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啊，請來一萬個女人來輪了我吧。”百無聊賴趴在櫃檯前，銀髮紮成馬尾的少東家發出源自靈魂的吶喊。當莫燁踏進這家名為迷迭香藥鋪大門時，險些以為自己踏進了鴨子窩，正準備轉身離開，好不容易等到客人的小老闆連忙起身道，“別走啊客人，雖然沒等到女人，但我也在等你這般英俊的人啊。”
莫燁定下腳步，心道世界真小，這小老闆居然是魔藥學課代表里斯。莫燁知道里斯家裡開了間小藥鋪，可是放眼看面前的這家上下兩層連通，合計有兩百平方的店面，儲藥櫃將牆壁圍繞目測有六米高，需要移動梯才能夠到上方的藥櫃，分文別類收入了莫燁一眼看不到頭的藥石草木，這種店面只能叫小藥鋪？
里斯看到面前這戴著面具，似乎和自己同齡的少年也是愕然，問道，“客人，戴這副哈士奇面具有什麼講究嗎？”
“是銀狼面具，出於一些私人原因，我需要保密身份。”莫燁糾正，同時將自己所需要的藥品清單遞給里斯，“請幫我將這些藥品備齊，我支付現金。”
里斯簡單測算了一下，清單上開出的都是未加工的草藥，價格預計在兩百墨磅左右，不過內容倒是讓他有些驚疑，“蚜蟲卵，天牛觸鬚，噬根種……”里斯抬起頭，問道，“呃……”
莫燁知道對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自己，便報出自己的偽名，“叫我艾利西爾便好。”
“好吧，艾利西爾兄，恕我直言，以我淺薄的魔藥學知識來看，這些藥品其中一半屬性的統一點在於都對喬木殺傷力。”里斯問道，“你這是要對誰家的果樹動手嗎？”
“不。”莫燁搖搖頭，說道，“我接受到一個狩獵委託，目標可能是樹妖，也有可能是蟲子，這一半藥品是為樹妖準備的，另外一半則是衝蟲子去的。另外，我還需要灼燒劑。”
“那我友情推薦白磷。”里斯看了一眼莫燁背後的揹包，上面印著軍工廠阿納海姆公司的標記，想來這位極有可能是蛇派的艾利西爾剛買了一些炸彈過來，便說道，“白磷灼燒對付植物型魔物還湊合，但對付沒甲殼的寄生型蟲子效果拔群。”
接受了里斯的建議，等待傭工將藥品和自己帶來的炸彈拿到後臺加工，莫燁看著直打呵欠的里斯，明知故問道，“這家藥鋪是你開的嗎？”
“不不，這是我父母聯營的店面，我只是個幫工。”里斯攤手道，“你知道的，迷迭香是種助情藥，效果不強，但足夠引燃乾柴男女，他們兩人在酒館中因為迷迭香共渡良宵，然後有了我，而這家店算是他們送給我自己賺零花錢的，結果我小名叫迷迭香，這店也叫迷迭香。”
莫燁有點無語，“那他們兩人呢？”
“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只有一夜。”里斯撇著眉乜了莫燁一眼，“說句題外話，我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四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
“……”
頭頂上方的十二米混凝土城牆矇蔽了午光，陰影之下衛兵們對進城的人進行詳細檢查。對於人類都市來說，進城遠比出城麻煩許多，出城只要在衛兵確認並非在榜通緝犯便可徑直離開，而進城則需要進行多層的檢測檢疫，排隊的人雖然神色不耐煩，卻沒有怨言出口，他們知道這是為了自己生命安全所必要的程式。西部行省東北部有座名為威樂米特的城市，因為衛兵疏於檢查，導致一個進城者攜帶一種極為危險的寄生蟲進入城裡。
現在威樂米特已經成了死城，即使過了十數年，依然有被控制了肉軀的人類在街頭徘徊，尋找同類做食物。
從東線輸送物資來此的火車剛剛透過檢查，鋼輪嘎吱聲中緩緩開進城裡，車輛的檢查要比行人簡單許多，畢竟在乘客上車前便已經進行過一次檢查。
“你可以透過這裡了。”直到守門的衛兵大聲提醒，莫燁才從里斯家事的驚疑中清醒過來。莫燁本需要脫去面具進行檢查，在出示獵人銅章後在衛兵們敬畏的眼神中免去了這個麻煩。莫燁託了託行囊，趁勢詢問道，“請問兩個小時前，是否有學院的三男兩女從這裡出城？”
其中一個衛兵毫無遲疑地點點頭，似乎那五人讓他印象深刻，“你說的那五人裡有一個紅發女生吧？我只是對著她比對了一下通緝令，結果就大罵我在侮辱她。臉長得挺可愛的，但是性格真讓人倒胃口，誰娶這種老婆整天都得提心吊膽。”
他指了指城外通外北方的青石路，道，“他們五人合乘三匹馬，嘴裡囔囔著要瀟灑完成委託，往榛果村去了。”
莫燁道了聲謝，便往城外的荒原中走去。目送他離開，其中一個衛兵碰了碰另一人的胳膊問道，“上個月蚤綴酒館事件的報告看了嗎？”
“粗略看了一下，還真是一出峰迴路轉的精彩故事。”另外一個衛兵回憶道，“原本的嫌疑人，夜火家族小公子死後被洗清冤屈，又在他那老爹大鬧議會後後得到了受害者的身份，倒也風風光光厚葬，夜火家族也得到了讓人心寒的好處。而結果那個熊派真兇的，則是警察中的一朵奇葩，掘墳貓趙離，以及戴著銀狼面具的年輕學生葛傑……”
說起銀狼面具，衛兵想起剛剛出城的少年，驚訝道，“你是說剛剛那人是……”
“既然人家想保密，那就不要戳穿了。”略顯瘦弱的衛兵聳聳肩，說道，“年紀輕輕就能得到獵人銅製徽章，真是了不起啊。我那和他同齡的弟弟一直夢想能成為的，就是這種少年英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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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馬車廂中充滿了繚繞的煙霧，幾個嗜煙的中年人不管乘坐十餘人的馬車裡還有孕婦和小孩，美滋滋吐著菸圈。感覺車裡安靜得有些無聊，咧著黃板牙的老頭逗弄旁邊兩三歲大的孩子，無視孩子母親憤怒的目光，拿出菸斗騙孩子抽了一口，看到男孩嗆了一聲後大哭起來，老頭和同樣無聊的中年人們頓時鬨笑起來。
過了兩分鍾，新出產的笑料也沒了笑點，無聊的人們看向戴著面具的少年，老頭打趣道，“小哥，去個鄉下裝什麼神秘啊？難不成你是哪個貴族家的公子哥，打算偽裝身份去鄉下私會某個多情的姑娘吧？”他身子湊上前，將手伸向莫燁的臉，“讓老頭子我看看，這面具到底是真銀還是鍍銀的？背後這張臉又有多俊。”
手被拳頭抵在半空中不得寸進，藉著車廂中昏暗的光線老頭勉強能看見對面冰冷的眼神，他冷冷打了個寒顫，收回手，嘴裡卻不認輸，“最討厭你們這些呆板的獵人了，一點也不風趣幽默。”
老頭坐回座位，從背後抽出一個小布袋將白色的結晶倒入燃著的菸斗中，美美嘬了一口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紅暈，他的動作故意做得很大，全車人都可以看見他的表演，坐在斜對側的老煙槍識貨，驚訝道，“這不是真知嗎？我聽說在洛特的唯一一家工廠已經被警察抄了，現在市面上花三倍錢也難買到了。”
“哈哈哈，那群王家養的狗算個屁啊，他們的主子自己都顧不過來了。”老頭哈哈一笑，故作高深地揚起頭，道，“真知嘛，雖然市面上被禁了，但想要買的話，只要有門路還是可以搞到滴。”
一聽到這，曾經試過真知加菸草滋味的中年人連忙湊了過來，滿臉期待的看著老頭。得到了足夠的關注度，老頭也不賣關子，低聲道，“聽我在議會廳工作的同村娃娃說了，一個叫作夜火的貴族聽說白翼伯爵準備摧毀收繳到的真知工廠，據理力爭表示真知是種對於獵人作戰極有幫助的輔助型藥物，藥物本身無罪，錯的是濫用者本身，使這種神奇的藥物消失在世間是人類巨大的損失，便聯合諸多仗義執言的貴族，在議會上駁回了白翼伯爵的封禁銷燬令。據說，我是說據說啊，讓真知合法化的提案也在起草中，不日就能讓我們隨處都可以買到真知了。”
老頭背靠著座椅，吐著菸圈悠悠然道，“俗話說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真知卻能讓這種痛快強烈三倍，這般好東西如果被毀掉再也看不到了，那才是世間的一大損失呢。這個叫夜火的，真是讓人敬佩的好漢子。”
四周圍的中年人們連連附和道，“真是為平民辦實事的好貴族啊。”
平穩的馬車突然間變得顛簸起來，想來馬車已經是從石板鋪設的主道上行駛到了鄉間的爛泥地裡。過了四五分鍾後馬車停下，駕車的獵人回身鑽入車篷，對莫燁道，“小哥，你的目的地到了，榛果村往這裡再往西三公里。”
莫燁抄起行囊下車，付了車錢後對著四位護車的獵人道了聲謝。這些獵人因為實力不濟，沒有接受困難委託的勇氣，只能在荒野的安全道路上護送村民來往城鄉之間賺些路費聊以為生。
目送馬車向下一站遠去，莫燁環顧四周圍被雪覆蓋，一眼便能望到數公裡外土丘的荒野，心道即使數月不見，這片荒蕪之地還是如此荒涼。遠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一聲狼嚎，莫燁心道這裡雖然鋪設好的道路是人類的勢力範圍，每隔三公里便會有個哨崗，可是單人獨行依然不適宜在同一地方久呆太久。
他回過身檢查地面，雪地上除了方才馬車駛過的痕跡，有另外三匹馬奔向另外一個方向的足跡，還算明顯，想來就是宋瑋他們留下的蹤跡。
莫燁站起身，一道白色的健影如閃電般從他身邊穿行而過。
“嗯？”莫燁猛地回過身，背後的荒野上什麼也沒有，他苦笑一聲道，“應該是看錯了吧？那匹馬我就見過一次，還是在飛地荒野的夢裡。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少年搖了搖頭，追尋三道馬匹的足跡往村落走去。遙遠的地平線上，全身白皙勝雪的駿馬看著莫燁離去的背影，鬃毛飛揚宛若盛開的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