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認為，娥皇是個什麼樣的人？”華濃嘴角還帶著幾分笑意，眼裡卻是不動聲色的沉重。
海榮想了想，“娘娘是個奇女子。”
“哦？公公怎麼會這麼認為？”
“奴才一生長在皇宮，見得不少人都及不上娘娘的性情，奴才仍然記得，娘娘第一次跟著周相進宮時，那份從容，是誰也及不上的，哪怕是當時盛寵不衰的寧妃娘娘。”
“公公太高看娥皇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倘若娘娘早生個二十年，未必有寧妃娘娘的安身之處。”
華濃輕笑一聲，“寧妃的出現，也不是很恰當吧。”
她意在指寧妃與她的年紀差不多，卻當了皇上的寵妃。
“六爺也是有苦衷的。”海榮嘆了口氣，她叫的是‘六爺’，而不是‘皇上’。
華濃沒興趣再聽他說什麼，“誰都有正大光明的苦衷去做一些事情，我們應當理解，公公是這個意思嗎？”
華濃冰冷的語氣，讓海榮一愣，他沒想到她提到皇上的時候，語氣如此的冰冷，甚至是，痛恨。
“娘娘，皇上對您是真心的啊，這麼多年，奴才是看在眼裡的。”
華濃繼續向前走，遠見著城牆高臺上隱隱約約的人影走來走去。
“公公不會對皇上說，我今日除了教坊，還見了哪些人吧，我相信皇上也不希望我變成真正的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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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榮一怔，點了點頭，“是，娘娘只見了尹先生。”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隱瞞她恢復記憶的事情，但是若是他對皇上說了，皇上必定難過愧疚，眼下國勢緊張，不得分心，或許，皇后娘娘也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唯有長嘆一聲，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他的好，他還像從前一樣，對她千般牽念。
只是這一天，會到來嗎？
從那天之後，華濃對李煜的態度便開始不冷不熱，絕口不提恢復記憶的事情，李煜仗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對她千般忍讓，千般恩寵都到了她的宮中。
三個月了，孩子越來越大，小腹也有微微的凸起，穿上衣服也顯了身子，華濃著裝越來越妖豔，有時李煜見了也微微皺眉，可是顧念著他高興，也就隨著她去了。
“娘娘，該用午膳了。”海榮對著側躺在榻上的人，輕輕的喚道。
原本早該回到皇上身邊的，卻因皇后順口說了一句，“海公公照顧的甚好。”從此皇上便再也不提把他調回宮裡事，便一直在她身邊伺候著。
她身邊也從不帶著貼身宮女，總是海榮隨身伺候。
從那次出宮之後，皇后便性情大變，變得窮極奢侈，吃穿用度都是宮裡最好的，而且責罰下人變本加厲，弄得宮中人人自危。
“嗯。”原本以為不會得到答覆的聲音突然想起，華濃慵懶的起身，海榮連忙上去攙扶，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皇上呢？”
難得她能提起皇上，海榮臉上一喜，連忙道：“回娘娘，皇上還有要事處理，不必等他，娘娘別耽誤了時辰，自己的身子要緊。”
“什麼事情這麼嚴重，已經好幾天耽誤了用膳的時辰。”
“奴才聽說，是林將軍在邊關打了敗仗，正往這邊趕回來請罪呢。”
“是嗎？去準備用膳吧，本宮都餓了。”
一聽打了敗仗，華濃毫不掩飾的臉上的欣喜，甚至還多了幾分精神，海榮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自從上次回來後，皇上曾把自己叫到書房裡問話，果不其然問了見到了什麼人。
他自是知道隨來的侍衛肯定早已彙報過，只不過他離她距離更近些，情況也知道的更詳細。
可是他事先答應了皇后，自然不會說，只是輕輕的敷衍過去，皇上自那以後便心存芥蒂，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絕不叫自己，也就這樣，在眾人眼中，成了皇后的心腹。
“娘娘，御膳房特意給娘娘準備了八寶美鴨，還有風戽蓬萊，還有紅日醉雞翅……”
走到跟前，果不其然的準備了很多美味，華濃笑了笑，“這麼多菜，自己吃多沒意思，去把太子叫來一起吃，這些日子還不知道太子在做些什麼呢。”
“是。”海榮不知她想做什麼，一時心血來潮想見太子了，連忙讓人去請。
華濃也不先動手，就坐在那裡靜靜的等著，一隻手撫摸著肚子，一臉的笑意。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後萬福。”不一會，太子便在奶孃的帶領下趕了過來，乖乖巧巧的跪下請安，卻掩飾不了他眼中的誠惶誠恐。
華濃一笑，“幾日不見，太子又長高了，快起來讓母后看看。”
太子慢慢的站起身，老老實實的任她的手在他臉上左摸摸右摸摸。
過了一會，華濃滿是欣慰的點了點頭，“本宮這幾天一直害喜，還多虧了奶孃把太子教的這麼好，來人，賞。”
“謝皇后娘娘。”一旁的奶孃連忙跪下謝恩。
海榮從袖袍裡拿出兩錠金子，遞給奶孃。
“來，快坐下，太子想吃什麼，母後親自給你夾。”
華濃一口一個母後，一副慈兒善母的樣子，卻突然看見太子衣服上破了個洞，猛地臉色變了。
“奶孃，太子的衣服破了，為什麼不換新的，讓別人說出去，還以為本宮虐待他呢？”
奶孃連忙跪下去，“回娘娘，不是奴婢失職，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你自己失職還敢找理由，我看你是恃寵而驕了吧，仗著太子不懂事，便趁機剋扣，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是太子自己不願更換的，不關奴婢的事啊。”奶孃一聽，連忙解釋道。
華濃一聽，看了看坐在那裡嚇得瑟縮的太子，柔聲道:“太子為何不願換衣，可是對裁縫不滿意，還是奶孃伺候的不好，要不母後殺了這個奶孃，給太子解解氣？”
太子一聽，身上一顫，“不、不用了，是我自己不願……”
“為何不願？”華濃沒給他說完的機會，連聲問道，“一個一國的儲君，又豈能穿著破衣？成何體統？”
“因為、因為這是、是母后親自給我縫製的。”太子緊張的磕磕巴巴，見著華濃臉色一變，立馬改口，“不，是我娘……”
華濃一笑，重重的把桌子上的茶盞揮到地上，驚得太子猛地站起來。
華濃反覆的打量著太子，而後莞爾一笑，“沒關係，太子不用害怕，兒子嘛，想親孃也是應該的。”
沒等眾人松一口氣，便聽得華濃接著說道：“海公公，你也聽到了，太子思念他親孃，本宮又著實不忍，不若將貴妃、不，將紅纓放出來，讓她過來看看太子，一起吃頓飯，以解太子的相思之情。”
太子一聽，連連抬頭，眼裡有所希冀。
海榮皺了皺眉，“娘娘，這，恐怕不妥吧，入了冷宮的人，哪有在放出來的道理。”
太子眼中的光芒漸漸暗下去。
華濃一笑，“沒關係，就一個時辰而已，等太子見過了親孃，再關回去，不必通知皇上了，就說是本宮的旨意。”
海榮見她執意如此，只好同意，“是，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
見他走了出去，太子松了一口氣，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便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太子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華濃也不提用膳的事情，正襟危坐，臉上的柔色不減。
太子見她沒有生氣，便嘗試著回答問題。
“兒臣多是看書。”
華濃臉色微變，看向一旁的奶孃，“是嗎？”
奶孃以為太子會應付她，連連確認，“是的，娘娘，太子一絲不敢懈怠，日日夜夜苦讀詩書。”
只見華濃臉色驟然冰冷，長袖一拂，“本宮讓你照顧太子是讓他苦讀詩書的？只有那些酸腐秀才才苦讀詩書求得功名，太子乃是一國的儲君，將來一國之主，卻要學些酸腐之才，你是成心的嗎？”
奶孃一驚，連連叩頭，她不明白當今皇上也是從小喜歡讀寫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怎的皇后就不高興太子去讀。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娘娘恕罪。”
華濃臉色稍緩，“日後你不必再跟著太子了，就浣衣局吧，有你這樣的人伺候，難怪皇上常說太子不成器。”
聽著華濃的話，奶孃心下一驚，連連告饒，卻被人拉了出去，太子在一旁還在為那句‘難怪皇上常說太子不成器’所思味，身子一顫，原來父皇也是不喜歡他的。
“娘娘，人帶來了。”海榮看著奶孃被拉了出去，眉頭微皺，沒有多說什麼，上前稟告。
華濃一聽，看著太子的臉色頓時喜上梢頭，原來這世間真是有一種感情是母子情深。
明明皇后在的時候對太子多加嚴厲，並不慈善，對不爭氣的他也是多加責難，可是太子一聽自己的親孃來了，還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快讓她進來。”
“是。”
不一會，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原本披散的頭髮努力的撥到而後，一看就是在路上用水沾溼過了，努力的看起來容光煥發，可是絲縷間露出的白髮和眼角的滄桑皺紋，還是掩飾不了她的狼狽。
瞧，這就是你的下場，還不止。
見了華濃一身錦衣華服隨意的坐在那裡，旁邊還坐著太子，不禁眼角微溼。
還是正了正神色，上去跪拜。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太子一旁緊張的看著華濃，又看了看地上的親孃。
華濃捂著嘴輕笑，“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忘了規矩，這裡可不止一個皇后呢，太子不也在這裡嗎？”
紅纓一愣，連忙向著太子的方向跪拜，“奴才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太子一愣，也不敢上前扶起來，只得在那裡坐著乾著急的看著。
“本宮叫你什麼好呢？貴妃？皇后？還是紅纓？玉漾？”華濃挑眉，看了看愣住的紅纓和迷茫的太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