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琪很小的時候就隱約感覺到, 他的皇祖父是個性格複雜難以琢磨的人。他表面上看起來又慈祥又和藹, 似乎從來不會發火的樣子, 可他一旦發火,卻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
皇帝的性情有些時候特別柔軟,他似乎每個兒女都很疼愛, 總想讓他們得到最好的, 無論他們犯下怎樣不可饒恕的錯誤,他都是輕拿輕放, 捨不得下狠手, 總要給人留下一條活路。
但是有些時候他又特別殘忍, 但凡是對自己的皇位有一丁點威脅的人,他處理起來都是毫不手軟。
昔年太子顧蘭被廢, 大皇子顧茂被圈禁, 就是最好的例子,至今讓人不寒而慄。
元琪比誰都更瞭解自己的父親, 以及他一生最大的對手, 顧蘭和顧茂或許有過爭鬥之心, 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謀朝篡位的想法, 哪怕一絲一毫也沒有。
偏偏皇帝不是這樣想的,他也許是覺得這兩個兒子太能幹了, 對自己的皇位有威脅,也有可能是不贊同他們主戰的做法,生怕他們的行為觸怒了光明王朝,從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簡而言之一句話, 對自己沒有威脅的時候,皇帝是個再慈愛不過的父親,哪個兒女都疼愛,即便有所偏頗,大面上總是過得去的,絕不會故意苛待或是冷落了誰。
可他要是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哪怕是曾經最疼愛的兒子,貶謫流放也是毫不猶豫。
元琪說不清自己對皇帝是怎樣的感情,愛恨或許都有,又或者都已經沒有了。
十歲之前,皇帝是最疼愛他的祖父,只要是元琪想要的,沒有皇帝不會給他的。
顧蘭夫婦自幼對元琪元琳管束嚴厲,要求他們謹言慎行,不得胡鬧滋事。皇帝對待他們姐弟卻是寬宥縱容,就像平常人家的祖父,疼愛自己的孫兒孫女,簡直要把龍鳳胎給寵上了天。
在元琪元琳還不是那麼懂事的年紀,他們對皇帝的喜愛程度是超過了太子夫婦的。
元琪十歲那年,皇帝廢掉了顧蘭的儲君之位,將他們全家貶為庶人。
不僅如此,皇帝還不許顧蘭一家留在遙京,他把他們貶到了易州的紅河郡,那是盛寧王朝最南方的一個郡,多山多水,地勢崎嶇,氣候也是十分惡劣。
從繁華若夢的遙京到窮山惡水的南疆,從奴僕如雲錦衣玉食到親力親為粗茶淡飯,面對雲泥之別的落差,要說元琪心裡沒有怨,絕對是不可能的。
尤其元琪還很清楚,他的父親是被人冤枉的,顧蘭怎麼可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
元琪從小就知道,他的父親和叔伯們的關係不算太好,除了排行靠前的幾位,幾乎就沒有往來。
可就是有往來的幾位,也只有大伯父顧茂長期在和父親較勁,三叔顧芝和四叔顧若,他們和父親的關係與其說是兄弟,還不如說是君臣更妥帖。
就算是在顧茂軍功最盛的時候,顧蘭也沒擔心過他會動搖自己的儲君位置。顧蘭更在意的,其實是顧茂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聯盟方針,他們一直都在試圖說服對方站到自己的陣線來。
很多人可能沒有意識到,顧蘭和顧茂的關係從來就不是人們想象中那般劍拔弩張,他們一直是有並存的可能的,只不過顧茂進退皆可,顧蘭卻是毫無退路。
顧蘭生來就是太子,這就註定了他的人生只有一個方向可走,登不上皇位的皇太子,歷來是沒有好下場的。
顧茂比顧蘭多了一個選擇,而在元琪看來,顧茂未必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以這麼說,除非顧蘭順利登基,否則顧茂除了奪嫡上位,根本沒有其他出路,哪個皇帝能夠容忍自己頭上有位軍功如此顯赫的兄長,那不是把自己的命脈交給旁人掌握嗎?
只有顧蘭可以,他是盛寧王朝名正言順的儲君,他有信心,讓自己的每一位兄弟都為自己所用。
對顧茂來說,位極人臣肯定趕不上位登九五,可兩者的難度,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顧茂扳倒顧蘭的可能性,遠遠低於顧蘭幹掉他的可能性,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皇帝把他們兩個都幹掉。
除了顧茂,顧蘭比較欣賞的就是顧芝和顧若了,下面那些弟弟,他估計話都沒跟人說過兩句。
十五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兒子,比圓圓還要小一歲,皇帝喜愛他不足為奇,可他再是對小兒子偏心,人們也不會覺得皇帝是想要廢長立幼,旁人尚且不會這樣想,聰明如顧蘭又怎麼會呢。
退一萬步說,顧蘭就是看這個弟弟不順眼,非要置他於死地,他也只會派人下手,哪有自己親自動手把人掐死的道理,他還要不要臉面了,他又不是瘋了。
孫婕妤所謂的證據,十三皇子所謂的證詞,表面上無懈可擊,只要深究下去,總能發現問題的,因為顧蘭不可能這樣做,他的腦子還沒有壞掉。
偏偏皇帝就不追究了,他相信了孫婕妤的說辭,認定了這件事就是顧蘭做的,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甚至把王皇後的去世都算在了顧蘭的頭上,讓元琪十分心寒。
就算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就算是正式冊封的儲君,一個剛出生就沒了母親的孩子,在宮裡長大總是會比較辛苦的,他說不定會羨慕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有母親。
皇帝此舉,無疑是在太子心上狠狠地插了一把刀,這比所謂戮弟的罪名,更讓元琪無法接受。
流放南疆三年,顧蘭夫婦和元琳也就罷了,雖然生活清苦些,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元琪則不然,他好幾次差點死在了南疆。可能是當年在孃胎裡沒有搶過元琳,元琪生來體弱多病,所幸宮裡不乏名醫良藥,他從小好湯好藥被人養著,順順利利長到了十來歲。
南疆潮溼的氣候和濃郁的瘴氣對元琪幾近致命,他能活著離開紅河郡,已經算是福大命大。
六年前,皇帝不知是想通了什麼,突然就要顧蘭回京,虞妙歌不肯讓顧蘭走,說是此去危機重重,他的那些兄弟,未必會讓他活著回去。
顧蘭堅持要走,他說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如果他能回去,他什麼都不會再顧忌了;如果他回不去,元琪元琳也會有機會回去的,皇帝愛屋及烏,遲早有一天會心軟的。
元琪至今記得顧蘭那時的表情,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彷彿早已看透了人世間的種種。
元琪莫名有些害怕,他問顧蘭可不可以不走。顧蘭搖搖頭,說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虞妙歌一語成箴,顧蘭果真沒能回到遙京,他在距離京城不到三百裡的地方遭遇潛伏多時的刺客,苦戰不敵。
除了皇帝本人,誰也不知道他當時召顧蘭回京是為了什麼。但在顧蘭身故以後,皇帝恢復了他太子的身份。
元琪不得不承認,他的父親是非常瞭解祖父的,不管他曾經怎樣忌憚過這個兒子,在他遇刺身亡以後,他忘掉了他所有的錯處,記得的,都是各種好處。
就是元琪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是顧蘭的兒子。
皇帝永遠不會承認,顧蘭的死自己才是主要因素,他把一切怪罪在顧茂頭上,從此徹底冷落了他。
看到皇帝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元琪心裡陣陣冷笑,可他面上什麼也沒表示出來,還淡然道:“果真如此,父王說他兒時常和大伯比武,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對於小孩子來說,兩歲的年齡差距是不可忽略的,顧茂又是天生的學武奇才,顧蘭比不過他,其實一點也不稀奇。
提起顧蘭,皇帝的眼神愈發柔和,他想起顧蘭比如今的圓圓更年幼的時候,看到顧茂有張貴妃,顧芝有李淑妃,顧若有陳皇後又有楊德妃,羨慕地不得了,就問他自己的母親哪裡去了。
皇帝如何答得上來,那會兒顧蘭才剛開始認字,跟他解釋生死無常這種事,顯然是不可能的。
皇帝甚至不記得顧蘭當時具體說了什麼,反正最後的結果是,父子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顧蘭的問題最終也沒得到答案。
雖然立了陳皇後為繼後,可皇帝的初衷是希望有個人出來統攝六宮,同時告訴後宮其他人,他的嫡子只有顧蘭,不會再有第二個了,讓她們勿生雜念。
但是皇帝從來沒讓陳皇後撫養顧蘭,他寧可讓她養著沒改玉牒的顧若。
顧蘭是皇帝親自養大的,不管最後幾年,他是如何對待這個兒子的,之前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對顧蘭的疼愛絕不作偽。
如今顧蘭不在了,皇帝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寄託在元琪和圓圓身上。
皇帝之所以急著給元琪納側妃,是考慮到陸珊年紀太小,他等不及四五年以後才能看到曾孫了。
但是元琪的話提醒了皇帝,一旦側妃在正妃之前生子,元琪日後的嫡子就會面臨顧蘭曾經的處境。
皇家不比普通人家,嫡庶之分沒有那麼分明,如果元琪只是普通宗室也就罷了,太丨祖皇帝有規定在先,事關王位繼承,嫡庶規矩是亂不了的。
可他一旦立了皇太孫,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元琪的側妃出身不會太低,若是早早生了長子,日後王妃進門,庶長子年長嫡子好幾歲,倒也是個問題。
見皇帝還在猶豫,元琪又平靜地補充了句:“昔日東宮也有不少美人,可孫兒沒有異母的弟妹。”
皇帝沉默不語,他想起自己那麼多兒子,就只有顧茂和顧蘭的兒女全是嫡出。
很明顯,這兩個人對嫡子都是很執著的,根本不要庶子。他們為什麼不喜歡庶子,皇帝也是知道個中緣由的,元琪受到顧蘭的影響,不願先生庶子完全說得過去。
皇帝思忖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元琪,你的婚事不能拖,現在就讓內務府操辦,等陸家丫頭滿過十五,你們立即成親,片刻不能耽擱。”
“孫兒謝皇祖父成全。”知道把顧蘭搬出來就能事半功倍是一回事,真這麼做了,元琪的心情又有些莫名的惆悵。
元琳帶著陸珊到了講武堂,那些學生都很納悶,一個舞陽翁主就夠了,怎麼又給帶了個小娘子來,誰家父母這麼開明,居然要讓女兒從軍,真是不可思議。
太丨祖皇帝創立講武堂的時候曾說過,男女生都可以收,前提是能透過入學考試。
事實上,講武堂創立一百多年了,招收過的女學生不超過十人,還都是顧家的公主郡主,一個外姓的都沒有,陡然來個不是姓顧的,誰都需要適應時間。
舞陽翁主自小以武藝見長,她選擇來講武堂,人們接受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誰知舞陽翁主今日又帶了個小娘子前來,個子雖然高挑,臉上卻顯稚嫩,還說是來報考講武堂的,先來參觀一下,被舞陽翁主打擊地無地自容的眾人立即有點懵了。
得知新來的小娘子姓陸,是安遠侯府的三姑娘,眾人更是驚訝到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
能夠報考講武堂的,就算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家有餘財,不然也不會讓孩子學這個。
前些天,皇帝剛給臨川郡王和陸家三姑娘賜了婚,訊息全城皆知。這才過了幾天,陸三姑娘竟然來了講武堂,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臨川郡王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你別管那些人心裡都在想什麼,講武堂是個憑實力說話的地方,等你把他們打服氣了,他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元琳神情自若地給陸珊傳授經驗。
作為太子的女兒,元琳進入講武堂很容易,幾乎沒被任何人為難,可她真正在講武堂站穩腳跟,憑藉的是自身實力,那些人單打獨鬥贏不了她,帶兵作戰還是贏不了她,可不只能服氣了。
“琳姐姐,你放心,我都明白的。”陸珊從前就是練過軍校的,如何在講武堂站住腳,她心裡有數。
聽著元琳和陸珊的對話,莫懷一臉壓力很大的表情:“我有點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擔憂……”元琳的武功就不說了,他至今沒見過有人是她的對手,陸珊雖然年紀小,進步速度也是很驚人的。
“表哥不用擔心,學武之人都是不會對不會武的人動手的。”元琳和莫懷的武力值差距太大,兩人反而動不起手,因為元琳只要出手,基本就沒有以後了,她不得不多掂量下。
“照你這麼說,我該同情小舅子了?”莫懷隱約覺得,陸珊的話好像哪裡不對。可到底是哪裡不對,他又說不出來,於是一句話沒過腦子,直接就蹦了出來,讓莫懷自己也有些驚訝。
陸珊愣了愣,反應過來莫表哥說的小舅子就是元琪,忙解釋道:“我還不是七哥的對手,我不會自討苦吃的……”而且元琪也沒有欺負她的愛好,所以他們也是打不起來的。
略微頓了頓,陸珊又道:“琳姐姐和莫表哥好過分,之前瞞得嚴嚴實實,都不把我當自己人。”自從離開西川,陸珊就沒關心過莫家兄妹的事,她原以為他們的人生不會再有交集了。
“你以為我們樂意嚇你玩嗎?要怪就怪元琪,誰讓他那麼急,早早就把你給定下了,生怕你會跑了似的。”元琳說著挑了挑眉,神情略顯古怪,她不太喜歡這種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範圍的感覺。
陸珊不解地眨眨眼:“琳姐姐,我都不知道你和莫表哥的事,怎麼就和我有關了?”
“你不知道元琪知道,可他怕你跑掉,早早策劃了這一切,你說和你有關係沒?”要不是元琪和陸珊定了親,皇帝哪會催她成親,元琳想起這事兒就挺無奈的,她的計劃整個都亂套了。
陸珊還是不解,想了想猜測道:“皇上說要長幼有序?”宮裡賜婚的旨意剛下來,他們家老太太就說了,在陸珊嫁出門之前,陸玲和陸瑋必須嫁了,陸瑾陸瑜和陸琮,最好也把媳婦給娶了。
沒等元琳回話,陸珊又接著道:“可是至少還有三年的時間……”話沒說完,陸珊自己打住了,是她想錯了,她和元琪暫時成不了親,元琳的確不著急,可莫懷急啊,莫憂眼看就要嫁了。
於是,陸珊小心翼翼地問道:“琳姐姐,你和莫表哥是要成親了嗎?”
元琳沒有回答,她轉頭看了眼莫懷,又轉過頭對陸珊道:“小珊兒,我下午還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回家好生準備。子思也要回城,你們正好同行,路上也能說說知心話。”
陸珊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她和莫懷能說什麼知心話,他們壓根兒就不熟的好不好。
由於時間還早,又有莫懷同行,陸珊回程放低了速度,她知道莫表哥有話要對她說,還是不好當著元琳的面說的,元琳也是故意在給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說起來無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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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懷沉默了許久,久到陸珊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莫表哥其實沒什麼話想對她說。
“小珊兒,我和舞陽翁主的關係,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莫懷輕聲開了口,第一句話就出乎陸珊的意料,什麼叫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她以為他們就要成親了,難道不是嗎。
“什麼意思?你們其實並沒有在一起?”陸珊仔細回憶,元琳和莫懷好像是沒有正式承認過他們的關係,可是陸珊說什麼,他們也沒有否認,而且莫懷還打趣地管元琪叫小舅子。
莫懷搖搖頭,眼神稍顯苦澀,沉聲道:“我們的確是要成親了,但是我和翁主的關係,跟你和臨川郡王完全不同。”兩個人在一起,有些話不好對陸珊講,現在分開了,莫懷毫無保留。
“哪裡不同?”陸珊傻眼了,明明動作比他們還快,為什麼莫表哥一點都不開心呢。
“皇上要讓翁主成親,她不願意,可又不能拒絕,於是就……”莫懷說出的話讓陸珊大吃一驚,原來他和元琳不是日久生情兩情相悅才要成親的,而是覺得對方比較適合,然後就將就湊合了。
“表哥,你喜歡琳姐姐嗎?”陸珊想明白自己之前哪裡覺得不對了,莫懷和元琳的互動有問題,遠看像模像樣,可仔細再瞧,不像是熱戀中的戀人,倒像是配合默契的夥伴。
莫懷還是搖頭,他和元琳的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單純的。元琳被皇帝逼著嫁人,毫不猶豫就選中了他,不是因為喜歡,恰恰是因為不喜歡,只有不喜歡的人,合作起來才更輕鬆。
“既然不喜歡,你為什麼要答應?”莫說元琳還只是翁主,就是盛寧王朝的公主,也沒有強迫人尚主的,盛寧王朝的駙馬不能議政,公主們其實是很不好嫁人的,頂多是拒婚的難度有點高。
莫懷愣了愣,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片刻,他輕輕笑道:“自然是有其他好處了。”
“那你覺得琳姐姐喜歡你嗎?”陸珊很無語,乾脆換了個問法,就是不知道,莫懷能不能聽懂。
莫懷這回沒有搖頭了,他低低笑了聲,自嘲道:“我想應該是不喜歡的。”
陸珊無言以對,明明是兩個聰明人,怎麼會做出這麼蠢的事情來,叫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元琳再是被皇帝逼婚,可她好歹有三年的緩衝期,有什麼必要非得找個既不喜歡又還急著成親的人,以元琳那麼驕傲的性子,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她對莫懷必須是跟其他人有所不同的。
所以在陸珊看來,元琳對莫懷的感情就算不是喜歡,也是超出常人的好感,再發酵發酵,說不定就成了。
再說莫懷,他那個因為莫憂要出嫁了所以要先成親的說法其實也不是很說得通。
通常來說,兄弟或者姐妹按照年齡大小先後成親,是很多人家都有的習慣,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打破。姐弟也是如此,一般姐姐嫁人在先,弟弟娶妻在後,只有兄妹是例外,時常會有破例。
原因很簡單,男子成親的年紀通常比女子要大些,如果哥哥只比妹妹大了一兩歲,那麼妹妹嫁人了哥哥再娶嫂子,也不算是很稀奇。
沒人規定莫懷必須要在莫憂出嫁之前成親,可他偏偏就要堅持這一點,而元琳也答應了。
陸珊有理由相信,莫懷這麼做的原因和元琪差不多,只是她和元琪心照不宣,莫懷和元琳卻是霧裡看花,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更看不清對方的心,只能慢慢磨了。
見陸珊面上的表情變化莫測,莫懷苦笑道:“小珊兒,有些話以後別在翁主面前說,她會不高興的。”
“我知道了,表哥準備什麼時候上我家去?”陸珊滿不在乎地回道。元琳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過她和莫表哥的事她還是知道的不夠清楚,回頭問問元琪去,說不定有更多的收穫。
“過兩日就去,我得先把有些事處理乾淨。”莫懷在遙京沒有其他親人,去了安遠侯府肯定被顧蘿留下來,再要隨時出門就沒那麼方便了,這也是他之前不急著上門拜訪的主要原因。
陸珊沒問莫懷什麼事,他跟了元琳一年多,肯定是在為她辦事,也難怪兩人的關係那麼糾結。
陸珊回到家,先去見了顧蘿,她沒說莫懷和元琳的事,倒是先說了莫憂的婚事。
顧蘿聽完嘆了口氣,低聲道:“小憂像二姐夫,竟不像我二姐。”
“娘,二姨母什麼樣?”陸珊一直想不通,顧蘿和顧萍那麼要好,怎麼她和莫憂一點沒有撿到。
“二姐又溫柔又和氣,我做什麼都會陪我,再沒比她更好的姐姐了。”談到過世的姐姐,顧蘿的眼神逐漸變得深沉。
見顧蘿對莫憂的婚事沒什麼看法,陸珊又問道:“莫表哥說他們家太太想讓莫姐姐從我們家出嫁,有這樣的規矩嗎?”安遠侯府人多事雜,陸珊真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選擇。
“你不是說霍家想要雙喜臨門嗎?真是威遠侯府娶世子夫人,從安遠侯府出去倒也無不可。”莫憂從哪裡發嫁並不是問題,她的這樁婚事,最大的問題就是新郎官本身。
陸珊雙手託腮,滿腔疑惑道:“娘,你說莫姐姐到底想要什麼?再尊貴的寡婦,那也只是寡婦啊。”顧澈當年查過霍愉,他的病藥石罔效,純粹就是拖時間了,她不相信會有奇蹟發生。
“既然威遠侯選了霍愉,說明他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其實顧蘿也沒想通,威遠侯過繼世子為什麼要選個病歪歪的,要是霍愉走在他前面,還沒留下子嗣,這個兒子不是白過繼了嗎。
“可是選嗣子和選夫君,就不是一回事。”尤其霍愉還有和寧雅蕊的那一段,陸珊至今沒搞清楚,霍愉看中寧表姐哪裡了,竟讓霍家不擇手段也要幫他娶到寧雅蕊,只是最後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