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靠的地方,竟是一座出奇眼熟的海島,安穆送我們上岸,又與林子情簡單地交談了數句,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我一個字都沒聽見,不過,我也懶得在意,只是在臨行前,忍不住問了安穆一聲,“那邊……怎麼樣了?”
安穆倒是知道我在問誰,笑笑道,“沒有結果,還在膠著中,音那邊明顯辛苦點,可是衍重傷未愈,所以,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
我“哦”了聲,很奇怪,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兩個名字,竟有種淡漠的疏離感,彷彿與我無關似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性涼薄。
林子情已經登上了岸,在甲板那邊轉身催促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得跟著上去,安穆意味深長地道了聲“保重。”帶著他的大船,先行離開了。
我又在心裡腹誹了一遍他的忘恩負義,首鼠兩端,越發覺得自己大大地看走了眼。
安穆真的不是厚道人。
鑑定完畢。
待大船駛走,只剩我和林子情站在岸邊,我尷尬地站了一會,然後顧左右而言他,“這是哪裡?”
橫看豎看,都像一座無人的島嶼啊,不過,卻是眼熟得很。
島不大,但是植被蔥鬱繁茂,入眼的到處是濃重的綠,林子情走到我身邊,順著我的目光望向島中間,非常風輕雲淡地反問,“你不記得了嗎?”
我的記憶突然啟動,訝異道,“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地方,確實是故地。
當時發誓要變得很強很強,所以躲在一個天時地利的山洞裡修習許久,那個地方,從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了,況且,記憶裡,山洞的外觀分明是一毛不拔的,只是洞裡的風景絕好,又瀑布又溪流,花草樹木,一應俱全。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有什麼不能變。”林子情淡淡道,不由分說地抓起我的手,穩步朝小島中央的一個洞穴裡走去。“我們進去看看,裡面還是以前的樣子,什麼都沒變。”
我一邊懵懵懂懂地走,一面疑惑道,“就算我許久沒回來了,我卻記得,它並不在一個島嶼上啊。”
從前的山洞,是大陸盡頭的一個被遺忘的福地。我當年不過是一株小小草,又怎麼可能遠涉重洋來這麼海中央的地方。
“是我把它挪來的。”林子情的語調還是淡淡,“如果還連著大陸,大概已經被人開發了吧。”
是啊,水簾洞都被發掘了,這個地方如果還是陸地便,肯定鋪上了石階,裝上了電燈,變成了一個旅遊景區。
……倘若真的是那樣,可真彆扭了。
不過,感嘆之餘,免不了又是驚異:挪過來?
挪山填海的力量,衍也是有的,可作為一個凡人——清現在真的到達了一個我意料不到的高度。
算了,還是叫子情吧。
我最初認得的人是清,可真正讓我的目光凝在他身上的,卻是子情。
索性還是叫子情好了。
這樣毫無主題,散漫地想了一會,子情已經將我帶到了石穴前,他撥開前面厚實攏攏的藤蔓植物,用手護著我的頭頂,轉身體貼道,“進來時小心點。”
我哂然:強勢了那麼久,被這樣當成小女人,還真不習慣。
頭一低,身體一貓,我已經順著穴洞鑽了進去: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瀑布濺玉,花草婆娑,從前的小樹,走已經在千年流年時長成了參天大樹,頭頂的那片天空,倒依舊清澈得很——不過,也不復當年那個蒼穹了。
我在洞口望了很久,忽而笑道,“這樣看著,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離開我一樣。”
“恩,從來沒有離開過。”林子情微微一笑,握著我的手緊得發燙,“我們進裡面看看。”
我沒有甩開他,只是被他牽引著,一路往裡走去:沿路花香撲鼻,綠意喜人,遠處瀑布的轟鳴也不覺得吵鬧,彷彿音樂的鼓點,他的腳步越來越快,以至於我必須小跑著才能跟上,好容易停了下來,還未站穩,林子情已鬆開我,赤足走進瀑布下面的深潭裡,任憑水打溼了他的頭髮、衣服,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瀑布底下,轟鳴喧鬧的水聲,震得我耳膜發痛,林子情終於停了下來,從岩石縫裡扣著什麼,好容易摳了出來,他重新涉水走到我的面前:身體已經溼漉漉了,落湯雞一樣。
我呆呆地看著他被瀑布衝得七零八落的樣子,雖然不願面對,但不得不承認:這個樣子的林子情,真的是我的菜。
即便淋溼得那麼狼狽,依舊眉眼如畫,眼角唇邊,閃著透明且乾淨的神采了,剔透得和寶石一樣。
這種光暈,與外貌長相其實沒什麼關係,可為什麼偏偏在以前,就是沒辦法看到呢?
也許,正如他所說,那個時候,在真正決定放下衍之前的全部時間裡,誰都沒辦法入得了我的眼,即便是音,在我身邊那麼久,我也不過把他當成孩子一樣寵著罷了。
“送你。”他燦然而笑,手一伸,將一串晶瑩璀璨的手鍊遞到我的面前,“很久以前就想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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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將手連結了過來,看著那一枚枚圓潤清透的礦石,終於有了一些零星的記憶,不過,真的很遙遠很遙遠了,前因後果都不太清晰,只記得有一天,我在山谷哀嘆自己的如花流年就要老死在山洞裡,而我親愛的衍陛下,卻還不知道我的存在。
清於是在旁邊冷笑加冷嘲熱諷,“衍為什麼要知道你?暗戀他的人遍佈三界,海著去了。”
我做張做智,繼續傷春感秋,“反正就是可憐,活了幾百年,連個生日禮物都沒有。沒人心疼沒人記掛。”
“你有生日嗎?”某人再次冷笑。
我囧紅了臉,扭頭“切”道,“沒生日就不能要禮物的?”
“……那你要什麼?”他沉默了半天,問。
我信信地往後一躺,看著頭頂迷離撲朔的星空,隨口道,“用星星串個手鍊給我吧,一定很漂亮。”
再後來,就沒有後文了。
我情緒低落的時候並不多,自哀自憐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一早,又幹勁十足地修煉起來。
清則在另一邊,從不過來擾我,甚至比我更賣力。
現在想起這些,只覺得往事如煙,那兩個曾經在山谷裡胡說八道的小鬼,恍然,都變了容顏。
“全部用隕石做的。”林子情輕聲解釋,“也就是星星。”
“……你準備了很久了?”我呆呆地問。
“嗯,出谷前,一直想給你。”林子情苦笑,“可是你急不可耐地去找衍,所以,我便將它放在這個瀑布後,本想著,如果你哪天願意回來看一眼,或者,願意和我來一次,我就送給你。”
——只可惜,那一去,卻是飛鳥入林,我在我的情海里浮浮沉沉,自顧尚且不暇,又哪有時間去緬懷山谷那段談不上炙熱的友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