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不！”風言猛然發出一聲低吼，從雷劈般的僵直中恢復過來，健步衝到床旁，一把抓住另一個自己的手腕，用力之大幾乎能聽到骨頭聲。
他多麼希望床上的自己是夢幻泡影，只要一捏就會爆裂消散，一切就會恢復原狀。
可惜，事與願違，床上的自己真實可觸，有血有肉有溫度，有力的脈搏一下下反擊著他的指腹。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床上的自己是真的，兩邊都不是夢，兩邊的自己都是真實存在的，之所以先後在不同的地方醒來，只是意識進行了轉移而已，轉移的通道就是那詭異出現的漩渦。
見鬼似的鬆開手，風言只覺得腦子裡天旋地轉，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這一刻，周圍所有的溫度都消失了，陰森森冷悽悽，恍若置身陰曹地府，周圍全是閃爍的鬼影，耳邊全是尖銳的厲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既然只是受傷沒有死亡，為什麼會重生多出一個全新的自己？為什麼是重生的身體先醒過來？為什麼意識會在兩個身體之間來回轉移？
真相大白的同時，更多疑問隨之產生。
風言腦子裡一片混亂，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崩塌，破碎成一塊塊跌落深淵。
或許是精神上受到的衝擊太大，觸動了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不知不覺間迷迷糊糊昏了過去，意識殘留的最後感官，是一個憑空出現的黑暗漩渦。
“啊！”無窮無盡的白熾光芒中，風言一聲驚叫坐了起來，然後才睜開雙眼，只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床邊的另一個自己，更換了義體的自己。
原來，意識再一次發生轉移，來到了死而復生的軀體裡。
“該死的，到底哪個是我？”無助的感覺湧上心頭，風言用力撕扯自己的頭髮，用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經。
不做牛馬，不知耕犁之苦，不為燕雀，不知飛翔之樂。
很多很多事情，不親自體會，永遠無法真正感受。
風言此刻便是如此，他小時候曾經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話，想象和另一個自己成為朋友，可是現在他才切身體會到，真的有了另一個自己，並從旁觀角度看著另一個自己，究竟是怎樣奇怪的感受。
又過了足足兩個多小時，風言才終於稍微冷靜，開始重新整理混亂的思緒，儘可能理智思考分析現在的狀況，因為他知道，恐懼也好驚怒也罷，都不能解決問題。
首先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兩個自己不能同時甦醒，更不能同時出現在外界，無論以哪個行動，另一個都必須隱藏好，並且必須隱藏在安全的地方。
其次，應該以更換了義體的自己為主體，否則接下來的工作中很容易露餡，畢竟血肉之軀和義體的效能差距還是很明顯的，一旦露餡，別說三張嘴，十張也解釋不清楚。
再次，長遠考慮，死而復生的自己最好儘快離開核心區，前往邊緣區域隱藏，邊緣區域監控探頭的密集程度比較低，被監控捕捉到的機率自然而然也就隨之降低。
當然，有個實實在在的麻煩，那就是身份問題，雖然有兩個自己，但身份只能存在一個，如果兩個自己都使用風言的身份，資料記錄就會出現異常，非常容易露餡。
退一萬步，就算可以使用同一身份，他也不敢這麼做，邊緣區域的常駐民對執劍官可不怎麼友好。
其實，還有一種選擇：徹底離開基因管理局的所轄區域，穿過外牆，永遠離開這裡！
這個選擇的確風險很大，牆外世界充滿未知的危險，誰也不知道能否找到絕對安全的隱蔽點，一旦隱蔽期間被發現，很可能就會死回來。但與此同時，被基因管理局發現的機率也隨之降到了最低。
最後，也是最最關鍵的，無疑還是死而復生的原因。
此次復活和之前都不相同，之前是徹底死翹翹然後復活，而此次是沒死復活，導致出現了二重身，並且意識可以在二重身之間相互轉移。
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有意為之，是控制復活的“神秘力量”故意這麼做的，目的不得而知。第二種可能是無意為之，是疏漏，是破綻，超出了“神秘力量”的控制之外。
風言更傾向於第二種，假設真的是第二種，那麼也就為否定“缸中大腦”或者虛擬程式世界提供了間接佐證。
正沉浸在思考中，個人終端突然彈出新訊息，是一條文字訊息，只有短短兩個字：“在哪？”
再看發件人，赫然是冰語！
風言下意識看了眼地上的另一個自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輸入回覆內容：“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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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訊息繼續彈出：“除錯員說你早就離開了，為什麼不先回局裡？”
風言略作猶豫：“有點累，回公寓休息了。”
停頓，等了足足半分鐘也不見冰語回覆，正當他以為冰語不會再回覆的時候，新訊息出現：“明天來局裡，就這樣。”
然後，就真的結束了。
風言總覺得冰語有事情沒說，畢竟以冰語的性格，沒事是絕對不會主動聯絡他的，不過既然冰語不說，他也不打算主動去問。
“還是趕緊回公寓吧，別讓瑪蒂娜太擔心。”看了眼天色，風言仰身躺下蓋好被子，徐徐合攏雙眼，意識下沉下沉再下沉，直到一頭鑽入憑空出現的漩渦之中。
地上的風言四肢輕輕抽搐，睫毛顫動一聲輕哼睜開雙眼，關節有些僵硬，有點像宿醉未醒。控制義體撐著胳膊爬起來，俯視著床上的自己，雖說已經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但感覺還是非常奇怪，可以預料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種感覺還將持續。
“希望不會被發現吧。”風言輕聲微嘆，帶好墨鏡和鴨舌帽，去稍遠些的超市買了一大堆合成食物塞進冰箱，然後才離開舊公寓。
（兩個風言都是真的，這到底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