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老爺子的巴掌，其實，沒特別疼，但是丟人啊。
凜優一邊哎喲，一邊躲閃著周圍人的目光，只見那些人都不哭了，全在看他們這的鬧劇，他臉色發紅，“我我我，哎喲，爺爺，你別打了，別打了，我說……我說就是！”
在凜老爺子的強壓下，凜優被他拽到涼亭，斷斷續續地把和凜軟軟的事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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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他小小聲辯解：“那個女傭他們的事，是後來我聽說的……我沒在場……”
說著，他努努嘴。
如果他在場的話，就算討厭凜軟軟，也不會那麼顛倒黑白，明明她是為了救人嘛……
和之後，那性質不太一樣，之後，他……咳，他是為了保護心愛，不能怪他。
“至於，你們說那半個月，我是真不知道啊！”凜優眉頭蹙起，他後來想找老師問，但每次都陰差陽錯地沒問成，“我只知道，自己可能是病了。但，不管我病沒病，凜軟軟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也不可能是她救我……”
啪！
這次，凜優的話還沒說完，自己的臉上就突然多了一個巴掌印。
“爺爺？！”凜優從小到大還沒被人那麼打過，他捂住紅腫的臉頰，不可置信地看向凜老爺子，“您打……”
然而，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凜優的視線中，一向堅韌非凡，連脊樑骨都沒過，彷彿參天大樹一般撐起整個凜家的凜老爺子，居然嘴唇顫抖，紅了眼眶。
凜優：“……”
他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驚愕地看著老爺子的眼淚在眼裡打轉。
“你知道，我們家欠了軟軟多少嗎？！”老爺子嘴唇顫抖地說，“你小時候，四五歲時，可能沒那麼記事，但你應該記得，我們家亂過一陣子。”
“就那一陣子，那一陣子，你剛出生的妹妹被仇家抱走了，扔掉了。你和凜清那陣不是總纏著我們問妹妹怎麼還沒來，怎麼還沒從醫院抱回來嗎？因為你們小，我們沒和你們說清楚，那是因為她被抱走了啊！”
“什……”凜優瞪大了眼，凜老爺子的話，讓他震驚得臉都感覺不到疼了。
“後來，你媽受了刺激，精神崩潰，為了暫時安撫她，讓她去好好治療，你爸才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和你妹妹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騙她說這個就是軟軟，也是因為你們小，怕你們露餡，所以沒說清楚。後來你們媽治好了，你們和心愛也大了，感情關係很好，為了不破壞你們關係，這件事也沒告訴你們……”老爺子說著，身體越來越低，就彷彿，數十年的壓力突然壓到了他的身上，壓垮了她的肩膀，“……這是我的錯，是我沒能狠下心，和你們說出真相。”
凜優已經聽傻了。
“可我，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抬頭，看向天空，“我們凜家向來是德智體一起教育，我從未想到，我們凜家教育出的孩子，會不分青紅皂白，會顛倒是非的去偏袒一個人，明明我苦的時候，都把你們父輩帶得那麼好，可為什麼，現在有錢了，反而你們……”
老爺子像是累了，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道：“凜優，有件事我得和你說清楚。軟軟她很厲害，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是植物人了，是她把我從植物人的狀態拉了回來。”
“你覺得軟軟不行，哪裡都不行……”他看向凜優，臉上的皺紋裡刻滿了深深的疲憊，“那是你被你的偏見，矇蔽了你雙眼。”
“他的救了我的命，救了你三叔的腿，也救了你的命啊……”
“你好好想想，你所謂昏迷的半個月，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嗎，你不記得你暈倒前發生了什麼嗎？不記得你醒來後，發生了什麼嗎？”
凜老爺子：“按照古先生的意思，軟軟應該是用血肉餵養起了一個蠱蟲，才把你救了回來。”
“你能想象，一條蟲子在身體裡到處亂竄亂撞的，到處啃食你血肉的感覺嗎？而且還是眼睜睜的，活生生，帶著感情和理智，在清醒的狀態下感受這一切。”
眼淚終於再也掛不住，從凜老爺子的眼中掉了下來。
“你們都覺得我偏向軟軟，可……你們誰知道，我們凜家欠了她多少？她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啊。”
“……”凜優怔在原地，嘴張了好幾次，都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凜老爺子不管是神情、表現還是說的話，都信息量太大，對他造成太大的衝擊了。
爺爺在說什麼？
他說，心愛不是我的親妹妹，軟軟才是？
他說，軟軟很厲害，把他從植物人狀態救活了，還治了三叔的腿？
他說……
凜優腦海裡巨亂，亂七八糟的資訊畫面不斷閃現，而這一切就彷彿被撥開了迷霧一般，清晰了起來。
拋去了偏見與傲慢，以第三人稱視角去看這些事，軟軟的所作所為彷彿串成了一條線，在腦海裡閃閃發光。
難怪，她會不喜歡自己偏袒心愛，他以為是那是嫉妒，實際上是不解與不公。
難怪，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彷彿在看傻子，可不是嗎？他就是個傻子……
難怪……
凜優腦海裡的畫面反反覆覆地轉，最後定格在他在楊家昏迷之前的畫面，以及昏迷中，偶爾茫然睜開眼，看到的東西。
小小的女孩，正趴在桌子上，死死的咬著一塊破布。
她像是很疼很疼，用稚嫩的牙齒將破布咬得稀爛，卻不發出一點聲響。
可怖的黑線在她身體裡亂竄，在她露出的胳膊上咬出一朵朵血花，冷汗在她的額頭，脖頸，每一處……
她像是疼到了極致，渾身都彷彿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啊……
凜優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堆水，他耳邊響起了昏迷時聽到的話。
“兵蠱怕水……”
原來是這樣，那些水是為了壓制他體內的兵蠱，以及幫她去“練蠱”。
——是她救了你的命。
到了最後，凜優腦海裡的一切都凝練成了這一句話，來來回回都是這一句話。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是她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