。”

醫生的笑意逐漸高深莫測起來,她中指微微伸出,抵著金絲眼鏡的細框,抬回了鼻樑上方。

“……什、什麼?”

“我剛分了手。”醫生的鏡片折射淡淡的光,“你比我小五歲吧?不介意大姐姐吧?我送你讀書好不好?你要是讀完了,知識豐富了,眼界開闊了,還喜歡年上姐姐,我們再接吻,做你喜歡的事情好不好?”

“……啊?嗯、嗯。”

他被逼問得壓根沒有思考的念頭,本能順從她。

“是個乖弟弟。”

她握住他的手,吻了下他的手臂,“那就說定了。”

十八歲,陳京直迎來了他人生的轉折點,他搬出了那條凌亂的小巷,在一處老舊的小區開始了他的新生活。很幸運的,他高中輟學之後,學校還保留著學籍,他走了一番流程之後,重新成為了高三的學生。

他學習能力很強,又幾乎是拼了命地學,熄燈了還躲在被子裡,咬著手電筒做試卷,把同屆學生卷得一臉生無可戀。

陳京直想要考跟緋紅一樣的醫科大,但這人卻吻著他的手背,“去學法好不好?聽說不同職業的人,相愛會更長久呢。”

系統:‘……’

它懷疑宿主是故意的,故意讓男主這個末日法制咖接受法律再教育。

陳京直毫不猶豫報考了法學院。

一切都按著陳京直希望的軌跡在走。

但高考完的慶功會上,還是出了事。

緋紅接到電話後,立馬去到現場。

嗯,一群男生圍毆一個人,還被對方打得哭爹喊娘的。

“怎麼了?”

她走過去,第一個問的就是陳京直。

男生的臉頰被破了幾道血口,他冷漠偏著頭,不跟她對上視線。緋紅走到另一邊,他不耐煩蓋上兜帽,遮住傷口,“沒什麼,幹了一架,大驚小怪。”

旁邊男生被打掉了一顆門牙,他陰陽怪氣得很,“哎喲,漂亮小後媽來給你撐腰了,不愧是在床上滾過的,難怪陳學神功課這麼好——”

緋紅還沒出手,她後背的男生突然暴起,他眼睛猩紅,滿臉橫生戾氣,手掌青筋拔起,抓起對方的腦袋,如同開西瓜一樣,嘭嘭嘭砸牆,他罵著汙言穢語,“媽的,你有完沒完,你想功課好是吧,老子給你好好上課,上到你爽為止!”

男生驚恐得臉都變形了,嗓子眼冒出幾聲救命,就被嘭的一聲砸牆上,眼看小命要沒了,有人喊了一聲。

“陳京直。”

“停下來。”

“陳京直,停下來,就現在。”

男生的手勁漸漸松了,他牙齒咬出血沫,狠狠踢了一下對方後腿,“算你走運!”

陳京直剛放手,就撞上了醫生的眼神。

她慢條斯理地問,“怎麼,我不叫停,你是要把他送進天堂嗎?陳京直,你不是小孩子,你知道你這樣做,有什麼下場?”

男生剃著短寸,很鋒利,頸後還能看見青茬,臉上的傷痕跟脖子的傷疤格外晃眼,如同囚籠裡的野獸,而他的鑰匙就在馴獸師的手中。

他直勾勾盯著她,“我知道,我學了法律,他死,我就坐牢,給他償命,我不後悔,誰讓他說你壞話,他就該死,這個說得最多,應該死得最慘!”

那些群毆的男生們聽見這一句話,頭皮發麻,悄悄後退。

他們是隔壁班的,看不順眼陳京直,起了幾句口角,中途有人提到了那個時常接送陳京直的漂亮醫生,於是惡意起鬨了半天,最終被男生忍無可忍砸了腦袋,開始了一場混戰。雖然他們人多勢眾,可誰知道這學霸竟然學了格鬥術,把他們一個個撂倒。

這場鬧事最後以雙方和解而告終,男生們受傷最重,但誰讓他們懼怕對方的報復,一個個低下頭都道歉了。

緋紅把人領回了自己別墅,讓他自己洗澡再滾過來上藥。

結果她等了半天,沒個動靜。

緋紅就在屋子裡找了一遍。

“喵——”

新領養的大橘搖著一條蓬鬆大尾巴,纏著她的腿。

“肥腸,你家直哥呢?”

“喵嗚!”

人家懶得管這惡狗呢!

大橘不情不願,帶著她去了書房,緋紅低頭一看,難怪找不到呢,他鑽進了電腦書桌下,埋著頭,攏著雙腿,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樣子。緋紅抬腿,用腳掌碰他的腳背,“出來,像肥腸一樣鑽桌子幹什麼?給我掃地啊?”

也許是窩了一肚子的火,惡犬說話又直又衝,“不然呢,鑽你裙子嗎?那你給鑽嗎?”

他又懊惱自己的冒犯,硬邦邦地說,“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冷靜!”

“出來冷靜。”

“老子不!”

肥腸沒心沒肺,追著地上的毛球跑。

緋紅折了裙襬,在桌子前坐下來,擺開她的醫藥箱,撕開消毒棉片,給他擦拭傷口,陳京直這下連聲音都不肯發出來,緊緊抿著唇鋒。他做的是對的事情,死也不會向她認錯的。

緋紅給人消毒塗藥後,在他的眉峰跟下巴處貼上創可貼。

她見對方還梗著脖子,不由得一笑,輕吻下創可貼。

“懲罰過了,這是,獎勵。”

他的身體僵硬了片刻,在緋紅要起身時,忽然伸出手掌,包裹住她的後腦勺,他半跪著,半截身體從桌子底下探出來,一手撐著柔軟的織花地毯,將雙唇送上去,沒有含蓄與迂迴,他又急又快,吻就要吻到最深處。

“我要這種獎勵。”男生嘴唇泛著豔麗的紅,他喘著氣,發洩對她以往行事的不滿,“你不要再像姐姐親弟弟一樣,我不是小孩子了。”

醫生扶了扶金絲眼鏡,動作優雅自然,“好,我知道了。”

男生看著那鏡片,被熱氣燻得起了白霧,他內心爬出了一些瘋狂的衝動,他雙指捏住她的鏡框,抽出了眼鏡,沒了遮擋,她的眼睛清晰呈現出來,睫毛長得像黑流蘇,眼珠子也像是玻璃珠子一樣,清澈的,弧度圓潤。

她喉嚨滑出嗯的一聲。

“陳京直,快把眼鏡還我,我看不見了。”

陳京直伸出長腿,把人盤進了自己的懷中,男生剛洗過澡,是她常用的桂花沐浴露,他低下頭,後頸骨突起一片小荊棘,“你說過,我要是讀了書,增長了見識,還喜歡大姐姐的,你就讓我做你的年下小男友,你是醫生,那麼厲害的醫生,你不會說謊的吧?”

“姐姐從來不騙好孩子,也不騙壞孩子。”

壞孩子彈開了打火機的匣子,用舌尖碰觸了那一簇橘紅色的火焰,很燙,帶點疼痛。

但他甘之如飴。

陳京直腳掌壓著地毯,腳趾微微抓起褶皺,他嘶啞地哀求,“姐姐,摸摸我的脖子,摸摸我的脖子。”等她的手指落下,他才終於吐出那一口氣,小犬般熱汗淋漓依偎著她,漆黑的眼睛裡澆灌著淚水,滿是青澀發芽的愛意。

陳京直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首都政法大學,他也成為了別人追逐的傳奇。

陳京直跳級畢業的那天,緋紅捧了一束桂花來祝賀他。

對方穿著學士服,面容稜角分明,濃眉微挑,透著一種野蠻生長的俊美。

“人模狗樣的,還行。”

緋紅上下打量,說了一句評價。

男生眯起眼睛,他單手摟著她,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手指頭猖狂勾了一下她衣衫裡的肩帶,皮笑肉不笑的,咬牙切齒的,“姐姐是嫌我昨晚力氣不夠是麼?行,我知道了。”

“你們在說什麼呀?”

旁邊的班長湊了過來。

“噢,我們在說我們家的狗,他太壞了,也太小心眼了,為了爭寵,經常跟貓打架,我在想是不是沒有絕育的原因。”緋紅一臉嚴肅。

陳京直:“……”

“那肯定要絕育的呀,你們家的是不是小公狗?我跟你說啊,小公狗最喜歡鬧了,絕育一定要趁早……”

陳京直:“……”

不能再讓他們討論這麼危險的問題了。

“班長,天氣這麼熱,不如買點雪糕讓大家吃吧,我請。”

班長受寵若驚,“這,這怎麼好意思?”

“大家都畢業了,也讓我略盡一點,心意。”陳京直咬字清晰,“至於我們家的小公狗,你不用操心,他一輩子都不會絕育的。”

班長眨了眨眼,突然醒悟過來,他尷尬一笑,打著哈哈,“對,天氣太熱了,得吃點冰的。”

班長振臂一呼,帶人去掃蕩鋪子了。

“哇,是冰棒,謝謝直哥!”

“祝直哥跟姐姐百年好合!”

“對,百年好合!”

嗯,這還像點人話,陳京直捏了一下耳垂,他從雪糕紙箱裡翻出她最近喜歡的綠舌頭,拆了之後,直接放她嘴裡,至於他自己,則是拿了一款楊梅冰棒。

同學們一面吃著冰棒,一面熱火朝天討論著未來的職業,夢想的光芒觸手可及。

在等待拍照的時間,陳京直咬碎一大截冰棒,融得裡頭只剩顆楊梅。

“陳京直。”

她連名帶姓喊他。

“……嗯?”他含混地回應,以為是曬到她了,就把傘往她那邊傾斜。

她偏過頭,“我要楊梅。”

有時候她也很孩子氣的,見他手上的冰棒沒有楊梅,就去吮了吮他的唇,他只好用舌尖推了出來,讓她咬了去。

她還玩上癮了,咬了一口綠舌頭喂他。

好在這些舉動都是偷偷摸摸的,沒有引起師長們的注意。

有人突發奇想,想要拍一組別出心裁的合照,拍的就是他們吃雪糕之後的舌頭顏色。

陳京直:“……”

今天畢業禮一定是水逆吧,折騰了小公狗,又要讓他社死,還是社死在同學長久保留的集體照片裡。

“來!直哥,姐姐,到你們了!”

最擅長攝影的同學早就興致沖沖跑過來,這一對兒可是修成正果的風雲傳說,誰都逃得掉,就這倆逃不掉!

陳京直正要拒絕,餘光瞥見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哦,故意的,是吧?

在床上那麼捉弄他,連畢業都不放過他?

男生的濃眉叛逆揚起,他一把丟開了手上的折疊傘,任由烈光瀑灑而下。

夏季熱風吹來,男生單手箍住了她的肩膀,整個身體都往她傾斜,當攝影的同學喊出一二三,他一邊伸出淡綠色的舌頭,一邊惡劣捏住醫生姐姐的嘴唇,讓她嘴裡的罪證無從藏匿。

快門按下的那一刻——

青春永恆。

年輕的愛意與世界萬物一起,蓬勃生長著。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再來幾款奇奇怪怪又刺激的盲盒口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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