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纓臉色漲的通紅，剛剛收拾起的從容被她一句話戳破了身份，又那麼的狼狽可恥，彷彿她的每一個身份，都是恥辱的象徵。
“隨、隨娘娘高興。”紅纓磕磕巴巴的說道。
“呵呵，我哪能高興啊，皇后如今不是你，更沒有貴妃這個人，玉漾又早死在了周府，還是叫紅纓吧，你別說，流珠給你起的這個名字，還真是不錯，落落紅纓知瘦骨，汨汨青石重生湖。”
紅纓羞愧的低下了頭，曾經最難以啟齒的過去，以為已經被榮華富貴抹殺，卻被自己曾代替她活了幾年的人重新一層層的撥開，而且還是在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面前，活得像個乞丐。
“太子，你可看見了？只有下等人才能穿戴舊衣，你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對一件舊衣戀戀不捨，可就顯得做作了。”
聽得華濃突然把話鋒轉向了太子，太子一愣，紅纓也跟著看過去，不禁潸然淚下。
“是，兒臣知道了。”太子乖乖的答道，他不知道她們之前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華濃要對自己的親孃說那些話，像是相熟的模樣。
他一直以為，華濃是父皇的寵妃，只是一時，總有一天，父皇厭倦了，還會接回親孃，自己要做的，只需要忍耐。
“紅纓啊，太子說思念親孃，所以吃不下飯，故而本宮把你叫來，以解你們的相思之苦，”華濃看了看地上的人，漫不經心的說著。
“順便，紅纓你告訴一下太子，誰才是他的親孃，誰該是他的親孃，免得本宮撫養了十幾年，是給別人養兒子。”
說道最後，華濃的語氣不禁重了些，嚇得太子在一旁一抖。
紅纓看了看華濃，又看了看太子，連忙叩頭，“太子的親孃是皇后娘娘，奴婢不敢自認是太子的娘，太子莫要認錯了人，你身邊的人才是生你養你的親孃。”
太子迷茫的看著她，又看了看身邊的華濃，不禁有些害怕，起身向著紅纓走過去，“娘。”
紅纓連連後退，匍匐在地上，“奴婢不敢，太子殿下自重。”
華濃嘴角微微翹起，“你聽到了？太子，這個女人可不是你的親孃，不過是個丫頭出身的賤人，以為張冠李戴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卻不料被打回原形，哼，人在做，天在看。”
紅纓被她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海公公，去把太子請過來，用膳吧。”
“是。”海榮皺了皺眉，上前執意的拉回了太子，太子坐在座位上，眼神還是看向紅纓的方向。
紅纓看著桌上的珍饈美味，不禁咽了口唾沫，冷宮裡都是些餿飯剩菜，甚至常常要餓肚子，幾個人搶一個饅頭，哪還奢望看到這麼奢侈的飯菜。
華濃看到了她的眼神，不禁輕笑，故意將才上肥膩的肉扔到地上，自己一副厭惡的表情，挑挑揀揀幾道菜，都夾給了太子，催促他吃。
語氣裡顯得自然，看了她一眼，“對了，剛剛太子還說到最近在看書，看的是什麼書？”
太子回過神去，剛剛還因為自己看詩詞而責罰了奶孃，更不敢直說，只是支支吾吾的，“看的、是些史書，也看不太懂，只是看幾眼罷了。”
華濃點了點頭，“史書倒是好的，多看些史書有好處的，不知太子可看了“大漢”一朝？”
太子乖乖的點了點頭，“看過了，漢武帝英明神武，兒臣也要做個那樣的皇帝。”
華濃掩著嘴輕笑，語氣裡掩飾不住的嘲諷，“我說的是漢高祖劉邦，和漢惠帝劉盈呢。”
太子一聽，臉上褪的毫無血色。
“太子可念到漢惠帝劉盈一篇了？”
華濃看著紅纓迷茫的臉色，心下一陣嘲笑，庸婦，你有呂雉的果決，我有呂雉的頭腦。
看著太子臉色的變化，還是意料到了什麼，太子磕磕巴巴的回道：“書上說，漢惠帝被其母所害，活不過二十四歲便英年早逝。”
“太子說說，一個親孃怎麼把她兒子害的活不過二十四歲？”華濃看著紅纓的臉色，越發的得意，紅纓啊紅纓，我不怪你張冠李戴，你卻殺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是、呂氏皇后多次當著、當著他的面，殺害其兄弟、還有宮裡的嬪妃，企圖大權在握，以致、嚇得漢惠帝鬱鬱而終。”
太子越說聲音越小，眼見著紅纓臉上也褪盡了血色，才想起之前華濃站在她面前，同一座宮殿，同一個地方，她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皇后是想做漢朝的呂雉嗎？就不怕報應不爽，報應在你孩子的身上？
那是她還不懂，呂雉又是誰？
如今卻由她的兒子親自為她解答，母債子償，天經地義。
“太子果然是用功了的，太宗皇帝曾說，讀史以明鑑，多讀些並無壞處。”華濃又夾了塊肉放到太子面前，太子依然乖乖的來者不拒。
可是眉目間的膩色，顯示出他已經膩的厲害，紅纓在一旁敢怒不敢言，一個吃不到，一個吃多了，這是華濃，真正的娥皇在向她示威，她的寶貝兒子隨時會遭到報應。
明明肚子已經撐得圓圓鼓鼓的，可是太子依然沒有住嘴，華濃也沒有停止夾菜。
“皇后娘娘。”紅纓在一旁終於忍不住了，眼裡早已是氾濫一片，“太子已經吃不下了，娘娘別再給他吃了。”
華濃夾菜的手一頓，抬眼看了看她，“這一桌子的美味珍饈，普通人想吃都吃不到，本宮給太子吃，怎麼吃，吃多少，還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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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纓連連叩頭，一個扣得比一個響，語氣哽咽，“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痴心妄想，不該殺了那孩子，皇后娘娘有氣就撒在我身上，別拿孩子出氣……”
華濃嫣然一笑，似是不可置信，“別拿孩子出氣？當年你做皇后時，不也常常拿孩子出氣嗎？
怎得，你能拿得？本宮做的了皇后，就拿不得？
難不成，就你的孩子金貴，別人的孩子都是泥巴做的？”
紅纓連連搖頭，哭的泣不成聲，“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娘娘開恩，奴婢知錯了……”
“開恩？本宮曾經也求得你開恩啊，可是，你開恩了嗎？本宮從來不是良善之輩，不然，本宮也不會做到這個位置上，與你對話。”
華濃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著，紅纓，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紅纓褪盡了血色，滿是狼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可是，本宮可不會像你一樣，殺人不眨眼，”華濃笑了笑，揮退眾人收拾了，太子驀然手裡一鬆，嘴裡的東西艱難的下嚥，松了一口氣。
海榮默然的遞上來一盞茶給太子，華濃注意到了，也沒說什麼，而後起身，海榮連忙上去攙扶。
“娘娘沒吃多少東西，想必是不對胃口，要不奴才吩咐小廚房，給娘娘再做些開胃的食物，總不能餓著肚子裡的龍子啊。”
華濃想了想，“也好，去做些清淡些來。”
“是。”
“本宮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定然會給兒孫積德，免得報應不爽。”華濃意有所指，看著紅纓聽說她有了身孕之後，越發佝僂的身影。
“太子，站在那裡做什麼，給本宮拿碗茶水來。”華濃看見還站在原地的太子，木訥的不動彈。
聽著華濃聲音，太子拿過宮女遞上來的熱茶，顫巍巍的遞上去，“母後，喝茶。”
“嗯。”華濃慵懶的答應了一聲，無意的去接過，卻受著灼熱一片。
“啊——你做什麼？”華濃看著太子厲色道。
“母、母後，對、對不起，兒臣不是、故意的。”太子越說聲音越小，戰戰兢兢的看著華濃，也不敢伸手去拂大部分灑在自己身上的熱茶。
華濃在宮女的整理下，連忙擦拭乾淨，一派的氣急敗壞的樣子訓斥著太子。
“我看你是故意的，看著你親孃跪在下面，是不是想故意燙死本宮，枉費本宮待你視如己出，你是怕本宮的孩子生下來，搶了你的太子之位是不是？”
太子被華濃一連串的話語驚呆了，站在那裡說不出話，紅纓在下面焦急的看著他，神色裡都是憂慮。
“皇上駕到——”聽得外邊有人高喊了一聲，裡面的手忙腳亂都停下了，紛紛跪下，眼看著紅纓松了一口氣，華濃不屑的一笑。
“平身。”李煜直接越過地上的紅纓，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走了上去，“我聽說你沒怎麼吃午膳？”
紅纓心下一涼，太子也緊緊的瑟縮在一旁。
華濃才不情不願的起身，打算行禮，面上露出有些不耐煩的神色，“是哪個多嘴的奴才，驚擾了皇上？”
李煜也不怪罪她辭色裡的不善，一如往常的溫柔和善，一手摟住她的腰身，“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御醫來瞧瞧？”
華濃順勢倚靠在他身上，“不必了，沒有胃口。”
李煜扶著她輕輕地坐下，猶如捧著一塊絕世珍寶，掃了下面一眼，看見跪在地上的紅纓，面黃肌瘦，微微皺眉，“她怎麼來了？”
華濃挑眉，看了看一旁的太子，“太子思念她親孃，我便想著讓他們見一面，哪知太子見我一直讓她親孃跪著，就拿茶水來潑我。”
李煜一個冷眼掃過去，太子磕磕絆絆的顫慄，“不、不是的，父皇，兒臣……兒臣……”
李煜掃了下面的人一眼，“哼！一個罪婦，還妄想站著說話，死有餘辜，來人……”
“皇上……”紅纓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那個溫柔辭色的男子，只有面對那個女人的時候，才會款款神情嗎？
“算了，”華濃不耐煩的轉身，一隻手撫上小腹，“本宮還得為我兒積德，不會輕易殺生，再者當著太子的面，我可下不去手，把她送回冷宮吧。”
李煜看了看已經跪在地上哀求的太子，微微皺眉，揮了揮手，“帶下去。”
而後把目光轉在太子身上，“起來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