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娶親, 朝會足足閉門三日。
第三日,心腹壯起膽子,在紗幔之外喊了一聲。
“殿下, 您該上朝了!天子和百官都在等您!”
攝政王容色冷寂,被佛珠跟雪白大胸硬壓著臉,一雙眼睛泛著血絲, “和尚,你聽見沒,本王要上朝了,你最好適可而止。”也就仗著自己是個修佛的,佛光整整照了她三日,蟬鳴也給她嘹亮響了三天!
佛珠的主人嘆息道,“殿下真不講道理,這合歡禪魔是殿下準備的, 也是殿下要貧僧飲的, 貧僧不曾忤逆, 怎麼還要適可而止?”
攝政王嗤笑,“本王也沒想到, 堂堂高僧, 口味奇特, 竟然喜歡畸形的腿——”
古樸佛珠靈活滑動,高僧俯首下來, 很是自然親暱吮了下她耳後的軟肉, 鬢髮也撲進了溼溼的熱氣, 他說, “殿下怎麼老是妄自菲薄?貧僧所見, 所感, 都是生平最好的絕色,只怕殿下嫌我孟浪,否則三千日,貧僧也不想醒來。”
心腹:“……”
我犯了什麼錯,一大清早的,就要聽公主跟聖僧駙馬的閨房情趣。
而且,聖僧,你不覺得你被強娶、強入洞房之後,該有點反抗的態度嗎?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做抵抗甚至還很高興地迎合上去?!
心腹正想著,那聖僧駙馬下了公主的床榻,似乎沉吟了片刻,撕開了一片淡紅荔枝色的床紗,圍在腰邊走出來。
“阿彌陀佛。”
這聖僧駙馬很是狂放,敞著飽滿雪白的大胸,一千零八十顆的碩大圓潤的佛珠從頸邊垂下來,安穩盤在胸前,那佛頭穗的流蘇被他撥正,卻黏在一側的深腰線,他也並不在意,衝著他單手作禮。
心腹掠過一個微妙的念頭。
——好一個大胸和尚,長公主殿下豔福不淺。
“這位有過兩面之緣的施主……”
“駙馬叫我齊壽就好!”
心腹連忙收拾起亂七八糟的念頭。
“齊施主,貧僧嫁作人夫,倒是不好再穿袈裟了,不知府上可有備用的僧衣?尋常衣裳也行。”
心腹讓侍女奉上一套嶄新的僧衣。
“多謝。”
釋蟬月穿好了自己的僧衣,又將佛珠端正擺在胸前。
侍女們魚貫而入,給攝政王更衣,一旁的駙馬看得很認真,還同攝政王商量,“殿下,貧僧已經記下,明日便由貧僧來穿。”
攝政王嗤笑一聲,“好啊,你想服侍本王,那就好好跟著她們學!”
於是這位新任駙馬,分明是儀態莊重的佛陀模樣,卻將女子的衣裳、首飾、煙支、髮髻等款式玩出花兒來,侍女們都要甘拜下風,時不時就要問駙馬取一取經。沒過多久,攝政王的洗髮、沐浴、按摩、煎藥等瑣事,都一一落在聖僧駙馬的手上。
侍女們都羨慕不已,覺得駙馬又溫柔又賢惠,哪怕光著一顆腦袋,還是個還俗的和尚。
唯有心腹齊壽同情攝政王。
這秀色巨胸的和尚,天天想著法子勾引他家殿下,公主府歇得最早,起得也是最遲的,攝政王脖頸裡的吻痕兒,日日換新,就沒一日消下去的。這攝政王白日裡要應對朝廷裡的魑魅魍魎,晚上也沒得消停,心腹都害怕她病情加重,提前去閻王殿喝茶。
誰曾料想,攝政王的氣色竟一日比一日好了。
人們都覺得是個怪事。
難道高僧的沖喜效果比常人要更好些?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愈發畏懼起攝政王,若她春秋鼎盛,誰還敢與她較量這王權江山!而且在真正的天子被扶正之前,攝政王一直都是以嫡太子的標準來培養,騎射、文識、心性等方面樣樣不差,先帝更是欣喜不已,在長公主九歲時就想立她為真正的太子,為她舉行宗廟大祭。
然而薄紙終究是包不住火,長公主假扮胞弟一事被人揭穿,先帝龍顏大怒,將她軟禁在宮外。
同年,行宮走水,長公主受困其中,險些被活活燒死。
也許是命硬,長公主從那坍塌的房屋爬了出來,用她的一雙手,拖著被房梁砸傷、燒傷的殘腿,渾身是血地活了下來。
至此,天子真龍歸位,長公主也因為腿疾隱居深宮。
大家都以為這狸貓太子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殊不知長公主的復仇正是從這一年開始。
“太傅!這怎麼辦!”
蕭天子面色慘白,在宮中煩躁踱步,“蕭蜚紅她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逮住一個和尚沖喜,竟然真的給她衝好了,你看她今日上朝是什麼樣子,竟然一點兒都不咳了,那和尚才入了公主府多少個月,蕭蜚紅就跟吃了十全大補藥似的!”
“咳,陛下,慎言。”太傅咳嗽一聲,“聽說那是一名雲遊高僧,走遍天下,手裡有幾個氣血藥方子也不為過。”
“可寡人只想讓蕭蜚紅去死!”
蕭天子咬牙切齒,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恨意,“如今寡人二十歲,長子都三歲多了,可寡人的朝政還把持在這惡毒女人手裡,蕭蜚紅她究竟想要幹什麼?這是蕭家的天下,亦是我的王朝,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公主,萬民供奉她,就該乖乖去和親生子,她來攪和寡人的王道幹什麼!”
雖然攝政王的眼線遍佈宮中,但蕭天子登基了四年,也算是收攏了一批勢力,起碼近身的都是忠心可靠的,太傅任由天子發洩。
不發洩不行啊,他怕太子憋屈太久,給自己憋出內傷了。
攝政王十六歲逼宮,逼得先帝不得不立下攝政詔書,沒過幾日,先帝就因為鬱結在心,駕鶴西去了。從此以後,文武百官,包括登極的天子,都處在這位暴戾恣睢的長公主的陰影之下。
“不行,寡人要想個法子,弄死這禿驢,決不能讓他治好蕭蜚紅!”
“陛下,氣歸氣,您萬不可輕舉妄動。”太傅勸道,“長公主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好不容易得了個男人,食髓知味,您貿然觸碰她的底線,恐怕……”
恐怕什麼?
那不成蕭蜚紅她還敢廢他這個天子?
蕭天子自認對這個皇姐還有幾分情分,畢竟她早年的確為他擋了災,可是待他從宮外歸來,她竟然還抓著權力不放,這就讓天子很厭惡了,不是她的東西,她偏要覬覦!要是早知道她這副醜陋模樣,他就該祈禱那場大火燒死她!
蕭蜚紅就適合做鬼!
太傅走後,蕭天子餘怒未消,還是一個玩伴太監,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蕭天子的面色才由陰轉晴。
而此時的佛門聖僧也陷入一樁新的煩惱中。
按理說,他的蟬靈聖身早已登堂入室,蘊含著最靈澈的佛道,是天地至聖之物之一,為了不用力過猛,把長公主直接在床上普渡出家,他每次雙修都很剋制,還使用了最溫和的蟬蛻之法,每夜都溫養了四個時辰,那男女的花招想得他煞費苦心。
他還把老龜的龜殼拿了出來,給長公主煎藥溫補,這內服外調,可謂是雙管齊下。
所以長公主的雙腿為什麼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首座感到匪夷所思。
除了在誅仙台求愛帝緋紅一事,首座做事總是很有把握,從不失手。
這腿疾在人間是要命的,但對於諸天第二的佛者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於是在長公主回府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名滿是疑惑的佛者蹲了下來,輕車熟路撩開了長公主的裙襬,單掌探了進去,從她的腳踝捏起。
眾心腹震驚到失聲。
駙馬已經……飢渴到這個程度了嗎?白日都忍不住對攝政王下手了!
這是何等的淫僧!
首座卻沒有理會他們詭異的神色,他仔細感受了一下對方的雙腿,畢竟意亂情迷之際,他看什麼都是絕好風光,難免就攜帶了幾分私心。這會兒他念頭平靜通達,感知著長公主的皮肉、骨骼以及經脈分佈的氣血遊走。
沒有異常。
而且這種恢復的程度,足夠攝政王下地行走。
但她偏偏沒有。
“和尚,你摸夠了嗎?”攝政王面無表情,“反正都壞死了,本王切了這兩條腿給你玩好不好?”
心腹們屏氣凝神,來了,殿下要發怒了!
駙馬要遭殃了!
然而每一次,他們的聖僧駙馬都能力挽狂瀾,只聽他溫言道,“殿下又孩子氣了,這腿若不長在殿下的身上,貧僧豈不是要守一輩子的活寡。”他從侍從手裡接過木質輪椅,熟練推著她進府,“天要入秋了,貧僧給殿下新做了一件披風,等會去房裡試試。”
在試衣的途中,這和尚突發奇想,哄著她,“這披風要站起來才好看,貧僧扶殿下走一下?”
攝政王冷若冰霜,“和尚,你很閒?”
“貧僧還好。”首座面不改色,“也就是做點飯,裁點衣裳,還有準備殿下的藥浴……”
他一邊說著,一邊趁其不意,將她抱了起來,嘴上還說,“殿下走一下,今日藥浴貧僧親手伺候。”
攝政王:“……”
攝政王:“……和尚,我勸你還是要節制一下。”
侍女們低下頭,偷偷抿嘴。
首座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頸,一手環抱住她的腰,將她的腳尖輕觸到地面,由於兩人身高體型的差異,首座幾乎是彎腰撅臀的姿態,樣子很是妖嬈。攝政王被他扶著腰,走了一步,很快面色發紅,滲出了數滴熱汗,呼吸也微喘了起來。
她看著地面,眼底忽然浮現出一絲恐懼。
“和尚,我不行了——”
他卻說,“什麼?殿下要貧僧吻你?哎呀,這麼多人,貧僧真是羞得臉皮都紅了。”
說罷,佛陀垂首,窗欞的光篩了一層細紗,塵埃浮動,它輕輕扶面,捉了她的唇,渡入了一抹甘霖,低語道,“殿下不用怕,貧僧就在您的身下,就像每次那樣,您怎麼鬧,都摔不疼的。好了,您再邁開腿,試一試。”
到了晚上,這和尚花招更多,“殿下不想試試踹一下貧僧的臉是什麼滋味嗎?來,蹬腿,往這兒踹。”
攝政王:“……”
攝政王:“……本王要換人,你個假和尚,佛祖當初怎麼會收了你。”
佛者不由得微笑起來。
佛珠薄染一層荔枝紅,他吐出一口氣,好似雪壓松梢,清冷中猶帶著幾分力勁,“也許是佛祖也知道,我前世是一頭六根不淨的蟬,它處處點化我,我處處不信,還與它較勁了九萬年。”可是啊,當那個人出現,那些苦的,不甘的,一切都沒了章法。
當初二十四諸天尾翅一開,他就知道他這老混蛋要完蛋了。
“這世上斷無雙全之法,既然貧僧都負了如來,不痛痛快快愛公主一場,貧僧豈不是虧大了?”
說罷,又是蓮花沉水,千般風浪疊起。
“嘭——”
還沒天亮,首座如願被踹了下床。
他先是一愣,繼而捂著額頭的紅印,低啞笑了起來。這聖僧雪胸飽滿起伏,一雙眼睛也跟煙水似的勾引眾生。
“原來殿下喜歡這種的,貧僧記下了。”
這一日,攝政王照例趕赴朝會,她的賢惠駙馬坐在亭內的圓桌石凳上,根據之前的尺寸,將披風的領口改小一點。
“駙馬,您的信。”
“等會,等我收了這線。”
隨從只見他們的聖僧駙馬翹起蘭花指,捏著針線,那叫一個眼花繚亂,行雲流水,硬是把繡花繡成了一套絕世針法,就差開宗立派了。駙馬一邊繡面,還自言自語地說,“不愧是貧僧,又賢惠又能幹。”
死活都學不會繡花的隨從很自卑,小聲地說,“駙馬,您的信,加急的。”
駙馬這才撩開眼皮看他。
“賢惠的男人辦事要利落點,不要說一半收一半,知道嗎?”
“是、是。”
等攝政王回府,駙馬已經不知所蹤。
“駙馬呢?”
“呃,駙馬,駙馬有事出去了,這是他讓我交給您的信。”
攝政王看完之後,原本平靜了多日的神色隱隱有猙獰翻湧的姿態,“……立即,封閉城門,不得讓任何可疑人員進出!”
“是!”
“備馬,本王要出城!”
心腹剛牽來一匹棗紅色駿馬,欲要扶她上馬,攝政王一把推開他,“滾開,別礙事!”
她翻身落馬,狂夾馬肚,呼嘯而去。
眾侍衛面面相覷,一副青天白日我們活見了鬼的樣子。
“駕——”
一匹紅馬飛快越過河岸,茫茫的蘆花在被馬蹄踐踏,紛紛揚揚做了一場清雪。她追上了一輛青帘馬車,一甩鞭尾的細鉤,馬車的小窗被她生生掀飛,木屑四濺間,馱車的馬兒也受了驚,驚叫著往前跑去。
一道身影靈活跳了車。
那圓潤俊秀的光頭,不是駙馬又是誰?
“殿下?”
他詫異叫了一聲,很快一截長鞭破空而來,卷著他的細腰,粗魯至極拖上了馬背。
首座:“?”
這是玩的新情趣嗎?
駿馬又進了城,在街上飛快賓士,不消片刻就到了公主府,攝政王率先下馬,又把馬背上的和尚扛上了肩頭,雙腿走出了殘影,活像是山賊搶親般霸道蠻力。
侍衛們的眼珠都瞪出來了。
樓閣之上。
“嘭——”
攝政王把和尚摔上了一張彌勒榻,卷折在袖袍裡的紙張也摔到了對方的臉。
“休書!”
攝政王手背拔起青筋,捏著他的頸,“和尚,你好得很啊,昨日才跟本王說,你負了如來,也要愛我一場,這算什麼,你要當個縮頭烏龜是嗎?”
首座弱弱地說,“我師哥是縮頭老龜,我不是,而且這休書太醜,並非是我……”
“閉嘴!你還在胡攪蠻纏!”
攝政王怒不可遏,她唇薄而細,雙眉更如雁翎刀細長,泛開一股陰沉的冷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妖孽嗎?本王特意收留你,還讓你做正經的駙馬,你竟敢背叛本王!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看誰能硬的過誰!”
她一個擊掌,心腹們從樓下迅速抬來了一個巨大的籠子。
“關好門窗!”
“是!”
首座看著面前的鳥籠,各色的燕、雀、畫眉、喜鵲,羽毛豔麗,活潑伶俐,甚至還有幾隻野性的狸奴,他隱約猜到她想要做什麼,唇邊的笑意收斂了點,他嘆息道,“殿下,不要做自己後悔的事情。須知,世人都愛霧裡花,水中觀音,越是接近真相,就越——”
攝政王暴虐踹開了籠子。
撲哧!
剎那之間,百鳥起飛,它們聞到了一種特殊的氣味,直直撲向了彌勒榻。
樓閣的窗戶全被封死,只有縫隙裡嵌著無數條薄金邊,昏暗的短塌上垂開數不清的銀線,像是一段段被拉長的雨絲,蟬靈的額頭觸角同樣細長如絲,閃爍著細膩的微光。它緩緩抬頭,鼻樑與眼睛的交接處,分別點了兩顆雪痣,比佛陀的眉心痣更妖,也更聖潔。
“撕啦——”
它後背的僧衣被異物撕扯破碎,長出了兩對薄透的、潮溼的蟬翼。
燕雀在它身上撲稜,試圖啄食這頭大白蟬。
佛蟬皮糙肉厚,將它們都輕輕推了開,小家夥鍥而不捨,繼續爬床。
它再推。
它們再爬。
直到一隻細瘦冰冷的手掌爬上了它的膝蓋,佛蟬頓了頓,覺得自己被這小混蛋逼得現了原形,還是要生氣一下,否則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線。於是佛蟬伸手,用了三分力度推開她,與此同時,耳尖卻被柔軟的蛇類溼漉漉舔了一下。
它的尾翅不由得倏忽收緊,帶著一點刺激性的微顫。
“和尚,不要小看人心叵測,雖然這個人間沒有仙佛,可人比鬼還可怕,你用最短的時間,讓本王死灰復燃,不知道多少魑魅魍魎,盯著你這身成佛的蟬肉垂涎欲滴。”攝政王單手壓著它的佛珠,舌尖在它的耳廓繞了一圈,留下綿綿的蛛絲。
“以後,不管收到誰的求救信,在沒有請示本王之前,你不得單獨出府,記住了。”
佛蟬神情有些異樣,它眨著眼睛,睫毛拂過鼻樑的兩粒鹽雪。
“原來你知道貧僧收到了白馬寺的求救,那你為何還……”
“為何做那麼多事?還要逼你現原形?”
攝政王俯視著他,“第一,是要讓幕後主使看看,他成功挑撥了你我,以及本王失了智,可以喪心病狂到什麼程度。”
“第二,自然是讓你這和尚瞧瞧,你的處境多危險,除了本王,這世間還有無數聰明人,為了你的蟬命著想,你最好不要離開本王半步。”
“至於第三……”
攝政王腰間的山玄玉壓在一片薄薄的蟬翼之上,玉的光影滲進蟬紗中。
“本王癖好特殊,想跟非人的生靈做,不行?”
這一霎那,她周身的氣息邪惡又混沌,細眉薄唇說不出的風流猖狂,一點點喚醒它的戰慄。
是殺入三十三重天賞他一吻的帝緋紅。
也是震懾諸天神魔後以無情登極天道的帝緋紅。
是驚破他十萬年清規戒律的帝緋紅。
“天道——”
佛蟬情不自禁喚她的名諱,卻被她吻住了兩眼之間的雪粒,將聲息碾碎在唇齒,“什麼天道,我是蕭蜚紅,是蕭族長公主,天道無情無義,可不會像本王這般知情識趣。蟬兒,你既然要為我而鳴,今日就讓你鳴個痛快。”
佛蟬的雪白觸角輕輕震動,腹部又開始了嘹亮的清鳴。
她的手掌始終是冰冷的,被覆蓋的地方彷彿結了一層霜,又被熱潮漸漸融化。
白蟬的尾翅起了一場甘露小潮,佛蟬面色微紅,觸角輕微掃動,將這一片潮溼的情意藏在暗處,卻不料這比它小了九萬年的傢伙,一點都沒有晚輩的分寸,她低頭找著它,“翅兒呢?你的翅兒呢?”
首座又一次嘗到了窘迫的滋味,上一次還是她在諸天面前強吻它。
“嗯……有礙觀瞻,貧僧,貧僧收起來了。”
“讓它出來。”這小畜生竟說,“我要看它愉悅到無力發顫。”
佛蟬都要當場昏迷了。
哪怕帝緋紅只釋放了部分性格,它都難以招架。
首座不由得懷念起她之前扮演的攝政王,除了暴戾蠻橫一些,其實很容易拿捏,這給首座一種它處於上風、遊刃有餘的感覺,然而她只是稍微撕破了一口子,它又成了當初手足無措的佛門老男人。首座還沒答應,她便伸手過來,擅自摸索,把它弄得更是軟弱。
佛蟬只好把尾翅拖了出來,因為會本能吸收,她的香氣都透滿了整扇蟬翼。
“真美。”
攝政王略帶驚歎地賞玩,便見那薄如日光的尾翅覆著一片淡金色的梵文,而情動之際,那禪機梵文自動燃燒,彷彿為了自救,翅的邊緣又漸漸滲出晶瑩的甘露,於是整扇蟬翼都交織在一片奇異的水火之中,淅淅瀝瀝地,像是起了一場鮮紅的小潮。
首座的尾翅第一次開在人前,又被一雙對它來說還算陌生的人類手掌玩了半天,整隻蟬丟了半條命,先前響亮的蟬聲也斷斷續續的,瀕臨枯竭邊緣。
而王都裡的人們都覺得——
這個下午的蟬聲實在太鬧人了,它一叫,不認真聽,幾乎聽不見其他聲兒了。等他們挨了數個時辰的燥熱後,蟬鳴逐漸嘶啞,又歸於一種空靈潔白的平靜。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他們覺得這一日的花開得格外多。
“這些日子,你暫且在這樓閣裡住著,等本王辦完了事兒,再跟你逍遙天地,一同快活。”
攝政王整理衣衫,山玄玉碎了,她就用一隻佛頭穗壓著衣襬。
白蟬伏在彌勒榻上,蟬翼還帶著餘顫,它觸角倦怠垂下,似乎有點不想搭理她。
攝政王唇邊溢位一聲響,“本王陪你玩了那麼久,你就這麼一會縱著我,就生氣了?你可是長輩,要讓著小輩。”
她吻了吻它的蟬翼,這才轉身下樓。
緋紅眉眼一挑,攝政王又是一副冷血薄情的模樣,她吩咐手下,“去,把那個放信的傢伙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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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拔出劍,親自割下叛徒的頭顱,進宮丟在了蕭天子的面前。
“嘭!”
鮮血四濺。
蕭天子嚇得發狂大叫,“拿走!拿走!蕭蜚紅,你瘋了,你瘋了,你敢帶劍入宮,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姐姐倒是要問你,想幹什麼。就為了給你這個廢物鋪路,你的母后多疼你啊,讓一群男人看我是怎麼沐浴的,只為揭穿我的女兒身,她不噁心我噁心!不過沒關係,我報仇不嫌晚,不過是多踩爛幾顆眼珠的事兒。”
攝政王轉著滴血的長劍,“你說你除了是個帶把的,你哪裡比得過我?可他們都疼你,都愛你,為了你的歸位,竟然還想要燒死我!”
“父皇要燒死我這個欺君之罪的女兒,母后要燒死我這個礙她兒子真龍之路的女兒,文武百官也要燒死我這個不知好歹的公主,你的長輩們,這些連你一面都沒見過的長輩們,多疼你啊,就因為你是中宮皇子,不費吹灰之力的,壓倒了我那麼多年對他們的孝順與關心!”
“我的好父母,好長輩啊,在我期盼他們拉我一把的時候,全體密謀了我的死亡,所以他們死得一個比一個慘哈哈!!!”
攝政王笑得劍都在顫動。
蕭天子嚇癱在地,他轉身想爬走,被她一柄劍釘住了膝蓋。
“啊!!!”
慘叫聲劃破蒼穹,攝政王只是輕蔑揚唇,“這是謝禮,要不是駙馬出逃,我又怎麼會被刺激得直接好了呢?看來本王這麼多年,都是心病鬧的。”
“我的腿,我的腿,來人啊,來人啊,救命!!!”
蕭天子涕淚四流,好不狼狽。
攝政王仰頭大笑離開。
“我的弟弟,你就坐在那皇位上吧,有姐姐在的一日,你永遠,都只是個賤民!”
蕭天子自斷了一條腿後,性情愈發陰沉狠戾,為了扳倒攝政王這座大山,他強令諸侯之子進京,以此挾持各大諸侯。
其中有一名少年,他母親本為蕭族長公主蕭窗月,後來宮闕驚變,皇長子原為皇長女,蕭半窗也成了二公主,遠嫁廣雲,這次蕭天子要求諸侯之子為人質,為了不拖累燕家父子,二公主自絕而亡,這在少年心中種下了復仇的種子。
十八歲,少年一手了結蕭族王朝。
火光將錦緞琉璃燒為灰燼。
而在城門之外,還有一雙冷漠的眼睛注視著王朝的傾頹。
“貧僧不明白。”
那青衣男子宛若謫仙,披著一頭黑緞子般的長髮,髮尾纏著佛頭穗,他雙手合掌,微微嘆息,“你為何非要毀了蕭族,這是你的王朝不是嗎?”
攝政王笑得冰冷,“不,這不是我的,這是一群廢物的,它不配千秋萬代。”
“他們不是想要讓那個小廢物當天子麼?那就讓他當!當最後的亡國暴君爽不爽哈哈哈!”
青衣男子容色平靜,撥弄著佛珠。
攝政王轉過頭,“怎麼,高僧覺得我太冷血了?就為了自己的遭遇,斷送了整個蕭族的前途?怎麼辦,我就是這種壞人,受不得一點委屈,更放不下我的屠刀,高僧要不要現在就超度我?”
釋蟬月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蕭族本就到了氣數斷絕之際,你若不想為帝,推了一把,也算是萬民的造化,他們能早日得太平。”
攝政王挑了一下眉。
“到底是佛門老男人,說什麼話都中聽。”
釋蟬月:“……”
施主,你罵貧僧圓滑狡詐,別以為佛門老男人品不出來。
攝政王躍上馬背,單手握住韁繩,脖子裡系著的阿修羅子跳了出來,隨後,另一只手伸向馬下,“高僧,上馬吧,我帶你遠走高飛,從今以後,沒有王權,也沒有浮圖,只有你我。”
釋蟬月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乾燥又溫暖。
“貧僧,當舍蟬命相陪。”
若我是一頭蟬,我當嘹亮諸天。
若我是一名僧,我當渡眾生苦厄。
可我只想做她的普通情郎,陪她亂世中飲烈酒,太平處賞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