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鉻看著手中的一沓紙，密麻的字眼讓他眼花繚亂，通篇看下來他只看到了兩個字，“保密”。他訝然道，“先生，只是動用一個裝置，需要這麼麻煩嗎？”
莫燁手中有一份同樣的協議，看也沒看就在尾頁盡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副校長將莫燁的保密協議裝入密封袋中，笑道，“畢竟是禁物，總需要保險一些比較好。文字很多但可以幫你們總結一下，如果對外界尤其是獵人協會或鍊金師協會透露接下來半個小時你們看到的內容，我保證，開除學籍只是最輕懲罰。”
張大鉻咽了口唾沫，手臂顫抖地在保密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意識到，在第二堂內修課外被鍊金學老師陳冶攔住的時候，自己似乎就上了一條下不去的賊船。
“字寫得不錯。”副校長看著張大鉻的字跡呷呷嘴，心道這一手娟秀花體字實在不像眼前體型龐大的少年所寫。確認兩人都已經知曉注意事項，副校長開啟了位於醫護樓地下二樓的大鐵門，領著兩人走入其中。
碩大的空間中，陳冶對裝置的除錯已經準備妥當，朝著副校長點點頭，一臺煤油內燃機噔噔噔響動著，包裹絕緣皮的金屬線路連線，持續將轉換好的動力輸送至房間內的其他裝置中，包括天花板上發出白色光亮，照亮整個地下室的長條狀“燈籠”。
“這是電燈。”副校長微笑道，“相對鍊金燈和煤油燈來說，廉價，耐用，易於大規模量產，然而是被鍊金師協會列為禁物的好東西。”
“電……”張大鉻咽了口唾沫，“這不是被稱為毀滅原初時代的噩夢動力嗎，副校長先生，這這這……”
“安心，事實上電力系統雖然被禁，但每個鍊金師都會或多或少偷偷進行研究，王國方面更是希望能單獨解禁方便通訊的電報系統。而且原初時代橫跨了黑暗時代，深海時代，天空時代直到現在的荒野時代，除了深海時代還有文獻記錄，怪物共主的造物們橫行荒野外，其他時代的毀滅已經說不清了。”
副校長看向莫燁笑道，“雖然將軍大人未曾和你說明，但就我個人認為，除了數學以外，希望你能多多接觸大陸通史的課程，要知道時間是螺旋上升的曲線，兩個相面因為時間盤繞在一起，構成的雙螺旋既是生命結構——基因的形狀，更像是世界的本源——雙蛇。瞭解歷史對一個人認知世界有極大的幫助。”
雖然對副校長的指導懵懵懂懂，但莫燁還是記下了參加歷史課的建議。
“高師，X光機已經預熱好了。”陳冶推了下眼鏡，對副校長說道，“不過自從苦艾受傷，被教導主任砸毀，重修好之後已經太久沒用，不知道現在還好不好用。”
“教導主任？”莫燁和張大鉻異口同聲道，他們從來不知道洛特學院中有這麼一個職稱。不過聽到苦艾的名字，莫燁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想。
副校長看著莫燁的表情，苦笑道，“你猜的沒錯，學院的教導主任是雷明頓，也就是苦艾的爺爺，現在的那個濫賭鬼，作為昔日學院中最能打的一個，曾經內修課是他教授的。”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高滋。”校長模糊的聲音傳入副校長和莫燁耳中，因為醫護樓距離主教學樓大概三百米，校長喉輪的聲音傳到這裡已經是極限，聲音模糊不清道，“裝置我也檢查過，沒問題，檢測開始吧。”
莫燁點點頭，按照陳冶精簡的指示站到兩臺裝置的中間，雖然什麼東西都沒有，但他覺得站在這裡時，心底便開始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不適感。
“讓你感覺不安的是一種名為X射線的電離輻射。”副校長解釋道，“X射線是種短波長，高能量的光線，能夠輕易穿透大部分物質，而電離輻射你還是不要太早接觸比較好，你只要知道很多極端蛇派和貓派喜歡用特殊手段誘使自己產生變異，電離輻射便是特殊手段中的一種。”
站在一旁的張大鉻深吸了口氣，“電這種東西一聽就覺得危險。”
所幸檢測時間很短，莫燁只用了半分鐘就走下裝置，副校長抽出裝置中透明的溴化銀塗片，戴上眼鏡後道，“讓我看看……”
經過十秒的沉默，副校長似乎被噎住一般，抬起頭問道，“莫燁，你應該有脊椎，有肋骨吧？”
莫燁點點頭，心道自己如果沒有的話也就不能站在這裡了。副校長將塗片遞給莫燁，上面印著一具骨架，看體形來說是莫燁無疑，然而塗片上胸腔到腹腔中間卻有一處漩渦，將該處的骨骼影像吞噬得一幹二盡。
“因為X光機和電力沾邊導致被禁，說來神秘，其實和照相機概念相近，只不過X射線穿透力更強，更不容易被反射罷了。因為骨骼反射量異於人體其他結構，所以X射線穿過人體後打在塗片上，透過反射量的不同便能打出骨骼的形狀……”
一旁的陳冶解釋道，“而你胸口中的東西連光都能吞噬。”
莫燁承認道，“是的，黑色物質確實是這種情況。”
“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副校長指著莫燁心臟和肚臍中間的位置道，“你知道身體中這個位置代表的意義嗎？”
莫燁想了想祖父的話，說道，“聽老師說過，這個地方好像是叫幻海。”
“的確，不過在一般認知中，《幻海》真正的位置是在臍輪外圍……”副校長搖搖頭，心道這不是自己所精通的內容，更詳細的東西需要再和校長商討一番，他改換話題道，“最初你是怎麼發現此處有疑的？”
“飛地時的一次受傷。”莫燁說道，“當時學槍沒多久，還在老師監督下練習射擊站樁，期間一次扳機也沒扣過，而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可以實戰，我便瞞著老師，悄悄找到一個賞金四千墨磅的通緝犯，正面對他發起挑戰。”
“然後我就被他的手下打成了馬蜂窩。”
張大鉻直接噴了出來，“朋友，我說這可不是受傷啊……”
莫燁指著自己的胸口正下方，說道，“一發子彈落在了這裡，然後等我再醒來時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老師趕到現場，只不過他在馬匪盤踞的山洞中已經再找不到任何一個活物，無論是人類，蟑螂還是老鼠。”
張大鉻掏了掏耳朵，剛剛莫燁說話時他感覺一陣耳鳴什麼也沒聽清，正準備再問一次，只聽副校長問道，“那麼你所使用，那種會爆炸的子彈是否也和此有關？”
莫燁點點頭，走到地下室空無一物的角落，從懷中拿出一枚骨彈，撬開後蓋後將黑火藥倒在地上，而後從懷中拿出一隻細針針筒，扎進自己的胸口下方。
黑色的物質緩緩流入針筒中，莫燁小心翼翼地摁下活塞，既像是氣體，又像是液體的黑色物質滴落在黑火藥小堆上，聚合，融變，小小一灘黑火藥開始如活物般扭曲變形，恐怖的氣息在地下室中蔓延開來，莫燁也轉身逃跑。
轟！
強烈的暴風四散開，吹動天頂上垂掛的長條電燈不停晃動，副校長抹了髮膠，打理得清清整整的銀髮也被狂風吹亂，張大鉻嘴巴張大得可以裝進個雞蛋。
陳冶的手顫抖地將被風頂到頭髮上的眼睛扶正位置，看著地下室混凝土打底的地面融化般出現了一個大窟窿，認真道，“不知名的黑色物質擁有《吞噬》與《變化》兩種屬性，它將黑火藥改造成了爆炸威力更強的物質。”
“呵。”副校長已經不知該如何評價。
莫燁道，“老師曾經幫我研究過黑色物質，他認為黑色物質其實是氣的一種變體……”
“不可能！”陳冶大聲反駁，旋即發覺自己失態，便平靜語氣解釋道，“你身上的黑色物質與人體中的《氣》概念完全不同。”
“老師對此有一番解釋，但之前我聽不懂，自從校長的第一堂內修課後我才有了最基礎的認知。”
莫燁複述祖父的觀點道，“老師認為這個世間有大宇宙和小宇宙之分，小宇宙是所有擁有完整迴路的物體，人體便在此列，《氣》與《勢》，或者用另一種傳統說法的《魔力》與《精神力》，是操縱人體的重要單元。與此對應，象徵整個世界的大宇宙同樣存在有這兩個概念，世間的一切秩序規則如物理變化或不可證偽變化，包括風水、運氣、命運之類，這些概念就是大宇宙的《勢》，而大宇宙的《氣》，便是光與熱這些可見或不可見的能量……”
莫燁深吸了口氣，“老師認為，我身上的黑色物質應該是大宇宙《氣》的其中一種，也就是某種暫未識別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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