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個花季少女打得靈魂虛弱，為了贖罪需要蚯蚓肉製作魔藥來為她治療。”缺油的燃燈火光搖曳，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昏沉的光亮中苦艾抬起頭來，乜了莫燁一眼，“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
莫燁咳嗽了一聲，“我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在和你的決鬥中說暈就暈，和你無關？誰信呢。”苦艾轉過輪椅，戴上臂鎧後拿起工作臺上略帶鏽跡的雕花刀，為桌上那把花紋缺失了一塊的槍械重新填補紋路，頭也不回的道，“我手頭上已經沒有蚯蚓肉了，上次毛地黃和蚯蚓肉被那老不死的傢伙全部收割走，你也在現場，想要蘑菇的話，去找他要吧。”
莫燁咽了口唾沫，上次被苦艾爺爺一嗓子震飛的記憶依然清晰，在掌握能夠反制對方的力量之前，他不想面對自己根本無力抵抗的人，哪怕不是敵人。苦艾正在維修中的步槍倒是引起了莫燁的好奇，和飛地上那些老舊古董不同，這把用材考究的銘紋槍稱得上極致精美，部分線路構成了玫瑰圖案，看情況是一個女人的配槍，但細絡的花紋又不像單純的裝飾。
“這就是煉金槍嗎？”莫燁雖然沒近距離見識過煉金槍，但既然名為鍊金，自然與迴路相關，這把槍上的紋飾讓莫燁聯想到了飛地未曾見過的標誌性裝備。“為什麼一把壞槍會在你手上？”
苦艾翻了個白眼，“首先，她並沒有損壞，只要核心陣完好，她就能使用後備迴路正常作戰，現在我只是在給她做基礎保養罷了。其次，我先前說過的，一切來錢的營生我都做，包括槍械維修保養。”
莫燁好奇伸手向煉金槍，卻在半途被苦艾用臂鎧截下，少女眯著眼睛道，“這是顧客的東西，不要亂碰。如果你對煉金槍好奇，可以找我定製，價格從優。”
莫燁一攤手，指著腰間厚實的柯爾特二式道，“這就不必了，我還是喜歡用耐磨的武器。”想起自己來此找苦艾的本來目的，莫燁無奈的撓撓頭，“你知道洛特哪裡還能買到蚯蚓肉嗎？”
“別想了，除了我養殖的那一批外，整個洛特找不到第二批同樣出色的貨。”苦艾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自豪，“能在黑市上有價無市，除了因為是禁藥以外，難養活也是一大問題，如果不是因為我曾經在圖書館的古書裡看到過養殖這種古生蕈菌的竅門，這批貨也不會長得這麼優良，只要完全成熟以後流入市場，那麼又會是一大款進項。”
想到這裡，苦艾憤怨地一捶桌子，“該死的老不死！”
苦艾祖孫二人間的事莫燁並不好插手，畢竟他打不過那個人渣老頭。莫燁無奈道，“大概到哪裡能找到你的爺爺？不管流到哪裡，至少我要拿回一株。”
“六博黑酒館，就是上次我帶你去的那一家。”苦艾的維護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將煉金槍重新封裝好，她語氣冰冷的道，“你知道路，我就不再帶你去了，看見他的臉我便覺得噁心。”
莫燁道了聲謝，正準備離開，酒館的大門被猛地推開，穿著皮裘的少年瑟縮著走了進來，“今天這鬼天氣怎麼這麼冷？”
莫燁看向用膠帶填補的窗戶，儘管已經入冬，今天卻難得是個大晴天，哪裡稱得上冷。跟在少年身後走進酒店的少女更是驗證了莫燁的想法，抹了唇彩，塗了淡眼影的少女撥弄著波浪長髮，上及大腿的短裙下甚至還穿著透過肉色的黑絲長襪，配上曲線畢露的貼身衫衣，將纖美的體形勾勒得格外誘人。
和莫燁有印象的幾個女生不同，眼前這個似乎大了自己兩歲，達到十八歲的少女更擅長體現出自己的美，無論是淡妝還是行儀都有一種成熟女人的韻味，她的眼睛掃過莫燁，細長的眼尾流蘇，來自身體的本能猛地攥住了莫燁的心臟。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少女和莫燁的眼神稍碰即離，莫燁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而少女看向苦艾，輕笑一聲，“我的《夜鶯》修好了嗎？槍匠師傅。”
“維護完畢。”將封裝好的步槍推給對方，苦艾面無表情的道，“只是些許紋路刮花了而已，並不影響使用，自己拿上雕紋刀補齊就好，沒有必要特意送到我這裡來修理，蜜雪女士。”
“這話可不對，美好的東西就應該用百分百的心思去保護。”蜜雪拆開煉金槍的封裝，心愛的配槍鍊金紋路已經被補齊，槍身也被小心翼翼地抹上了臘，滿意的笑了起來，“看來保養得確實不錯。”
“你滿意就好。”苦艾伸出手，“兩個墨磅，不打折，不謝。”
“很便宜啊，如我的閨蜜所說，這家小巷槍店價效比真的很高。不過……”蜜雪突然舉起步槍，猛地往地面砸去，硬而脆的槍管應聲而斷，原本美麗的紋路支離破碎落了一地，似乎覺得還不解氣蜜雪又用高跟鞋在開裂的木質槍托上踩了兩下，這才心滿意足地籲了口氣。
莫燁目瞪口呆，而蜜雪促狹的眼神和苦艾依然冰冷的眼睛對接。
“不過美好的東西過去就算再美麗，一旦損壞了，費盡心力修補得再好，終究改變不了她是個殘物的事實，即使僥倖繼續留在世上，也只不過是在玷汙這個世界而已。更何況，這件修補好的東西也不過是個東拼西湊出來的怪物而已。”蜜雪看著輪椅上的苦艾，連忙擺了擺手，訝然道，“千萬別誤會，前洛特學院有史以來最多才的校花，你費盡心機幫我修好的槍我很滿意，只不過我突然間不想要它了而已。我覺得它擺在我的眼前，真的是有礙觀瞻，巴不得它能從這個世界上立刻消失。”
蜜雪掏了下錢包，發現自己忘記帶錢，便靠近身旁那個包裹得極為厚實的少年，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鄭意，我忘記帶錢了，幫我掏兩個子給你曾經瘋狂追求過的大美人唄？”
鄭意將自己裹成毛球，從進店起就沒有和苦艾對視過，聽到女友的話他尷尬地笑了兩聲，咕噥著“都兩年前的事了”，一邊掏著錢包，就在他將兩枚墨磅遞向苦艾的時候，腰間的軟肉被一掐，痛到他一個手抖，兩枚硬幣落在地上，滾到了苦艾的輪椅前。
“哎呀，真是抱歉，看我男友笨手笨腳的。”蜜雪歉然的笑了笑，看著落在地上的墨磅，不好意思的說道，“他零錢只有這些了，而我穿著裙子不方便彎身，鄭意他裹得這麼厚也沒辦法彎腰，不好意思了。”她盯著蓋在苦艾膝蓋上的厚絨布，嘴角彎曲出明媚的弧角，“能勞煩你自己彎身撿一下嗎，拜託了，下一次修槍我也一定再找你。”
苦艾聳聳肩，消瘦的身子前傾伸手探向兩枚墨磅，兩枚硬幣掉落的位置卻極為巧妙，伸手無法觸及，將輪椅前移又會讓蓋住雙腿的厚絨布遮擋住。苦艾盡力向前，宛如匍匐在地，卻始終無法觸及到自己辛苦所得的收入。
看著苦艾宛如趴在地上朝拜一般，站在她身前的蜜雪忍不住笑出聲，而後捂住嘴唇，身體抖動著捅了捅身邊的男友，“看著自己曾經苦追不到的女人像個狗一樣趴在你面前，感覺怎麼樣？”
“感覺……”鄭意訥訥的說不出話來，記憶回到了兩年前，即使那個將自己苦心寫出的情書當著自己面撕成碎片的校花，因為事故導致半身不遂，他也一直般躲閃著光彩不再的苦艾。不過被女友逼著來到苦艾的家中，曾經觸不可及的美人像是最下層僕人一般伏在面前，瘦骨嶙峋的少女形象和曾經那個傳說一般的第一美女再度重合，他呵呵了兩聲，而後哈哈大笑起來，“感覺真是再棒不過了。”
大笑過後，總感覺苦艾的現狀還是不夠慘，他的臍輪火亮起，控制得極精準的力量沿著腿部肌肉傳遞至地面，從他的腳延伸至苦艾輪椅下方的木板猛地翹起，苦艾吖的一聲，伴隨著傾覆的輪椅朝地上倒去。
鄭意和蜜雪忍不住笑出聲，苦艾摔在地上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傳來。一腳踩住輪椅，一手撐住苦艾，莫燁小心將苦艾扶正，彎身將落在地上的絨毯拾起攤回苦艾腿上，順便將兩枚墨磅放在少女的手掌中。全程保持觀望的莫燁並不知道兩方的恩怨情仇，一直處於中立旁觀的姿態，蜜雪那些話他也聽得雲裡霧裡，不過當鄭意發出病態的笑聲，暗中使壞讓苦艾摔倒時，他再也無法在旁，伸手探向腰間的柯爾特二式。
苦艾扶住莫燁的手肘，將他的手堵在槍套前。
苦艾將兩枚墨磅貼身放好，微笑道，“盛惠，歡迎下次光臨。”
“嘁，沒意思。”鄭意切了一聲，扭頭看向莫燁，方才他從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敵意，“我記得，你好像是前幾天那個大鬧獵人協會的一年級新生吧？”
“是我，鄭意同學。”
“什麼同學？！你要叫我學長！”鄭意扭過頭不屑地哼哼兩聲，“不過要你這種不知敬畏的人喊我學長，我寧願不要，毛都沒一寸長，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居然也學人強出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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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帥哥，早上你把獅心會大小姐痛揍的訊息也開始在學院裡傳開了哦，你最好祈禱那小妮子快些清醒，不然別說她的爺爺和哥哥，獅心會的正式成員也會把你生撕了。”蜜雪饒有興趣的看著莫燁，紅舌繞舔著唇，輕笑道，“話說你是苦艾的新男朋友嗎？她的眼光不錯啊，兩任男友都挺出色的，我都忍不住又想動心了。”察覺到身側男友醋意滿滿的眼神，她連忙嬌俏道，“達令，開玩笑的，我對那個往生死線跑的夯貨已經沒任何興致了。”
“希望吧。”鄭意吃味的哼了一聲，離開前氣勢洶洶的對莫燁道，“自重，小子。”
“自重這個詞，應該還你才對。”鄭意帶著蜜雪正要離開，莫燁悠悠的問道，“最近除了身體發虛感覺極度寒冷以外，左側腹下是不是出現了三瓣花的紅色印記？”
“你怎麼……”鄭意面色一驚，發現女友在身側，連忙改口道，“幹你屁事！”
兩人離開了酒館，莫燁卻是饒有興趣地蹲下身將煉金槍的碎片拾起，對苦艾道，“沒想到你是我的學姐。”
“退學都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苦艾搖搖頭，扶著輪椅轉身，卻聽莫燁認真道，“如果你釋出委託的話，我可以接下委託去揍他們一頓，不然別人問起，我不好回答。”
“為什麼要揍他們呢。”苦艾哧笑了一聲，這好像是莫燁第一次聽到苦艾的笑聲，儘管只是苦笑。
“如果能讓他們開心，送來更多賺錢的機會，那就順著他們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