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請看！”
順著小吏手指的方向，時任清委天津巡撫的呂逢春放眼望去，只見距離海岸線不遠處有近20艘看不清大小的海船在海面上遊弋著，頓時讓這位漢軍正白旗的大漢奸臉色陰沉起來，是的，讓呂逢春從天津城裡趕來大沽口的原因，正是這些掛著大明旗號的海船。
“查清楚了沒有，這些船上的海寇有上岸的跡象嗎？”
對於呂逢春的問題，一名綠營都司回覆道：“海上有派小船探查海河口過，也有派小船沿著周邊海灘搜尋的，至於上岸的跡象目前還沒有，不過，看樣子是在準備跟什麼人聯絡？”
呂逢春一驚，當即命令道：“立刻調遣兵馬加以防範！”
都司苦笑道：“中丞，能調的兵馬都已經被調走了，天津衛這邊只有不足五百老弱病殘，連衛城都守不住，根本就拿不出兵馬來做些什麼！”
呂逢春想了想，問道：“周邊士紳手上可還有團練？”
都司搖頭道：“一早都被朝廷解散了，而且現在誰還敢在天津練團練啊，這不是找死嘛！”
作為清廷嚴密控制的地區，眼下的天津是不允許存在非清廷領導下的任一武裝的。
呂逢春的臉色十分難看，但他還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朝廷那邊，本官自會報告，相信，朝廷不會坐視不管的，不過，該盯緊的一定要盯緊了，否則等朝廷兵馬開到後，抓不到與南朝勾連的亂民，本官就拿你做軍功了！”
都司臉色一白，正要說話，忽然目光一偏：“中丞，那些亂臣賊子出現了······”
“你是楊四海的兄長楊三江？”
看著面前的故國衣冠，被質問的某人不亢不卑的回應道：“正是學生？”
“你是廩生？”
“是，在下曾經進過學。”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問話者，語調放緩了：“岑百戶說你們兄弟能拉起三千人的隊伍，但朝廷憑什麼相信你們呢！”
楊三江用平靜但壓抑的語氣回覆道：“憑我楊家本是武清、東安、天津最大的地主，憑我楊家的土地都被建虜給圈佔了。”
問話者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也罷，反正刀槍對於朝廷來說不值錢，來人，給海上發信號，讓他們立刻送二千支槍頭、五百把長刀、三十張弓、一萬支箭頭、一百杆三眼銃、三百斤火藥、十副皮甲上岸。”
護弁當即奉命用旗幟與海上進行聯絡了，於是楊三江大喜之餘向道：“請兩位將軍放心，東西一旦運到武清，我兄弟立馬起事！”
問話者笑了笑：“這話是你自己說的，要是等朝廷大軍打過來了，你們還沒有動作的話，別怪朝廷把你們當匪徒給剿了！”
楊三江探問道：“朝廷大軍真的能打過來嗎？”
問話者大大咧咧的回覆道：“朝廷已經收復山東了，離你們這也就咫尺之遙，要不然，天津城裡的清虜兵馬怎麼都消失不見了，還不是都調到滄南去抵禦朝廷大軍了。”
隨即問話者補充道：“你們現在呼應朝廷大軍可是好時機啊，一旦天津光復，搞不好你們兄弟都能落一官半職的，前途還在本官之上呢！”
楊三江知趣的奉上一捧銀子並承諾道：“在下兄弟一定不會忘了大人的顧拂。”
“大人？”問話者搖頭道。“本官可不是你的爹孃，就不必用建虜的場面話了！”
楊三江卻堅持道：“不，大人與我兄弟，就是再生父母！”
“隨你吧！”問話者收下銀子後，擺了擺手。“去那邊林子裡等著，東西一到就給你，不過，本官再跟你確認一下，你們確實有足夠的馬騾人力將東西及時運走！”
楊三江回覆道：“在下帶來了十輛騾車、三百挑夫，一百護衛，完全能將東西全部運走！”
問話者含笑點頭道：“那你且去那邊等一下吧······”
楊三江帶著他的人走了，一邊一直沒有作聲的觀察者看著楊三江等人的背影，如是說道：“楊四海妄稱自己是熹廟子嗣，這可是大不敬啊，老兄還敢把兵器甲冑交給他兄弟，真可謂是膽大妄為啊！”
問話者冷笑道：“老兄以為我們都鑽進錢眼了，什麼錢都敢收是吧？別開玩笑了，我這是送楊家兄弟去死呢！”
觀察者不動聲色的回應道：“楊四海讀過書、進過學，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朝廷在借刀殺人呢？萬一，拿了東西卻隱藏了起來，恐怕要為日後埋下隱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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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者大笑了起來：“老兄，你過慮了，拿了朝廷的東西，還敢不做事？沒那麼容易的！”
問話者隨即補充道：“不管楊家兄弟是什麼心思，拿了朝廷的東西，想不做是不行的！”
觀察者遲疑了片刻，恍然道：“驅狼吞虎，你們西廠可真有一套啊！”
問話者承認道：“沒錯，眼下清廷的人怕是已經盯上了楊家的隊伍，會一路追蹤下去，到時候，楊家想不舉義旗，也不是不成的。”
觀察者嘆息道：“那就希望楊家兄弟能多堅持一段時間，並牽制儘可能多的清軍了。”
說到這，觀察者話鋒一轉：“我記得，接下來應該還有一支反清力量會派人來接頭？”
問話者回覆道：“沒錯，應該還有三河張寡婦的人，不過，不在這裡碰頭，在北塘，在潮河（薊運河）入海口，所以，等跟楊家兄弟交接完，我們還得趕過去。”
說到三河張寡婦，問話者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跟觀察者解說道：“楊四海不是自稱熹廟皇子嘛，這張寡婦似乎與他有仇，所以自稱熹廟張皇後，一下子就成了楊四海的嫡母了！你說是不是很好玩啊！”
觀察者面色卻有些陰冷：“一個詆譭懿安皇後身後名，一個有不臣之心，好笑？我看是一個個都不要命啊！”
問話者搖頭道：“你們內廠啊，就是太嚴肅了，不過是旗號罷了，總不能為了這些，就把人逼到清虜那邊不是！而且，喊打喊殺也不是高明之舉，讓他們跟清虜同歸於盡才是上策。”
觀察者沉默片刻，點頭道：“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