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靈魂想表達的內容有些複雜，經過兩分鍾的明暗閃爍後才停止，趙離咂咂嘴，“他說，殺他的人是勒斯。”
“這個我們早知道了。”莫多克不滿道，“我們想知道的是切諾比把剩下的藥藏在哪，我們的任務是將那些藥收繳並銷燬，協會不想再被一群癮君子發瘋似地襲擊。”
“很遺憾，表述地名這種事情超出一個孩童靈魂的能力範疇。”趙離看著莫燁手中的魂火閃了閃，說道，“不過他能記得在這裡的東北方向兩公裡處，便是他惹出殺身之禍的地方。”
靈魂的火苗逐漸黯淡，能供靈魂存於世間的柴薪僅有死者生前最後的負面情緒，與能使靈魂變成長明燈般的怨念相比，恐懼作為柴薪所提供的能量遠遠小得多。趙離道，“他說他要上天國找外祖母了，你們還有什麼問題麼。”
兩個大漢對視了一眼，科莫多道，“不用了，我們的問題只有一個，讓他多留一些力氣上路，剩下的交給獵人罷。”
“我還有一個問題。”莫燁打岔道，“殺他的那個‘勒斯’，有沒有自顧自玩火柴的習慣。”
靈魂的火焰驟亮起來，答案很明顯，是的。旋即火苗緩緩熄滅，小乞丐留在世間的最後一絲痕跡消散不見。
“看來是真正的勒斯。”趙離將小乞丐外祖母的相框在桌子上擺正，對莫燁和另外兩位獵人說道，“夜火家族的大公子想要將那麼大批的成癮藥搶回，勢必會帶上絕大部分人手，而且有很大可能和切諾比火拼在一起，要逮住他們，光靠我們可能性很小。”
莫多克摩拳擦掌道，“我們去協會找人手，切諾比的名字在通緝榜上掛得太久了，是時候摘下來的。”
科莫多點點頭，“夜火家族的手也越伸越長，是時候剁掉讓他們長點記性。”
“副局長，大事不妙！”穿著警察制服的中年人急匆匆衝入破屋中，對趙離道，“和你在酒館並肩作戰的那個小獵人不知道發什麼瘋，帶著一隻魅魔在中央街那裡大殺四方，把十多個學生打趴下了。”
好不容易將氣理順，他抬起頭，看到戴著銀狼面具的莫燁就在趙離身側，呆呆然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莫燁和趙離趕到中央街時，最後兩個嚎得悽慘的學生正被抬上擔架送往學院的醫護樓。莫燁記得，當他帶著凌玲離開咖啡館時，這兩人是沫梨身側擁躉中的其中兩位。
一個女生正在接受警察的筆錄，她驚魂未定地說道，“那個窮兇極惡的男生長得比魔物還兇，在咖啡館的時候就在毆打小孩，調戲蘿莉，沫梨小姐看不慣和他辯論了幾句，他就朝著沫梨小姐大吼大叫，還吐了兩口痰口水，真的太恐怖了。而且沒想到只是小小衝突，他居然就把仗義執言的韋隆，盧斯特他們打得屁滾尿，噢不，是生不如死，小姐她也，嚶嚶嚶……”
安慰了一下扶著眼眶直抹眼淚的同伴，另一個女生接著道，“警察叔叔你們趕緊把那個惡人逮捕歸案吧，聽說他在學校裡就不是好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連麋鹿子爵那麼善良的貴族也毆打，他還在槍術課上強逼謝依小姐和他決鬥，說是他勝的話就讓謝依小姐做他的女朋友。”
趙離來到兩個女生面前，朝做筆錄的警察點點頭，接下記事本，而戴著銀狼面具的莫燁看了一下先前的記錄，翻個白眼後接著問道，“能詳細描述一下那個惡人的長相嗎？”
“當然可以。”微胖的女生咬牙道，“他長著一張比狼獾還醜的臉，比禿鷲還尖厲的鼻子，孽鬼般的缺角耳和四層下巴，還有……”
“對了！”她指著少年面具下的眼睛，驚訝道，“還有像你這般蒙了層霧霾，根本讓人看不懂在想什麼的眼睛。”
趙離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莫燁看著天，這個直接目擊者直到最後都沒認出“行兇者”就在她的面前，鬼知道在她心裡已經把“莫燁”腦補成了什麼模樣。
“我問過我的同事們了。”趙離和莫燁來到街角，扶著嘴道，“根據現場目擊者的筆錄來看，襲擊這群學生的人確實是帶著魅魔的‘莫燁’無誤，或者說，戴上‘莫燁’面具的某人。”
用自己面孔作惡的人，莫燁想到了答案，“切諾比。”
“萬幸衝突發生時，你和我正好在貧民區的破屋中，有我做不在場證明，警察們不會對你怎麼樣。”趙離摸了摸臉，對莫燁道，“如果你將身份曝光的話，協會的兩位獵人也能為你作證。”
“不必了，只要將那混蛋抓住，所有構陷就全部無效。不過需要知道他們去哪了。”莫燁扶了一下面具，問道，“筆錄全部做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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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有個人。”趙離指著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沫梨。
作為衝突風暴的中心，和被“莫燁”揍翻的少年們相比，沫梨無礙，只是受了些驚嚇，仗著身份便利，趙離找到了少女目前所在的位置。
停在街道角落的馬車被厚重的布幔遮蓋，全然看不清車內中的情景，聽到有腳步聲接近，傳來了阿晴警惕的聲音，“什麼人？！”
“萬安，女士。”趙離行了個簡禮，筆錄名單上第一個名字就是阿晴，對方早早便做完了記錄，此行他的目的是車上的另外一個人。“我是負責調查這次衝突的警察趙離，我想請沫梨小姐談談。”
過了片刻，馬車中傳來另一個聲音，沫梨甜甜地道，“您好，趙離警官，莫燁同學不是兇手。”
趙離愣了愣，和身旁的莫燁對視一眼，卻聽車上的少女接著說道，“雖然這麼說可能讓你難以相信，我手上也沒有任何證據，但我能證明，真正的莫燁同學和這次事件無關，將韋隆同學他們擊傷的，另有其人，更精確地說，是用變形手段偽裝成莫燁同學的某人。”
翻看了一下整本筆錄，和沫梨證詞相同的，也就只有阿晴了，其他人的統一口徑均是莫燁行兇。趙離記錄下沫梨的話，接著問道，“請問你是如何判斷他用了變形術？”
“我不知道他如何變形，但要將莫燁同學無辜設為必要前提，所能得出的結論也就只有如此了罷。”沫梨打了個呵欠，清退道，“不好意思警官，我有些乏了。”
“謝謝您的配合，小姐，先行告辭。”趙離和莫燁一起離開，同時用手肘戳了戳莫燁，“雖然英雄的孫子你看起來悶悶的，但女人緣挺好。”
莫燁沒搭理他的調笑，“你有沒有覺得馬車有點奇怪。”
“是有這種感覺。”趙離呵了口氣，“窗簾蓋得太過厚實，無論是光線還是氣味都無法透出來，能穿到外面的只有聲音。另外我想不通的是，切諾比為什麼會帶著一隻魅魔襲擊沫梨？從先前對阿晴的筆錄來看，沫梨來自其他城市，與當地無論平民、貴族都不認識。”
“等等，魅魔？”莫燁臉色一變，旋即拔腿便往學院趕去。
洛特城中，他所知道的魅魔只有一隻，此刻理論上應該被葉銘影控制著，如果這只魅魔跑出來了，那麼意味著……
“老葉他沒事。”槍術老師在學院門口截住了莫燁。
少年正戴著面具，但葉銘影對槍術老師有過囑託，真正的莫燁有可能戴著銀狼面具在學院現身，務必攔下。
槍術老師若有所悟地看著莫燁，“副校長說的不錯，無論是蚤綴酒館，還是開學時的墓園，實在不像葛傑那種一問三不知的人做的。”
莫燁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切入正題問道，“葉老師他沒事吧？”
槍術老師笑道，“他自然沒事，當我察覺到進入醫護樓地下的人不像是一個學生，我便悄悄尾隨等待他露出馬腳，當他對老葉下毒時我便暗中開了一槍，不過我倒是多此一舉了，老葉本有十足的把握制服他。”
“結果就是偽裝你的人負傷逃跑了，同時趁亂救走了那只魅魔，而後經過沫梨同學他們時進行了襲擊。”
“另外這是老葉讓我交給你的。”槍術老師將一張信封交給莫燁，認真道，“他說他用魔藥觀察到的凌度生前最後所見，將所有資訊記錄在這裡，和你的記憶對照，很容易看出一些新線索。”
“另外蚯蚓肉和魅魔逃跑的事依然不需要你操心，儘管老葉他暫時無法行動，但他已經請出了更強悍的人出場。”
莫燁點點頭，拆開手中的信封，突然感覺鼻子有些癢。
剛剛一瞥間分明寫滿字跡的信紙上，此刻白白淨淨，根本什麼都沒有寫下。
字跡在眼中消失了……
趙離站在中央街的牆邊，像是貓咪般打了個呵欠，莫燁不知道想起什麼，突然間就朝學院跑去，把他一個撂在原地，他想去追時，卻被另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看到俊美異常的少年詢問過在場的學生後朝自己走來，趙離歪著腦袋問道，“鍾如霆同學，話都問完了嗎？”
鍾如霆笑得明媚，“不必叫得那麼生份，叫我如霆就好，作為交換，也請讓我稱呼你為……”
“趙離。”趙離聳聳肩，反覆看了看手中警察局長開出的證明，也不知道老糊塗的局長為什麼會給一個學生開具擁有全部調查權力的金盾徽章，但經過反覆確認，趙離確定手中的徽章是真貨，也只能留在原地配合對方了。
趙離問道，“問出你想問出的東西了嗎？”
“還沒有，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襲擊者不是莫燁同學，他和我家表妹沒有仇怨，而且為人也不是會歇斯底里發瘋的那種。”
鍾如霆回想起離開學院之前葉銘影的交待，“你要調查的那個‘莫燁’是個西貝貨。”
“對了，我家表妹呢。”鍾如霆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她膽子有些小，希望這次事故不要嚇到她。”
趙離指了指後方的馬車，旋即繼續閉目養神起來。
鍾如霆敲了敲馬車的外緣，旋即面色驟變，不待馬車上的回應，便掀開馬車的蓋毯鑽入馬車中。
全然不透光的馬車中，幽幽燃燒的煤油燈是唯一的光源，阿晴雙手抱著腿，坐在正中央位子上，看到鍾如霆進入馬車，她點點頭，“如霆少爺。”
馬車中僅有她一個人。
“沫梨去哪了？！”鍾如霆驚愕道，“所有人都說她沒事，就在馬車上啊！”
“那是我的障眼法。”阿晴苦笑道，“那個假貨莫燁和魅魔打不過我，沒能拿下小姐，但是那個魅魔是個魔物，接觸到小姐的一瞬間……小姐她又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