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安急得出了一頭的汗，連連跺腳說道：“不成了，不成了，這藥難不成是壞了？過期了？這把好好的一個聰明伶俐的姑娘都給吃成傻子了，這可如何是好啊！老天爺啊！你到底是青光眼還是白內障啊！你沒有良心啊！吳姑娘好好的一個人，你怎麼就如此薄待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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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安這人本就是文弱的書生，一有點事就要死要活的。
到了如今也沒改掉。
臨一聽不得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氣的抬手就要拍他。
盛長安怕極了，忙躲在懷安的身後。
“夫人，夫人，我是臨一。”
吳羨好一愣，“臨一？”
她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口腔之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喉頭痛的厲害。
懷安瞧出來了，忙端了熱水過來遞給臨一。
臨一小心的喂了她兩口。
她的嗓子才稍稍緩解了一會，這會頭也不那麼痛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臨一，你不是……”她欲言又止，目光卻落在懷安的身上，一切不言而喻。
臨一拉著她的手溫柔說道：“我到底是跟過夫人一場的，皮毛總是學到了一些，所以大難不死。”
“在屋裡你還戴著這東西幹什麼，讓我看看你。”
吳羨好說著話伸手就要來掀她的頭簾。
而臨一的動作有些慌亂，忙挪開她的手。
眾人沉默了，都明白她是傷到臉了。
吳羨好鼻頭一酸，又覺得五臟六腑灼痛起來。
“你們兩先出去……”
懷安欲言又止，只能同盛長安一道出去了。
吳羨好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她看著臨一，柔聲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了……”
臨一道：“我怕嚇著夫人。”
她伸出手輕落在她的手背上，“臨一，你是為了我才會來這裡，是我不曾看出懷安對你起了殺心，害了你。我不介意，可……你若是真不願意，我自然不會勉強你。”
臨一輕搖了搖頭，將斗笠取了下來。
她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可疤痕猶在整張臉沒有一塊好皮了，看起來的確有些可怕。
吳羨好轉頭落下了淚。
臨一忙伸出手替她擦拭淚珠，“夫人別哭，臨一心中無怨無悔，臨一對主子夫人忠心耿耿，別說是這點傷了，就是要了我這條命，我也是願意的。”
吳羨好心頭一陣絞痛，她忙抓著胸口的衣裳，硬生生將湧上嗓子眼的那口鮮血吞了下去。
臨一忙扶著她躺下，又抓過斗笠戴上，“我去叫嗣南世子進來看看，他是懂的。”
吳羨好痛苦的縮成一團，已經沒心思回應她的話。
懷安急匆匆進了屋子，又替她施了針，身上的疼痛感才稍稍緩解了些。
可吳羨好此刻已經精疲力盡了，只是兩眼空洞的看著床頂的帳子。
“我此次跟著商隊去西邊，路過一小國，那裡有一種叫麻藥的東西，可麻痺人的神經，讓人感覺不到疼痛，其實吳姑娘痛的這樣難受，不如試一試，雖不能解毒，可緩解疼痛也是好的。”盛長安說道。
懷安正欲開口追問，臨一忙道：“那東西副作用極強，用多了上癮不說，嚴重的還會喪失味覺，實在不可取。夫人是個廚娘，她最得意的就是她的手藝，若是她失了味覺，對於她而言不就取了她半條命，這不行，我絕對不同意。”
懷安見她態度強硬，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盛長安是不便多留的。
“你守著，我送盛公子出去。”
懷安將盛長安送到門口，又回頭仔細打量了一陣，確認臨一沒有跟出來。
他道：“盛公子方才說的麻藥價位如何？好弄嗎？”
“是個緊俏的東西，不過我們走南闖北的自然有辦法，若是你要，也能弄到，這價錢自然是貴的。如今四處，也只有皇族才出得起價。”
懷安點頭，將身上的錢袋遞給他，“我先付你這些，後續的我會讓人給你送來，你能弄來多少就弄來多少，明白了嗎？”
盛長安從方才的談話之中得知了他世子的身份，如今自然也聽他的吩咐。
可他還是有顧忌，“方才那位姑娘說……”
懷安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個屁，命都沒了要那種手藝做什麼？如今活著才是要緊事。她若是疼痛難忍，精神不濟，只怕難撐到京都。”
聽他如此說，盛長安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所以答應下了。
“我們在此休息一日，明日的風雪會稍減一些，到時候再趕路。”懷安建議道。
臨一點頭同意了，擰了帕子仔細替吳羨好擦拭雙手。
吳羨好此刻又睡沉了，她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極少有清醒的時候，清醒的時候也是一陣陣的咳嗽，咳到吐血為止……
懷安見她擦拭完了，忙將水盆端走，又細心的添了些炭火。
“如今夫人身體不好，我才不跟你算這筆賬，等夫人大好了，我再向你討回來。”
懷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並不做回應。
而此刻如意坊中江慕寒正大發雷霆。
“什麼叫找不到了？洛城就這麼大的地方，就兩個人她能藏到哪裡去！”
屋中回稟的人通通跪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出。
江慕煙從外頭進來，“什麼意思？吳姑娘不見了？”
江慕寒正煩悶著，見她進來了，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你來幹什麼？”
江慕煙拉著他問道：“吳姑娘去哪兒了？”
“這些事你不用管，你只要每天待在坊中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就行了。”
江慕煙極為不滿的說道：“哥哥，你……你就不能好好的讓底下的人想法子研究個解藥嗎？吳姑娘她是無辜的啊！”
江慕寒面無表情的回了句，“她自己願意替他擋的。”
江慕煙的秀眉擰在一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無情了？我記憶裡的哥哥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如今就是這樣，你給我乖乖的待在屋裡，別四處走動，否則……”
“否則如何？難不成你也要把我殺了？算了，本來在你心裡我就是個死人，是因為胤大將軍我才有一條活路，如今他落的如此下場，我算是恩將仇報了，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他……”
江慕寒一甩袖坐下來，“胤時野！胤時野！你們一個個的心裡都是胤時野！他就那麼好嗎！”
江慕煙哽了一下，“哥哥你對吳姑娘……生了情愫……”
江慕寒迴避了她的目光，低聲說道：“你以為我沒讓人想法子嗎？可這毒的確解不了，就是因它無藥可解所以我才會常年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江慕煙急得快哭了，如同那熱鍋上的螞蟻，“那如今可怎麼辦？”
他這妹妹一哭，他心頭就更難受了。
忙起身安慰她，“好了，哥哥會盡力想辦法的，可要解毒也要她在跟前才能試藥，所以我讓底下的人去接了，可人不見了。”
江慕煙低頭擦淚，眼珠子一轉，又說道：“難不成是那位懷安公子將她帶走了？”
“是吧，如今胤時野被我們扣著，他好不容易和吳羨好在一塊了，就是死，他也要霸佔著她，不許她在我們跟前。”
江慕寒輕嘆了一口氣，撫了撫自家妹妹的肩頭，“你先回去，別著急，我會讓底下的人繼續找的。”
如意坊的人來的很快，可懷安的聽力也不是蓋的。
“臨一！收拾東西立馬下樓走，來人了！”
臨一本就睡得不沉，他這麼一叫，她立馬醒了。
“我去趕馬車，你把夫人抱下來。”
二人分工後立馬開動，在如意坊的人到之前從驛站出發了。
懷安面前有兩條路，此刻的雪下的大，能將車軲轆印掩蓋住，可他不管怎麼走，後頭的人定然會兵分兩路追上來。
所以懷安又掉頭了。
“你幹什麼？”臨一急了。
懷安也是賭一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先回洛城，從另一頭出發，繞一圈進京都，雖多耗費幾日，可穩妥一些。”
懷安未對她說的是，他還要等盛長安的藥。
臨一覺得他說的有理，也預設了。
“進京也好，我得到訊息說我家主子在年關前後會到京都。”
懷安欲言又止，點了點頭，“好。”
看來臨一並不知道胤時野此刻就在城中。
二人是第二日天矇矇亮時出發的。
今日的雪下的小了，氣溫稍微暖和了些。
吳羨好醒來的時候懷安正坐在她身側，臨一在駕駛馬車。
懷安見她醒了，忙遞了一杯水給她。
“這水的味道有些奇怪。”
懷安一愣隨後面不改色的回應道：“大概是你病的太久了，所以喝什麼都覺得味不對了。”
吳羨好沒有懷疑。
“我們到哪兒去？”
懷安卻忙對臨一說道：“臨一，你把馬車停下來，到前頭鎮上去買些吃的，另外我這裡有張藥房，你抓一些藥來。”
臨一掀開簾子見吳羨好醒了，又想她這麼幾日滴米未進，所以也就照辦了。
把臨一支走了，懷安才對她說道：“我們先往京都去，胤時野後腳就到。”
吳羨好的眼神有些懷疑，“是嗎？江慕寒肯放了他？”
“怎麼不放，江慕煙一根頭發絲也沒少，你如今身受重傷，我們還沒找他算賬就是好事了，他怎麼還敢多扣留胤時野，怎麼說人家也是南朝的人，來天盛是為了議和，若他有個三長兩短，還不知道怎樣呢，你未免想的太多了些。”
吳羨好覺得身上一點都不痛了，所以精神也好了不少。
“懷安，我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懷安看著她，誠懇說道：“我承認我之前的確做的不好，可我看著你如今的模樣，我的確改了，難道我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嗎？”
吳羨好此刻只覺得飢腸轆轆，只想吃的東西，沒力氣同他爭辯。
想到臨一的臉，要她說原諒，她是做不到的。
懷安也知道她的心結沒那麼好解開，所以也緩和了語氣，“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姐姐只管看著就是。”
臨一來回的很快，懷安見她進來了，忙讓開位置到了馬車外頭。
“夫人今日的狀態好了不少，可我也不敢買太補的東西，所以只買了一些米粥和饅頭。”
臨一將碗快遞給吳羨好，她聞著那白粥誘人極了，所以端過來狼吞虎嚥的喝了一大碗，又連著吃了兩個白饅頭。
臨一心中雖高興，可見她吃的過多，又有些害怕。
“嗣南世子可否再給我家夫人把把脈，我瞧著她和常人無異，是否毒已經散了？”
懷安心知肚明她是為何，可臨一開口了，他只能配合。
“如何？”
懷安看著二人的臉色，也做出高興的樣子，“毒雖還在，可的確減退了不少，或許是那藥起效慢的緣故。”
臨一心頭大喜，笑著拉著吳羨好的手說道：“夫人要趕緊好起來，這樣我們到了京都見了主子，主子也好放心才是。”
吳羨好本想支走懷安來詢問臨一有關胤時野的事。
可如今臨一有此一言，和懷安又對得上，所以她也就不問了。
如意坊的眼線四處都有，懷安自然不敢進鎮，所以讓臨一多買了一些東西，又趕著馬車繞行了。
入了夜，馬車停靠在一破舊茅草屋裡頭，雖破可總能抵擋一些風雪。
外面四處是慶祝年關將至的喜悅，而這些事同他們都無關。
蜷縮在小小的一方天地裡頭，三人都心緒不寧。
臨一攏了攏吳羨好身上的斗篷，“夫人喝水嗎？”
吳羨好搖頭，擰著眉頭說道：“奇怪極了，我覺得全身又開始痛起來……”
臨一也慌了，忙將目光落在懷安身上。
懷安倒是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是正常的事，畢竟體內還有毒。”
臨一倒了一些水給她，吳羨好才喝下去就覺得胸口痛的厲害，胃裡也是一陣翻江倒海。
沒一會的功夫就將白日裡吃的東西吐了個乾淨。
臨一急得快落淚，她雖跟著胤時野見慣了生死，可從前那些人都是與她素不相識的，如今面前的人，是她要緊的人……
臨一恨不得替她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