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燁搬著實木椅子坐在別院中央,生日宴會的主人沫梨雙手扶膝,乖巧地坐在他身側,詭異的氣氛瀰漫開來,熱鬧的別院中頓時只剩下一致的呼吸聲。莫燁的聲音還在在場所有人耳中迴盪。
“一首情詩獻給讓我一見鍾情的花蘿……”這是何等直白的告白。
不清楚莫燁事蹟的學生們互相詢問,瞬間便知道這是新生中那位聲名頗剩,熱愛肇事的飛地人。
一個肇事者找一個造事者表白,這種奇異的場景讓圍觀者們決定靜聲旁觀。
“呵。”妝容驚豔的花蘿依然保持傲然的笑容,冷然看著莫燁,諷刺道,“今天我和你只是第一天見面,連對話都沒有開展,如此輕易就愛上一個人,飛地來的卑微者,你的愛情是否有些太廉價了?”
然而她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是,纖長手指夾著高腳杯的杯梗卻是輕輕顫抖,杯中美酒和內心一般盪出圈圈波紋。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莫燁眼神頗為憂鬱,滿是塵霾的眼睛只要一眯便能給人造成這種觀感,無奈道,“一見鍾情,不過如此罷了,這是我十六年人生中未曾有過的體驗。”
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花蘿臉上滿是高深莫測的笑容,實際卻已經神遊物外,經過漫長而又複雜的心理活動,花蘿呵了一聲,準備開口,卻被莫燁一個噤聲手勢堵了回來。
莫燁將手指豎在嘴前,“別說話,我念,你聽。”
花蘿緊緊揪住裙子內心掙扎,想要發聲制止,因為緊張吞了口唾沫,卻一不小心將雷厲言語全部咽了回去,腦袋一片空白。
“咳。”莫燁從懷中抽出一張空白信紙展開,坐在近側的沫梨悄悄觀察,說不出話來。
莫燁手中拿的是一張白紙。
“你是我的獵物,
也是我的初次任務,
你我眼神交匯時心念已經定駐。
冬日初雪,初見的牧場,
腥紅之血,群羔之殤,
白絮所及都是你留下的心痕與哀傷,
我槍上膛,你翼張揚,未曾交心便已決然,
草場之上黑暗漫漫,你心傷碎,我無它恙,
荒野是別離的土壤,徒留我原地迷茫彷徨。”
莫燁煞有介事地咳了一聲,釐清思路後接著開念。
“你是我的獵物,
風留下一路羽舞,
冷霜寒流擋不住我追行僕僕。
元素暴蕩,巨魔逆亂,精靈與匪兵激戰,
一切禍源都無法將我阻擋。
因為你無法逃出我的手掌。”
學生們紛紛輕笑起來,這首詩除了比較押韻以外根本毫無是處,但有心人已經聽出這並不是一首單純的情詩,而是一首敘事詩。
“你是我的獵物,
再相會時卻已然將我遺忘,
聲嘶力竭中悲鳴吶喊,
請求我將你從永世孤獨中解放。
槍爭鳴羽繚亂,心未愈再添傷,
附在高貴軀體中的心靈分戧,
血液與信念……再無隔障。
你進入我的心房,傾述過往,
而我射出子彈,終於獵下你的心臟。”
莫燁放下空白的紙張……
咳咳,情詩已經唸完了,沒必要再押韻了。
莫燁放下信紙,面無表情,愕然發現一滴淚水順著沫梨的面頰滑落,無語道,“情詩不是對你念的。”
“呃,是嗎?”沫梨揉揉酸脹的眼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眼淚落下,想了想,她輕笑道,“莫燁同學,這是你和初戀之間的故事嗎?”
莫燁歪著頭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詩的部分我不評價,但我認為對一個一見鍾情的人,可不會產生這麼真摯的感情,也只有對初戀的情感,才會這麼深沉。”
莫燁抬頭看看天,自己只是把飛地初次委託的事件經過稍稍改編了一下,為什麼在少女眼中真能腦補出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來。不過沫梨的反應不必在意,自己本來就是代替不在的鍾如霆跳出來給她解圍的,真正重要的是那個禍害沫梨的人……
“呵,真是無趣的故事。你所想表達的就只有這些了嗎?”花蘿站在原地,臉上保持著天崩地摧也不動搖的表情,晃了晃手中的美酒,不屑道,“真是無趣的情詩。”
她舉起杯子,然後在眾目睽睽中將杯子舉過頭頂,傾杯之間卻找不準自己嘴唇在哪裡,於是臻美的酒漿當頭淋下,將一頭漂亮金髮徹底打溼。
“……”
“……”
“……”
現場陷入尷尬的沉默。
花蘿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混亂,拿起桌上的餐巾往唇間擦抹,如果細細觀察,分明可以看見少女寶藍色的瞳孔在不間斷晃動張縮著。
“莫燁?莫燁!十六年裡我根本沒遇到過你這麼膽大包天的傢伙!”
“一見鍾情??不存在的好嗎!有哪個男生會喜歡咄咄逼人說話又難聽的女生?就因為我長得好看??嗯,這個倒是可以一見鍾情……”
“問題是《你是我的獵物》?這是什麼鬼情詩!而且還當眾念出來了?情書什麼的偷偷寫出來就好了啊!這樣就算拒絕後羞辱你,也可以準備好完美的措辭!要知道為了今天羞辱沫梨我可是做足了兩個月的功課啊!”
“所以說告?告白?!開什麼玩笑!我堂堂公爵之女豈是你這種飛地亂民可以高攀的?就算是告白也等到人少之後悄悄再來啊!”
激烈的心理活動迷亂了思維,看來在花蘿眼中,這首除了押韻外一無是處的敘事詩,真的是一首單純的情詩……
“在一起!”人群的後方,頗好熱鬧的謝依蘊足了力氣,大聲起鬨道,“在一起!”
在場的學生們互相看了看,方才花蘿張狂的姿態也令他們頗為不爽,能在無視父輩立場的情況下教她做人,那麼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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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
“在一起!”
男生女生們用足了力氣鼓勁,沒想到在沫梨的生日宴會上,居然能有幸見到全學院中可能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一對組成情侶,參加這次生日宴會真是超值。
在歡呼聲中,沫梨看著莫燁寫意的側臉,她知道所謂的一見鍾情只是少年的託詞,真正想法無非是將自己拉出漩渦罷了。
就像在中央街咖啡館中發生的故事。
而現在大家都在看熱鬧,又有誰會在意自己這個在終末之日出生的人呢。
可是,自己的心中,為什麼會有被抽空血液的空虛感……
莫燁感覺雙腿有些痠麻,從椅子上站起,花蘿卻連連後退幾步,少年少女目光相接,莫燁很是無辜地眨眨眼睛。
“不要對我拋媚眼!”花蘿用手臂捂住眼睛,擔心對方的眼神會勾魂奪魄,將自己的心勾了去,“不要認為你發動群眾就可以輕易獵下我的心!”
莫燁上前一步,攤手道,“我……”
“不要試圖過來擁抱我!”花蘿因為驚嚇連連後退,雙臂環胸進行自我保護,“不要認為一句告白就能成為歷桑維亞家的女婿!我們家家教很嚴的!飛地出來的傢伙至少要經過三年培訓才能正式出席家族的正式場合!”
“……”
莫燁咽了口唾沫,總覺得自己好像做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引出了了不得的後果。
“真是有趣的發展。”一個頭戴圓禮帽的慘白青年坐在方才莫燁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美滋滋品著杯中的熱茶,他狹眯眼睛看著莫燁,微笑道,“你剛剛念的敘事詩,發生在飛地嗎?”
對方突如其來的現身讓莫燁回想起曾茜茜的提醒,手上握緊了柯爾特二式,試探地回答道,“是。”
“很好,正好也有人想要你的命。”青年站起身,腳步彷彿跨過虛空,身形陡然出現在莫燁,手指點在莫燁胸口上,熾熱的火焰從他指間流轉而出而後凝結為劍,直接穿透莫燁的胸口,將愕然的少年高高舉起。
將心臟被貫穿,再無生機的莫燁直接甩飛到遠處的草叢間,圓頂帽青年釋然地笑著。
“她的仇,我今天終於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