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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落月搖情滿江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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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慶二年, 四月。

暮春草長鶯飛的時候,倒春寒突如其來。入夜一場凍雨過後,翠柳垂玉,豔紅凝冰,整個長安都裹進了冰凇之中。

這場倒春寒持續了整整六天, 大片春麥凍萎, 早稻爛秧。六天之後, 外鎮報訊的驛馬陸續入京,帶來各地受災的訊息。大致確定了這場春寒波及的範圍之後,因平叛遲遲未見成效而滿心焦灼的宰相們俱都消沉下來, 暗暗感嘆“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唯大明宮內天子遊興不減。年年暮春時節都要賽馬球,偏今年的被凍雨打斷。本該馳騁馬場的時候,他卻因受了風寒被迫裹著冬衣縮在紫宸殿裡喝藥, 真是辜負了大好春光。眼下天氣稍稍回暖,他龍體亦覺大安, 豈不正是補回馬球賽的時候?

於是天子換上騎裝, 選好球杖,帶上五六精通此技的宦官, 召集兄弟們打球去也。

球賽至關鍵時, 天子搶到了球, 凌空一抽,傳給親信宦官,即刻策馬奔向球門。宦官會意, 驅馬追上。兩人一前一後策馬騰躍,快如閃電。球在空中互傳數十次而不落,眼看球門將近,只待宦官傳球回來天子便能破門,卻忽聽得凌厲風聲,擊球的宦官宛若被重物撞擊般,連人帶馬撲到在地上。

事發突然,天子愣了一下才緩緩勒馬停住。四面親侍卻早已將天子重重護在中央,

那倒地的宦官已扭斷了脖子,有人前去檢視他是否是被暗器所傷。天子目光越過重重侍衛和驗傷官,只望見他無光的散瞳和口中汩汩冒出的鮮血,便被護送著匆匆離開了現場——到底也沒弄清是意外墜馬,還是真有刺客埋伏。

早先玩得盡興,衣衫盡已汗溼,加之心中恐慌,天子稍稍覺著有些冷了。行至浴堂殿時,高大的宮殿遮住了陽光,殿內一股陰冷的涼風吹出,天子身上一抖,忽然間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

……是腦卒中。

得知訊息時十四郎正在恆州走訪——恆州是成德節度使治下,長慶元年十月,成德叛唐,他們此次走訪,便也多了些探敵的意味。

當此多事之秋,天子若是憂慮成疾也就罷了,居然是因打馬球而重傷,十四郎心裡真不知是什麼滋味。

雲秀問,“要回去看看嗎?”

十四郎狠心道,“不必。”

天子中風,促成了許多原本能以各種理由繼續拖延下去的事。譬如是否選柳家女為景王妃,是否該儘快冊立景王為太子,是否該將天子即位後組建起來的這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宰相班子撤換掉,換上更有資歷更有威望更能穩定時局的老人……

於是,長慶二年五月,在經過一個月的調理卻依舊不能坐朝理事的情況下,天子傳召,冊立景王為太子,柳世番之女柳雲嵐為太子妃,令太子代為理政。將蕭、段、裴三相外放出京任,將柳世番調任回京,又將早年因反對裴、柳二人平亂而被調任的幾人召回,組建了新的政事堂。

雖橫生許多枝節,但女兒終究還是當上了太子妃,丈夫也二度拜相,鄭氏很是心滿意足。

眼下唯一的心事,就是生兒子了——她已連生了四個姑娘,就不信再生還是個姑娘。

柳世番從淮南回來,進了家門,下了馬車後。鄭氏正準備趁著小別勝新婚,上前哭訴相思時,柳世番一回身,從馬車上扶下了個姑娘。

和鄭氏截然相反的姿容,削肩細腰,亭亭如早荷,滿身清華柔婉的書卷氣。見了鄭氏屈膝一行禮,謙卑卻不畏縮,儀態可親,“夫人萬安。”

鄭氏難以置信的望著柳世番,“郎君……你這是何意?!”

柳世番道,“她已有了身孕,勞你照拂。”

鄭氏尚未來得及說話,雲嵐已搶先上前道,“雲初、雲暮都住在阿孃哪兒,阿孃哪兒已十分擁擠了。何況阿孃還要打理家事。不如讓這位姐姐暫住在我那裡吧。我日常無事,她還可和我互相做個伴兒。”

鄭氏如何不知,雲嵐是怕自己對這賤人下手,才忙不迭的搶到她那兒——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不向著她也就罷了,竟還幫著外人防備她,鄭氏不由怒火中燒,“你是何等身份,她也配和你同住?”

柳世番看了雲嵐一會兒,點頭道,“……便先住在你那兒吧。”

吃過晌午飯後,柳世番便將雲嵐叫到書房裡說話。

和雲秀不同,柳世番平生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女兒。歸來卻見她瘦得小臉尖尖,滿身憂憤痛苦、敏感戒備,不復先前好吃好睡圓潤無憂,豈不心疼?

竟是耐心向女兒解釋起來——早先誤解妻子殺害長女,是他做錯,如今已心生悔意。此次回京之後,正準備同鄭氏和解。日後必善待、彌補於她。

雲嵐也不知該怎麼答——莫非該告訴父親,他沒冤枉了她阿孃,她阿孃確實是個會虐待、毒殺繼女的毒婦?還是該反詰父親,既已準備同母親和解,為何還要帶個女人回來?還是個知書達理,年輕美貌的女人。就她阿孃的脾性,怎麼可能容得下丈夫身邊如此才色的女人?

——察覺到母親的真面目之後,雖憂憤痛苦,內心飽受折磨。可於人情世故上,她卻著實通透了不少。

柳世番又說道,原本他想為雲嵐尋個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世交少年做夫婿,故而不曾教她許多隱忍謀身之道。奈何雲嵐天生富貴,卻非尋常父親庇護疼惜她的私心所能逆轉。事到如今,也唯有早日讓她明白一些事——太后當年也是太子妃,卻不曾當上皇后。如今景王被冊立為太子,他的生母尚在,卻同樣未能被立為皇后。如今雲嵐雖被選為太子妃,但日後同樣未必會被立為皇后。且當太子仍為太子時,他為宰相,翁婿之間利害相關。可當太子即位為天子後,時移勢易,父女夫妻之間勢必有諸多利害糾葛。若雲嵐求的是夫妻恩愛、同心同德,怕是難以如願。但若只求現世安穩,則猶可企及。只是不免要稍改一改性子。又說到太子的性格,夫妻之間相處之道。

雲嵐心中苦恨未平,波瀾再起。

——她所求的當然是夫妻恩愛、同心同德啊!

然而父親和母親的話,究竟誰更可信些,她其實已有定論了。原本母親為她描繪的圓滿畫卷,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假象——縱然不是假象,背後怕也墊著她那些被毒殺的阿姐、庶母、異母弟妹們的屍骨。在她家猶然免不了,何況是嫁入深宮?

她心中所念所願的美滿,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腳踏屍骨的圓滿倒是差可謀求,可她又豈會折節而為之!

能早日明白這個道理,著實是幸事。

……此生便求不違本心、安穩無愧吧。

她便說,“女兒明白了,必不會辜負父親的教誨。唯求女兒出嫁後父親能愛護阿孃。阿孃糊塗莽撞,不似父親這般能牽掛周全許多人。還求父親念及夫妻情分,耐心規勸引導,勿加捐棄。”

歸來只略歇了個晌,便有使者前來相請——卻是太子得知柳世番回京,邀他前往春明樓一會。

柳世番只能稍作休整,前往赴約。

隨使者來到春明樓,推門便見屋裡兩個少年正臨窗對談,窗外碧玉柳絛婆娑招展,玉帶白橋橫臥碧波湖上。柳世番早知太子爽朗清舉如巖上孤松,更兼身份尊貴聰明過人,少有同齡少年能站在他身旁而不失色。可此刻他身旁少年卻也同樣軒軒如朝霞濯濯如春月,竟絲毫不落下乘。身上內斂的銳氣還比太子的招搖更得柳世番青眼一些。

待細看他的眉眼,卻沒由來的心裡一驚,心想這姿容氣質竟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李沅見他在意,笑著起身介紹,“夫子,這是我十四叔,寧王李怡。”

柳世番恍然——原來是他,那確實見過不錯,早些年先皇常將他帶在身旁,只是那時他還小,尚沒這麼顯眼。

互相見禮之後,太子便笑道,“現下向夫子請教國是,夫子可願意教我了嗎?”

柳世番卻也不同他調侃,堂堂皇皇一句,“一如既往,知無不言。殿下請講。”

李沅腹誹——什麼叫一如既往啊!早先你可沒知無不言。但對著個正氣凜然的八面玲瓏著的夫子,還真沒法厚著臉皮繼續和他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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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沅便也直奔主題,“依夫子看來,如何才能儘快平定叛亂重整山河?”

柳世番竟沉默許久,才問道,“不知殿下說的儘快,以幾年為期?”

“……年內不成嗎?”

柳世番搖了搖頭,嘆道,“年內不成,甚至十年內也未必能成。殿下說儘快,然而臣斗膽——殿下欲平定叛亂重整山河,則務必盡緩,做好功成不必在我的準備。”

卻出乎柳世番的預料,眼前兩個少年都沒有流露出震驚、不服、惱怒不信的神色,反而相互一對視,俱都如確認了什麼一般,沉寂下來。

“夫子為何這麼說?”

柳世番道,“殿下可知此刻的局勢?”

李沅自然是知道的——先帝在時,歷經六年平叛,朝廷終於接掌了昔年割據稱雄的河朔三鎮。而此時三鎮全數再度叛亂割據,裴相公討伐之卻無功而返,六年之辛勞盡付諸東流。

柳世番又問,“殿下可知,早先平叛花費幾何?”

李沅默然——府庫枯竭,民力耗盡。裴相公之所以無功而返,也因朝廷財力支撐不了長久作戰。

“那殿下可知,三鎮兵亂早已有之,為何先德宗、順宗朝不加討伐?”

李沅已明白了他為何說“功成不必在我”。然而對他這樣的男兒來說,生不能慷慨壯麗建功立業,卻只能灰撲撲的為後人栽樹搭橋,還真有些不是滋味。卻依舊問道,“那夫子覺著,當務之急是什麼?”

柳世番沉默許久,才道,“殿下覺著,藩鎮作亂的根源是什麼?”

李沅不由看了看十四郎,道,“此次叛亂,三鎮有兩鎮都是兵將殺了藩帥,自立為帥起兵作亂。唯成德是節度使反叛,然而也唯成德最有議和之心。故而亂源不在於藩帥,而在兵將。他們無身家性命之憂,以挾兵勒索為業。若不順承其意、厚加賞賜,便要譁變、作亂。名為兵、實為匪。”

柳世番點頭,道,“殿下可知這些兵匪的源頭?”

李沅再次看向十四郎,“失田、破產的流民。”

柳世番長長嘆了口氣,似欣慰,似哀嘆,“殿下明鑑。故而臣覺著眼下當務之急是消除兵匪之患,而欲消兵匪,則必先使民安居。”

李沅沒繼續問下去——在他看來這實在枯燥的很,且這也是給沒有答案的議題。哪朝哪代天子的最基本訴求不是“使民安居樂業”?哪朝哪代的結局不是兵匪橫行?待平定了兵匪、改朝換代之後才能再度安居樂業一陣子,而後再以兵匪橫行、民不聊生做結。這是個目前還沒有人解出來的死循環。

卻是寧王先問,“夫子覺著,眼下該如何使民安居?”

柳世番答了,可他知道自己沒說實話。

而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沒說實話,是因為寧王那雙與年齡不符的過於洞明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他。被那樣一雙眼睛凝視,就彷彿在被審問著。

——那少年心中有他所認定的,正確的解答。

他明明不過弱冠之齡,卻彷彿火煅水淬歷盡了滄桑,在察覺到什麼殘酷真相之後痛苦蛻變。他眼中有殉道者的決絕,也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而就柳世番的人生經驗來看,這樣的少年充滿信念和激情,一些人憑無人可及的膽識和魄力,做出了前無古人的偉業;也有一些為了高尚的目的,做出慘絕人寰的惡行。並且他們的信念還很難動搖。

該不該提醒太子,該慎用此人——片刻後他忽的醒悟過來,那是寧王。若太子要重用他,太后那關就先過不去。

散席時,自是寧王先行,他們這對新翁婿緩緩在後,略說些私密話。

柳世番便道,“不知殿下可聽說過,薛王曾給小女批命,說小女不宜早嫁。”

“哦……”太子想了想,笑道,“是說她十七歲前出嫁,日後要守寡吧?”

“正是。小女年十五歲,有道是寧信其有……”

“夫子不必多慮。”太子坦然笑道,“薛王還說她二嫁嫁得更好呢。嫁過本王之後,天下豈還有人敢再娶她?且還比本王更富貴?可見薛王此卦不準。”又幾不可聞的自語般低聲笑道,“……若準,就更不能不娶了。”

長慶三年正旦,大朝賀,天子因病未能視朝。

二月,太子大婚。

六月,天子駕崩,太子即位。

會昌元年正旦,又是一年大朝賀。

雲秀從侍從手中接過衣衫、發冠,細細的為他佩戴。從許久之前她便已不再避人,然而侍從們俱都熟視無睹。一些人將她當成理所當然該在此處的旁人,另一些人仔細觀察之後依舊不覺有何異樣。人人都知她在哪裡,卻無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只十四郎專注的凝視著她。

她為他帶冠,將冠帶系在他頸下,又用手指摸了摸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抿唇笑了起來。

十四郎不知為何恍惚了一瞬,在回神之前已下意識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雲秀仰頭看他,十四郎忽的想起什麼,忙伸手往袖中摸索,隨即回身去尋掛在架上的蹀躞帶,從帶上未摘下的荷包裡摸出一枚珠簪,幫她帶在髮間——自始至終都沒鬆開他的手腕。

“許久之前買的,早就想送給你。不知為何總是遺忘。”

雲秀笑道,“嗯。”

十四郎頓了頓,又道,“……我沒忘記旁的事吧?”

雲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想,便從袖中摸出兩根紅線來,一根系在他的手腕上,一根遞給他,示意他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十四郎問,“這是什麼?”

雲秀道,“因緣線。能提醒你不要忘事。”

十四郎手上便一頓。

那紅線已係好了,雲秀繼續為他整頓好衣冠,送他出門。

他行了幾步,卻忽的扭頭回來,問道,“是不是有一日,我連你也會忘記?”

雲秀愣了一愣,問道,“若我說是呢?你是否願意拋卻紅塵,隨我一道逍遙世外?”

十四郎有片刻失神,庭中紅梅灼灼綻放,一時風過,飛紅成雪。一襲白衣的柳雲秀立在花雪之中,臂彎披帛與身上衣裙隨風揚起,宛若仙子落凡、驚鴻羽化。依舊是他無數次午夜夢迴,千百度回望找尋的模樣。她向他伸出來手來,最後一次邀約同往,然而他掐緊了掌心,自始至終沒有點頭。

雲秀便笑著推了推他,道,“既如此,又何必要顧慮身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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