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芽般的纖指輕點白色琴鍵,被調琴大師百番調校的琴絃盪出陣陣漣漪。赴宴的學生以及在場服務的僕人們閉上眼睛,享受著遮蔽視覺後才能完整感知的聽覺盛宴。一個個音符和諧串連,如小溪流水蜿蜒曲轉在宴會舉行的草場,順著血液和思維淌過每個人心間。
在場所有人心中已經被少女姣好的容貌播下種子,又在琴聲澆灌中發芽生長,綻放憧憬的花。
《月光曲》臨到尾聲,絃聲漸歇,直到少女起身揚裙行了個不是很標準的淑女禮儀,人們依然未能從閉眼震撼中轉醒。
啪,啪,啪,金色波浪卷長髮的少女坐在鋼琴最近的主座上,悠悠然鼓掌,她的妝容濃豔而熱烈,比起演奏結束的白裙少女,美麗不相上下,一身碎花的荷葉邊禮裙得體優雅,紅色禮絲系於天鵝般纖長優雅的脖頸間,只是看著她的脖子就會讓少年人口乾舌燥。
少女夜鶯般清麗的聲音將眾人從沉思中喚醒,“不愧是方一現身便驚豔全場,只用數日時間就聞名全洛特的白之詩,即使是在王都,同齡琴師也是無人能出你之右。”
金髮貴族少女輕輕一笑,“無論是琴技,還是外貌。”
聽到在場身份最尊貴者如是評論,人們頓時釋放出最純粹的熱情,雷動般的掌聲響徹白翼伯爵府邸。
“您謬讚了,花蘿小姐。”白裙少女有些臉紅,保持著鎮靜施施然道,“能接受邀請為您演奏,是我的榮幸。”
“這點你倒是說錯了。”花蘿身子前傾,露出開口裙內的大片雪白,手架在圓桌上扶著側頰,頗感有趣道,“我是這場宴會的組織者不錯,然而這場宴會的主人沫梨小姐還沒回來,在她迴歸之前,我們先享受了一番你的琴音,倒是失禮了。”
在場的少年少女們咽了口唾沫,依稀想起了家中父母的叮囑,務必要和眼前身份高貴的少女打好關係。
新學年開學之初,在王都中便已經少年成名的鍾如霆帶著兩位少女和一個禮儀老師乘坐火車西行抵達洛特,城中的貴族只知道是有貴人從王都而來,卻不知道是何級別,但當打聽到王都三位公爵中的一位有個叫作花蘿的掌上明珠,便已經知曉如果能結識三位王國實際掌權者之一的愛女,那麼未來仕途直至進入王國議會前必然一帆風順。
而低調行事,深居淺出的沫梨雖然名號上是新年級中的第一美人,真實身份卻一直讓人感覺雲裡霧裡,想來能和花蘿同行又同寄宿在白翼伯爵家中,想來身份也不會低到哪裡。
不過參加宴會結識沫梨的想法,突然間食之無味起來。比起高掛空閣的虛幻月亮,還是讓眼前的明珠知曉自己的名字比較好。
“我就知道會這樣。”看著同齡者們往鋼琴的方向擠去,同從王都而來的葛傑站在遠遠的角落,對摻著自己手臂的微絲不滿抱怨道,“與其來這裡參加宴會,還不如回去再去練兩把移動射擊。”
微絲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他們三人的身份了嗎?阿杰。”
“鍾如霆雖然早早成名,但真實身份即使在王都也是個迷。花蘿這個公爵之女無論到了哪裡,都會讓人知曉她的《高貴》從而頂禮膜拜,像她這般的《高貴》者,王都裡還有不少。”
就是為了避開這些人的晦氣,葛傑才會在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想法中選擇來到洛特,進入三位荒夜之戰的老兵聯合開辦的學院中就讀。
可是沒想到來到邊境城市,居然都能碰上花蘿……
回想起另一個來自王都的少女,葛傑打了個寒顫,警告微絲道,“至於沫梨,一個厄運者,和她見面,還是熱情,禮貌,一問三不知的態度比較好。”
身體突然被撞了一下,葛傑有些生氣,看著一旁佝僂掃地的老傭人,頓時不滿道,“你做什麼!注意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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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好意思哈。”長相溫和的老人直起腰,咧著大白牙連連擺手打了個哈哈,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感覺身後有一大群人在往自己這邊靠近,連忙佝僂著背去清掃其他地方。
“小伯爵,從王都同來洛特之後倒是一直沒有和你有過交流。”花蘿從侍者盤中接過酒杯,晃了晃杯中純澈的酒水,宛如宴會主人般向葛傑致禮,“還請原諒我在你成名之後久不打擾。”
葛傑打了個哈哈,用貴族繁瑣的對話禮儀和對方對推了幾番,花蘿才說出來意,她介紹身側的白裙少女道,“白之詩,想來剛剛她的演奏讓你印象深刻,而她則對在洛特連番行義的你頗為好奇。”
“白之詩只是餐廳取的藝名,我的名字是茜茜。”白裙少女行了個揚裙禮,而後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踏前一步貼到葛傑耳側道。
“請小心,鐵線蟲糾集了另外兩人,準備對你和宴會的主人動手。”
“哈??”葛傑張大了嘴巴,心道這是在和自己說話嗎?問題是鐵線蟲是誰啊???
“抱歉,見到偶像有些情不自禁。”曾茜茜後退,面色緋紅,在別人眼中就像她靠近前貼身吻了葛傑側臉一般,旋即有些嬌羞地捂住臉,和花蘿告辭後往洗手間去了。
……………………………………
臥槽大姐你不要害我啊!!
葛傑張大了嘴巴往側方看去,微絲面色發黑,哼了一聲轉身離開。葛傑甩著膀子朝女友追去,同時滿心疑問。
所以說鐵線蟲到底是誰啊!
……
被白馬突然拱飛,看著蹄子往自己腹部踏來,只要落下必然會踩中剛剛亮起的輪火。莫燁的第一想法便是白馬果然知道自己身體中的秘密,然而黑火亮起,為什麼它會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攻擊性?
現在沒辦法想這麼多,這樣一蹄子下來不死也得殘,莫燁想翻身躲避,然而在白馬凌厲的眼神中,莫燁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支配能力,翻身的念頭原本該透過神經傳遞在腰脊與腿部運動中落實,然而這個本能思維卻宛如出離大腦,掉入虛空之後再也不見。
莫燁忘記了躲避,眼睜睜看著白馬揚蹄踩來。
少年深吸了口氣,準備迎接撞擊。
有重物落入莫燁懷中,不是馬蹄,而是一具溫軟的身體。
沫梨趴在莫燁的胸口上,柔弱的背脊對向白馬的蹄子,因為害怕,她緊緊閉上眼睛,聲音也顫抖起來,護住少年的姿態卻不曾動搖。
“白,白兔,不要傷害莫燁……”
被自己數度解救的嬌弱女孩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此時卻用身體護住自己,看著懷中的女孩像是受了驚嚇的兔子般顫抖,揪住莫燁襯衫衣襟的手用力得都快要把紐扣崩飛,莫燁除了哭笑不得外,一種絲絲麻麻的感覺搔動著漸快的心臟。
這種感覺,即使是在兩次目睹女孩全裸軀體時也未曾出現。
沫梨一手揪著莫燁的衣袖,一手揪著莫燁的衣襟,腦袋抵在莫燁胸口上。
少女簡單的動作,徹底擊碎了少年心中的某塊堅冰。
莫燁情不自禁笑了起來,伸出手,尷尬卡在半空中卻不知道該觸碰哪裡,只能又垂下去,說道,“安心,白兔只是在和我開玩笑。”
“啊?”沫梨抬起頭,轉身看向白馬,卻見白馬一臉無辜地低頭嚼草,似乎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她仰起頭近距離看著莫燁的眼睛,說道,“原來你沒說謊,你和白兔真的認識?”
等等,為什麼自己會離莫燁這麼近?
沫梨怔了一下,而後“吖!”的一聲匆匆站起身往後退去,馬靴的腳後跟卻被灌木牆伸出地表的根部所絆,驚慌失措地往後倒去。
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面時也是這番場景,沫梨被撞倒,顧慮重重的莫燁卻沒有出手,眼睜睜看著女孩在自己面前摔倒。當舊景再現時,莫燁呵了口氣。
少年身子前傾,伸出手緊緊拉住少女,而後一勾手將少女扶正。
“謝謝。”先行道謝的不是沫梨,而是莫燁,少年鄭重道謝道,“即使白兔方才的行為只是嬉鬧,我同樣需要感謝你捨身救我。”
“沒,沒那麼誇張……”沫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擦了擦臉蛋,“我只是希望能保護我身後的每一個人,就像媽媽和夢中的那個英雄一樣,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做了。”
莫燁笑了一聲,正準備說話,身後的叫喊聲打斷了這一切。
“沫梨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女傭驚喜地呼喚來人,“花蘿小姐,我找到沫梨小姐了!”
聽到來人的名字,沫梨下意識躲到白馬背後,連連說道,“不不,我不是沫梨,我沒有,我不知道……”
“別鬧了沫梨姐姐,你又遲到了。”一路提著裙襬的金髮少女來到白馬面前,竊笑道,“你的生日宴會正開到酣處,你卻躲在這裡和人說悄悄話。”
沫梨左右繞著白馬進行躲避,“可是沒有人和我說過有生日宴會這回事啊,往年的生日只要有奶奶和表哥、阿晴為我過生日也就夠了。”
“情況不一樣,今天可是你的十六歲生日!”花蘿同樣繞著白馬,左右進行著追逐,“而且宴會已經舉辦了,如果你不參加,那在場的客人們不就尷尬了嗎?”
“可是,今天代表著不幸……”
花蘿提到讓客人陷入尷尬的處境,沫梨陷入猶豫,趁著這個機會,花蘿逮著了沫梨,手指靈活地在沫梨纖細的腰間撓動,“哼,沫梨姐姐,你倒是再跑啊。”
“哈哈哈別鬧了。”沫梨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花蘿的鼻子貼在沫梨頸側,茉莉花的天然香氣湧入鼻腔中。
“哼,讓人嫉妒的一股子體香味,要是讓男人聞了,一定迷死了。”花蘿撇撇嘴,目光中閃現一絲極為隱蔽的不快,牽著沫梨的手就往宴會的別院拉去。
“出發過生日啦,沫梨姐姐。”
“不……”沫梨極為不願地想抽回手,卻抵不過花蘿的執拗,纖細的手腕被金髮少女牢牢鉗住,便尋找理由道,“我剛剛練習完馬術渾身是汗,我想先去洗個澡……”
“渾身散發荷爾蒙氣息的香汗,這樣的你才更迷人啊。”花蘿開了個玩笑,語氣中卻是不容置疑,“我幫你換身裙子就可以進去啦。”
“可,可是……”沫梨回過頭,求救般地看著莫燁,“我還有很多魔藥學的問題想要向莫燁同學請教。”
言笑晏晏中的花蘿突然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莫燁,“你就是莫燁吧?想來你不認識我。”
她精緻的臉上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其實我也不認識你,只不過在開學馬車上,我坐在如霆哥身邊聽著你和那個叫作王可的平民在馬車上高談闊論。這麼久了我們都互不相識,事實上也不需要認識,只因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
“而你和沫梨姐姐之間,也完全沒必要認識,如是而已。”
莫燁伸出手,卻見一道白影擋在自己面前,白馬腦袋往前一拱,將少年擋退。
莫燁再抬頭時,沫梨已經在花蘿的拖拽中進入宴會之中,在眾人歡呼中正式開始自己的生日宴會。
“你在做什麼!白焰!”莫燁難得地出離憤怒了,直接喊出白焰這個名字,“你沒看到沫梨她不願意嗎!”
“難得你會這麼關心某人。”白馬並沒有再因為名字的問題而吐口水,蹄子在草地上快速劃出文字,莫燁的一腔怒火頓時全部梗在了嘴中。
“你此時介入因果,只會干擾到在場所有人的命運。”
“剛剛我對你動手是認真的,不要過度使用黑火,不要開啟牢籠”。
“打起十二分注意,命運的連鎖漩渦來了”。
“接下來的敵人可以使用先前敵人使用過的套路對付。”
“一切小心。”
寫罷這些文字,白馬身子一抖,將沫梨為它全身裝配好的馬術裝備全部震落,光潔著身子往遠處跑去,消失在阡陌宅邸間。
莫燁看著白馬留下的最後一行字,深吸了口氣。
“感謝我為你們之間系上最初的紅繩吧,敬愛的兄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