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再三,我終於決定把那個秘密也告訴她。
“……那個男人……是我母親的朋友。”
山崎部長一愣,隨機給我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你是不是傻?這麼重要的線索你不早說?!”
“不,因為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在人世了……”
“啊?”
這是我前面完全沒提到的內容,也難怪她會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其實是這樣的……”
我心一橫,乾脆把滅卻師的事也和盤托出。她看上去是個值得信賴的傢伙,而且也看得見幽靈,不能算是局外人。更何況,我還記得我為了保護她後背被虛的尖刺貫穿時她流出的那滴眼淚。
她對於我的在意……不管是不是我的錯覺,都使我不自覺地想要卸下心防。
在這個世界,獨自一人承擔所有的秘密,實在太辛苦了。
聽完我的敘述之後(當然我沒有告訴她穿越的事),山崎部長的臉色可謂十分精彩。她的內心可能在吐槽我是個不著邊際的瘋子。可是,我說的又句句都是實話,她沒法挑出明顯的邏輯錯誤。
“片桐,你這出身……太玄幻了。”
最後,她面無表情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有點太玄幻了。
“不好意思……”
驚訝歸驚訝,山崎部長還是很快就消化了我給出的新情報。
“另外一個片桐家嗎……”她在白紙上寫下“片桐”兩個字,“既然是大家族,又把純血統這種裝逼概念掛在嘴邊,那應該也算半個貴族了。片桐和黑崎都是日本姓氏,所以調查起來還算有據可依。嗯,交給我吧。”
她居然接受了調查的委託。
“你確定?”我連忙問。
“我父親在報社工作,我母親是縣立圖書館的資料管理員,只要他們是人類,總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的。”她將那張白紙疊起來塞進了錢包裡,“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一起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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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我也急切地想要找到他,自然樂意搭把手。
倒不如說,她主動提出調查,已經是我賺大發了。
山崎部長扭頭朝櫃檯喊了一句:“店長,買單。”
“稍等。”我阻止了她掏出零錢的手,“今天就我請客吧。”
她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我的誠意。
“AA制。不然我會覺得欠了你人情。”她說。
我執意不想讓她買單:“可是部長,你不是還要幫我查詢黑崎先生的去向嗎?那可是大工程,請你一頓咖啡只能算個慰問獎。”
是我的錯覺嗎,我似乎看見她頭上冒出的“計劃通”的氣泡串兒。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山崎部長笑著說,“店長,追加一個豪華巧克力芭菲。”
真狠,一下就點了全店最貴的甜點!
“……”
我眼神空洞地望著價目表,沒有說話。
“後悔了嗎。”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意識到她是在捉弄我,漲紅了臉,吼了回去:“才沒有!!”
“哈哈哈,片桐,你這樣很可愛的。”
“男生就算被誇獎說可愛也一點都不會高興!”
“是嗎……那你把自己當成女生不就好了。”
“不對吧!明明是你換個詞語就好了的事,幹嘛要連累我變性啊?!”
“那,今天就謝謝你的款待了,片桐。”
“誒?!真的要點啊?!”
【……我是分割線……】
於是,我和山崎部長關於調查片桐家族的秘密行動正式展開了。
她擁有清晰過人的頭腦,在調查的最開始就給出了綱要性方案,詳細羅列了篩查資料的順序以及大致所需的時間長度,並綜合考慮了各種媒體的可能性。
這個年代還沒有發明出可以使用的家庭電腦,想查閱資料,就必須依靠人工手翻,做記錄也不得不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來,很是辛苦。
不過,片桐家的名號似乎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難查。
山崎部長說得沒錯,既然片桐家重視血統,又有所謂的分家,就很有可能是貴族性質的財閥家族,關於有錢人的報道總是不嫌多的——不論哪個時代。很快,我們便把目標鎖定在鄰市一家曾經依靠戰爭發財的軍火商身上。
“家道中落了啊……”
山崎部長遞給我一張舊報紙,一時間,空氣中充滿了時過境遷的蕭條氣氛。
“本來賺的就是黑心錢,無所謂吧。”我在說這些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如果自己的家庭有錢有勢會是什麼感覺,“我看看,片桐運輸會社繼承人身亡,或面臨存亡危機……”
名義上叫做運輸會社,誰也不知道運的都是些什麼玩意。
還好家道中落了。
“按年代計算,他應該是你的父親。”山崎部長做了個簡單的減法,說。
“是啊……和我長得有點像。”我盯著報紙上一角那個不起眼的青年的黑白照片,“關於我媽媽的事就完全找不到記錄了……”
“——不,可以找到的。”
她卻擲地有聲地宣佈。
我越來越好奇她的想法了:“那你說說要怎麼找到?”
“事情才過去十六年,一定還有認識他們的人活著,既然知道片桐家以前的位置就好辦了。”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副墨鏡,架在鼻樑上,“我們去暗訪吧!”
哇,真的假的,這又不是懸疑片。
而且找十六年前的人很困難好嗎!根本不像她說得那麼簡單!
“我覺得可行性不是很高……”
“哎……你怕了嗎?”她揶揄地笑著,“難道還有看不見的敵人在暗自觀察你?”
暗自觀察……?
“喂!你從哪裡學到的這個詞!”
“時間可不等人喲。”她突然換上了正經的腔調,“一想到世上還有那麼多對我們心懷不軌的怪物存在,我就難以安睡。片桐,可怕的不僅是未知,還有自身的脆弱。”
她目光陰鬱地凝視著前方,似乎在捫心自問。
她不像我一樣瞭解靈魂的世界,也沒有滅卻師的血統,她就是個能看見幽靈的普通人。
也許這不是害怕,但謹慎的人總是會為未來做好準備,我認為山崎部長就是這樣一個有先見之明的人。如果她擁有滅卻師的血統,絕對會成為比我更優秀的滅卻師。
“……明天一起過去吧。”我站起身,替她合上面前的報紙夾,“週日比較方便行動。”
“啊……”
她有些驚愕於我的態度的迅速轉變。
“怎麼了,你還想在這裡留一會兒嗎。”我反問道。
“不……”
她搖了搖頭,跟在我的後面走出了歷史陳列館的資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