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嗎？
調皮的風吹亂半長的墨黑頭髮，莫燁張開雙臂，腳下沒有依託，內心卻格外平靜，騰空之間再沒有重力與法則的約束，彷彿置身於身心自由之地。
莫燁深吸了口氣，身體呈十字形，而後一頭栽進老馬正在進食的食槽中。
“第六次。”苦艾報了個數，看到莫燁在老馬們調皮的舔弄中掙扎著爬出，面無表情道，“為什麼你每次都能掉進乾草裡？”
“不知道，但至少落在乾草裡不會受傷。”莫燁拔出藏在髮梢中的幹草屑，將他拋飛的罪魁禍首卻依然從容地垂頭吃草。
白馬雖然不知如何繞過門衛從荒野出現在學院的馬圈，在莫燁背後陡然現身。當莫燁表現出騎乘的意願後，白馬沒有拒絕，然而當少年領來一套轡套、馬鞍、糞兜齊全的馬裝並想為白馬裝上時，莫燁迎來了第一次被踢飛的命運。
白馬拒絕一切人造裝備，對侮辱自尊的糞兜尤其深惡痛絕，踩得零碎之後還要撒一泡尿才徹底洩憤。
無鞍脫蹬騎行，這本該是騎術高手挑戰自我時才會選擇的行動，莫燁沒想到作為初學者的自己居然也會體驗，不過沒有馬鐙輔助，莫燁始終無法爬上馬背，和洛特主流的混血馬和窄脊馬相比，白馬高了兩分，再加上白馬的皮膚柔淨光滑，莫燁翻牆翻得利落，卻始終無法爬上馬背，忍無可忍的白馬猛地一跺腳，將莫燁第二次拱進了乾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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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艾教導後，莫燁總算掌握了上馬的訣竅，雙腿蓄勁後躍起，前臂使力的同時作支撐這才上了馬背。不過畢竟是第一次正式上馬，莫燁的雙腿落在馬背兩側時不自覺撞在馬腹上，白馬吃痛下回身叼住莫燁的腿，纖長結實的脖頸使力，將莫燁又一次送進食槽裡。
吃了教訓也有了熟練度，莫燁再一次上馬時溫柔了許多，雙腿在馬腹上夾好，但沒有轡具的支援，莫燁手上並沒有穩住自己的落手點，便下意識揪住白馬密長的鬃毛。理所當然，莫燁又飛了起來。
在苦艾指導後莫燁身體前傾，用手扶住馬頸兩側，儘管沒有馬鞍，但白馬脊背寬闊，倒沒有硌蛋的感覺。而已經學會了穩坐，莫燁便開始思考起自己在沒有韁繩的情況下該如何使喚坐騎，回想起自己見識過的騎手在甩動韁繩，揮舞馬鞭時會用雙腿踢打馬腹，吃了前面教訓，莫燁很小力地踢了踢，卻見白馬真的揚起後蹄，一個蹬腿往前衝去，而後凌空抽身，一個精準的拋投將莫燁送進了籃……食槽中。
看來白馬並不喜歡常規的駕馭方式，或者輕輕踢打馬腹對它來說，意味著將騎者丟掉的一鍵脫出指令。
又吃了一個教訓，莫燁再度上馬後只能小心翼翼地商量道，“白焰，咱們往前跑個唄？”這次白馬毫不猶豫地將莫燁送飛了，對它來說《白焰》這個名字比糞兜更侮辱自尊。
六次挫折後，莫燁有些洩氣，看著苦艾道，“我是不是天生不適合騎馬？”
苦艾坦然道，“就剛剛看到的情況，是。”
莫燁一哽，想從苦艾那裡得到鼓勵安慰的話比登天還難。莫燁只能自我排解著負面情緒，慢慢走到白馬跟前，想伸手撫摸卻唯恐再被踢飛，只能保持著安全距離，問出自己上次來不及問出的問題，“白……呃，你為什麼要救我？而且是兩次。”一次是在夢中重現的飛地火景中，一次是獅蛇鷲屍嬰使用出隕石術的時候。
白馬連頭也沒有抬，一個勁地吃著草，莫燁心道自己想從一匹馬口中問出答案實在是想太多，但想起上次相見時在雪地上留下的馬蹄字跡，莫燁還是不放棄地問道，“那麼《槍鳴·湮滅》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知道能從我的胸口中抽出黑色物質？”
白馬皺著眉抬起頭，一個甩身跨過柵欄消失在草場的遠方，莫燁張大嘴巴，心道自己這是問出什麼隱私問題了嗎？不過既然能再見到白焰，怎麼可能再讓他輕易跑掉，莫燁歇斯底里地追了上去，大喊道，“白……白！我保證不問你問題了！而且不會再喊你白焰了！我立字據！”
“少爺，這些馬你都不滿意嗎？”長了一對桃花眼的僕人雙手搓動，恭敬地跟隨在金髮俊美的青年巡視了一遍學院馬圈，滿臉殷勤。
“沒勁，都是騸馬，而且還都是尋常品種。”長相俊美的金髮青年打了個呵欠，百無聊賴道，“本以為趁著環洛特騎行大賽，市面上能出現一些珍惜種的駿馬，可惜逛了幾個草場都沒物色到能讓我滿意的，遑論讓那位小姐喜歡。”
“少爺我覺得您是考慮得太複雜了。”僕人笑道，“白虎工房的新出廠了一批限量試做型的煉金飾品，造材昂貴，製作精良不說還帶有能讓佩帶著光澤煥發的鍊金紋路，送十六歲的小姑娘最是合適。”
“但那位小姐可不是俗人，她並不喜歡這些俗物，想來她也不缺這些。”金髮青年糾正道，“要知道她防範意識很強，深居簡出之下很難有和她接近的機會，聽說她最近想學習馬術，想來正是個送禮的機會，這樣才能成為除了她表哥以外，第一個能與她接近的男性。”
“可是……”僕人提醒道，“她已經開始和其他男生接觸了。”
“上課時候互傳紙條根本不算接觸！”金髮青年突然掐住他的臉頰，發狠道，“雖然不知道那個不長眼的小鬼和小姐聊了些什麼，但遲早我會找他和他那個醜八怪老師算總帳！明白了嗎！”
臉頰上的肥肉被逐漸箍緊，僕人恐懼地求饒道，“少爺饒命，是我說錯話了，請您別在我身上試用新藥……”
“王梓老師，真沒想到會在馬術草場上見到您！”
後方傳來幾聲呼喊，金髮青年臉色兀地轉陰為晴，笑容溫暖地回過頭，回應道，“盧思特，恭喜出院。”
“這還得多謝您的悉心治療，要不是王梓老師的高超水平，我也不會康復得如此迅速。”纖瘦少年盧思特臉上還貼著一張繃帶，看到從外地調來，年輕傑出的魔藥學老師後臉上露出止不住的笑容。
盧思特回想起對自己的治療差點落入另一個魔藥學老師手中，他就打了個寒磣，“要是讓那樣的醜八怪治療，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這話讓王梓很受用，但還是深沉地嘆了口氣，“對了，潔兒卡她怎麼樣了？假肢的裝配進度如何。”
“已經進入最終的裝配階段，但潔兒卡的精神狀態依然不好，丁泉學長的離世對她打擊很大，覺得是她害死了丁泉大哥。”儘管和事實嚴重相悖，但盧思特並沒有任何說謊的覺悟，回想起自己的幾個同伴還愣站在邊上，他趕忙介紹雙方。
“大家，這位是今年調到洛特的天才蛇派，王梓老師。”盧思特轉而向王梓介紹自己的同伴，“老師，這位是榕根家族的韋隆。”
生了一頭亞麻色捲髮的少年施了個行儀合規的騎士禮儀。
“這位是曾經在單挑中戰勝了年級第一天才的朗曼緹。”
“能夠亂槍戰勝鍾如霆同學純屬僥倖，純屬僥倖哈。”秀氣的少年嘴中雖然謙虛，但胸脯挺得很高。
盧思特旋即又介紹了其餘幾人，王梓一一記下，而後開懷道，“也歡迎各位同學參加我的魔藥學課程，諸位一定能夠藉此進入一個嶄新的認知世界。”
學生們暢快地笑著，儘管對魔藥學並不感冒，但王梓老師行事如此得體，想來也能學到不少課程外的東西。一輪交談後，王梓詢問幾個學生的來意。
“啊，忘記和您說了。”盧思特笑著道，“我們來此有兩個原因，一是聽說洛特騎兵連雙尖刃之一的弗萊明先生，在退役後第一次培訓馬術課，沾微絲的光他選在了學院這，我們這是蹭課去，畢竟再過十來天我們也是要參加騎行賽。”
一旁的朗曼緹哈哈道，“二是聽說沫梨小姐聽說弗萊明先生要來，難得起了興致想要學習馬術，馬上抵達草場，而有她的地方想必鍾如霆也會到，我們希望能和鍾如霆同學再切磋一番。”
他的同伴們撇過頭去，心道這麼想的只有你一個。話說一個大好男兒在莫名其妙勝了第一天才後，怎麼就陷入只想找男人戰鬥的魔怔中了呢？
盧思特轉而詢問王梓道，“您呢，王梓老師，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嘛。”王梓呵呵笑道，“我希望能選一匹好馬，送給能配上它的美人，可惜眾裡尋馬千百度，卻沒個收穫。”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王梓驀然回首，赫然看見一匹美到耀眼的白馬正在往自己方向跑來，他嘴角輕輕顫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目標居然出現在豔陽盛開處。
“抓住它，不要讓它跑了！”王梓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白，你別跑了，我保證不亂問問題了……”白馬後方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看清來人後，盧思特一行從驚疑中清醒過來，互相看了一眼，心想己方始終無法找到的目標居然在光天化日下出現了，連忙呼喊道。
“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