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燁是從昏迷中甦醒的，陽光照在他的臉頰上，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發現自己正置身於密林之中，蒼天巨樹遍佈周遭，晨曦雨露環伺，鳥獸齊鳴。
幾滴寒氣逼人的露水打在臉上，水珠順著臉頰劃過，留下一道晶瑩剔透的水痕。
冰涼的刺痛感稍微驅散了一些驚慌失措的情緒，但還是無法讓他從天旋地轉的混亂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
如論如何，總算是活了下來。
拼命的狂奔讓他精疲力盡。
捧起聚集在寬大草葉上的露水，輕輕沾了沾嘴唇，吸吮了幾口。
露水冰涼入肺，帶著一些微微的甘苦，不是很潤口，但絕對聊勝於無。
痛......
痠痛感襲遍了全身，四肢關節腫脹的要命，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撕裂般得蠕動著。
他發現自己正趴在地上，姿勢形同狗啃泥，雙手高舉過頭頂，雙腿左右岔開，看起來正在向前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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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滿身的汙泥和被兇狠摩擦過的痕跡來判斷，似乎是爬得很急躁。
有東西在追趕自己嗎？
猛然回頭，身後只有一顆枯枝老樹，被稀疏的灌木叢重重包圍著。
四周平和而安靜，看起來沒有潛伏著致命的危險。
好吧，這個姿勢略有銷魂，不能保持的太久。
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胳膊和雙腿都已經嚴重罷工，肌肉痠痛，大腿抽筋，渾身的筋骨像是被綁了一層透明膠帶，緊繃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最要命的還是頭痛欲裂，經脈鼓脹跳動的厲害。
秦燁感覺到自己的腦殼馬上就要炸裂了，只有使勁得按壓住太陽穴，才能感覺到好受一些。
什麼也想不起來，腦袋裡就像是被刷了白漆的牆面，乾淨的異常純粹。
最後的記憶是遊戲測試的開始介面，還有侯宇和全鵬的臉。
“有人嗎？”。
寂靜如斯。
“侯宇，全鵬，你們在那？”。
秦燁下意識得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了一些沙啞的聲音。
但原始森林中沒有人回應他。
焦躁的呼喚聲被綿密的枝葉和怪古嶙峋的枯木照單全收，歸還給他的，只有自己微弱的迴音。
環視四周。
周圍的一切都是確實無疑的。
樹木，野草，植被和空氣，都是真實的存在，絕不是什麼VR遊戲中的三維模型。
低頭看了看，有些不太對勁。
自己的身上穿著一件亞麻材質的白色襯衫，高聳的衣領和袖口上掛滿了汙漬。
聞一聞，腥氣四溢。
下身是一條粗布長褲，緊束著雙腿，被一雙沾滿了泥濘的長筒馬靴包裹著。
從磨損的程度上來判斷，它的主人肯定是沒少跋山涉水。
肩膀上披著一條厚重的斗篷，材料類似於羊毛，連體的帽子半搭在頭頂上，能起到禦寒保暖的作用。
手上，身上，衣角和褲邊有乾涸的不明液體，看起來像是血跡，但顏色卻是青綠色的，散發著淡淡的熒光，還有輕微的腥臭味道。
恩，不是人血。
除了這一身奇怪的裝束，自己的身上還穿著一套類似於戰術背心一樣的東西。
材料是某種動物的皮革，材質很劣質，做工更是粗糙，像極了山寨貨。
周身上下摸了摸。
腰後有一副空空的槍套，個頭極大，胸前的背帶上還掛著圓筒形的皮質套筒，也是空的，看起來像是彈夾袋。
周圍沒有掉落的武器和彈藥，它們已經不知所蹤。
左側的大腿上有些微痛感，像是被堅硬的東西頂住了。
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把短劍，插在皮革劍鞘中。
劍，還真是把好劍。
絕對是百鍊精鋼。
鋥亮的劍身能映出人影，鋒利的劍刃吹彈可破。
反轉手腕，劍背上刻著一行奇怪的圖案，七扭八歪得排列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一種象形符號。
不對呀，秦燁突然眼前一亮，他竟然在潛意識中讀懂了這行符號的意思，他竟然認識它們：希望的光芒，永遠照耀霍爾人。
很顯然，這是一種文字，秦燁清楚得知道這一點。
兩千年前，霍爾王國的初代國王霍爾·萊斯發明了這種文字，用於記錄王族的歷史和榮耀，銘刻在霍爾王宮的聖虛石碑之上。
每一任霍爾王都要在石碑前宣誓，只有上面的文字閃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整個王宮的穹頂後，他才能獲得登上王座的權利。
而在五百年前，霍爾人將這種文字用於傳遞軍事資訊。
使用特製的隱形墨水寫在灰山樹製成的草紙上，是中央參謀部下發機要指令，以及聖殿騎兵團傳遞戰場情報時使用的手段。
自己，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秦燁的記憶出現了閃段。
剛才的一瞬間像是想起了什麼，無數混沌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但是，一切都是稍縱即逝，如同劃過天幕的閃電一般難以捉摸。
他只記得遊戲測試的途中出了岔子，他拼命得在洞穴中奔跑，是那種無邊無際的奔跑。
頭痛再次襲來，眼前出現了一片空白，思維和意識全部戛然而止，像是失去了前進動力的車頭，泥足不前。
想不起來，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遊戲出了bug嗎？
這個bug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或許這裡是矽谷產業區東側的溼地森林公園；或許自己是神遊到了這裡，患上了間歇性妄想症；或許走出這片密林，就能看見樓宇聳立的開發區，還有人滿為患的城鐵站。
有這麼多美好的或許嗎，秦燁自己都覺得這是在意淫。
倒是可以肯定，這幅身軀不是自己的。
秦燁趕緊用鏡面一般的劍身照了照，一張清秀白皙的臉龐映在了刀身之上。
從剛剛冒出來的鬍子茬和略帶稚嫩羞澀的眼眸來看，這個傢伙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
呵呵......
這波操作還是返老還童，逆生長。
只是，這傢伙已經翹辮子了吧。
秦燁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有輕微的灼熱感，掀開斗篷，看到左側肋下的襯衫已經稀爛，邊沿沾滿了血汙，從痕跡來看，大量的鮮血已經乾涸。
他的半邊身子都被撕爛了，內臟嚴重受損，急速而大量的失血，引發了當場死亡。
身軀上的皮肉似乎是剛剛生長出來的，一大片的皮膚與身體的其他部分明顯不同，就像是破土新生的春芽一般，新鮮而稚嫩，灼熱的疼痛感便是骨肉在茁壯生長的證據。
還是要冷靜一些。
片刻過後，秦燁從驚慌中漸漸得恢復了過來。
按照之前的記憶，他應該在今天下午完成一款VR遊戲的測試工作，共同的測試人員是他的同事，侯宇和全鵬。
測試的任務很緊張，之前狀況頻出，已經嚴重耽誤了遊戲上線運營的進度，所以三個人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便匆匆忙忙得開始了工作。
秦燁記得，測試的準備工作還算順利，遊戲很快就進入了初始化介面，迅速執行到了任務階段。
全鵬誇讚遊戲的虛擬場景非常逼真，侯宇調侃他沒見過世面，然後......
又是一陣頭痛欲裂，腦海中的畫面出現了不停的閃斷。
到底發生了什麼？
秦燁大口得喘著粗氣，用盡力氣，讓自己安靜下來。
記憶中出現了一些紙張，上面有完整的測試項和遊戲中的任務流程，第一道關卡是一組數字組合題，答案出現在一具困死洞穴的乾屍上，當然，他們的手裡有通關秘籍。
第二道關卡是圖形連線，需要透過洞穴中巖壁的紋路進行邏輯推理，難度不小，侯宇和全鵬還故意不看測試手冊中的答案，爭得面紅耳赤，最後還是秦燁解開了謎底。
第三道是文字題，由於測試時間緊張，秦燁可沒工夫陪著侯宇他倆玩遊戲，直接依照答案解題通關。
而這第四關，需要透過一條地下暗河。
之後呢，秦燁的腦袋裡填滿了一片雪白。
耳畔有鳴響，好像，是侯宇撕心裂肺的嚎叫，聽得人毛骨悚然。
然後是食血人，洞穴，全鵬的背叛，燃燒的火，還有自己的左手，一團烈焰，竟然與自己的手臂融為了一體。
秦燁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和手掌全都有熾熱發紅的痕跡，嫋嫋飄散的水汽環繞在四周，掌心中的圖案若隱若現，好像有一顆公羊的頭顱，鑲嵌在五角星圖之中。
在秦燁徹底看清楚它們之前，圖案漸漸隱退，連同手臂一起恢復了正常。
可是，這幅身軀的主人到底是誰？
自己又為什麼會從洞穴中瞬間移動到這片密林裡，這波操作這麼秀，真的好嗎？
但不管怎樣，還是要先想辦法走出這片森林，找到人跡所在的地方，至少要先搞明白，自己穿越時空，究竟到了一個什麼地方。
秦燁站起身子，還好，四肢的疼痛終於得到了緩解，應該可以自由行動了。
耳邊傳來了潺潺徐徐的流水聲，不遠處有河流經過，剛才的幾滴露水並不能緩解身體嚴重的缺水，他現在急需要補充水分。
從聲音傳導過來的大小判斷，水源地距離自己所在的位置不過幾百米遠。
朝著河流的方向移動，秦燁小心得在密林中穿梭，留意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這裡的植被形態怪異，地面上長滿了矮短卻粗壯的綠色雜草，猶如鋼針插滿地面。
樹木纖細得只有手指粗細，高度卻足有幾十米，樹身直聳入天，堅硬挺直，樹幹之間的距離極為短小，密密麻麻得散佈在灌木叢中。
有些巨型樹木的體型則是異常巨大，百人合攏在一起也不見得能環繞樹幹，蒼天的枝葉遮蓋了半個天空，陽光穿過無數的細孔撒向地面，照射出了大大小小刺目的光斑。
扒開荊棘滿布的灌木叢，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從眼前潺潺流過。
河水透明而清澈，捧在掌心還有些冰涼刺骨。
應該是可以飲用的。
果然，幾口河水入嘴，甘甜潤肺。
透亮的水面映出了自己的模樣，汙泥沾滿了臉頰。
秦燁撩起幾把清水，把臉洗乾淨，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
抬起身子，下意識得掃視四周，觀察身邊的環境。
側目之際，一團黑影突然闖入了視線，正漂浮在河對岸的水面上，隨著河水來回飄蕩。
定睛細看，秦燁頓時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嗓子眼兒緊跟著一熱，剛才喝進去的河水又都被稀里嘩啦得吐了出來。
就在自己的正對面，河面上竟然漂浮著一具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