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綵帶，放飛上天的鴿子。
西境城市一年中最熱鬧的節日環洛特騎行大賽正將開始。由城市競速路段和城外越野路段組合構成的賽道已全部構建完畢，木頭搭造的觀眾臺密集分部在城市各個角落。全市的人們停下勞作將道路空出，四散的衛隊封閉各個路口，觀眾帶著支援選手的彩旗或橫幅早早來到訂下的座位上，即使比賽還沒開始，周遭的興奮也在加速所有洛特人的血液。
小城酣暢狂歡中迷醉。
比賽開始的地方，洛特城中央街兩側的商店全部停止營業，畢竟潛在客戶與店家此刻都在觀眾臺上。不過諸多老店鋪還是機智地用樓面打上大幅廣告，宣傳新產品。
一家鍾表店前面的觀眾臺上，不斷用手帕擦著汗水的胖老闆緊張兮兮地站立在老人身側，“高滋先生，您認為本店將新上市的限量版鑲鑽手錶與戒指定價多少，才能達到最大銷量？”
副校長依然是一身頗為正式的燕尾服，不過今天學校放假，老師與學生此刻分佈在全城各處的觀眾席或選手準備區裡，他帶了塊絨布靠墊放在背後，閒適地半躺在最後排，手中的鍊金保溫杯裡的檸檬茶中還浮著冰塊，美滋滋用吸管啜了口後老人輕笑道，“鑽石這種材料價值體現在工業上，為什麼你們亥伯龍的人總是孜孜不倦地想把鑽石改造成奢侈品？用黃金不好嗎？”
“先生你別埋汰我了，這幾十年連兩大帝國的鑄幣都被嚴格限制使用黃金，即使我們本家是三大軍工廠之一，但要是敢再像以前推出含金產品，怕不是要被鍊金大師們抄了老窩。”
胖老闆擦著冷汗打了個哈哈，“鑽石這種東西雖然稀少，但在鍊金學上屬性價值和玻璃相當，再怎麼經營都不會觸怒鍊金師。況且女人和龍一樣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只要找雲遊獵人多編造幾段愛情段子散播，再多誇大一些鑽石的稀有度，我相信銷路不是什麼問題……”
“寫好了。”
胖老闆還在說話，副校長已經根據對方提供的各項資料用隨身攜帶的鋼筆在便籤紙上完成了模型，遞給胖老闆。
“費用打到學院的常用賬號上，金額多少你自己確定，但如果讓我不滿意的話……”
“明白明白。”胖老闆如獲至寶地接過便籤紙，保證道，“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潤筆費，我們今年對學院設施的贊助費也將加大，也絕不會像去年那批投機者一樣，用您的數學模型炒作火柴傷害平民……”
副校長手指豎在嘴前，胖老闆立即結束喋喋不休，恭敬地連連鞠躬後告辭。
“高爺爺，您真棒！”坐在一旁的謝依目睹從西南行省省城一路趕來的風雲人物在副校長面前也是低聲下氣，忍不住坐到老人背後捶起背來，誇獎道，“昨天爺爺在唱片店裡挑碟的時候還在抱怨手裡頭錢緊，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想買啥就買啥了，結果今天你動動筆，就又給學院添了一大筆資金。”
“但這和學院每年龐大的執行資金對比，不過只是小頭。”享受小妮子的按摩，副校長笑容之中浮現出少有的苦惱。
“王都方面的支援資金已經斷了幾年，法院和檢察機關執行已經停擺，民事和刑事審判的工作全部被獵人協會承接，警察局倒是在麋鹿子爵和趙小貓支撐下勉力維生，但民政系統的行政人員受貴族議會僱傭，和王室中央沒什麼牽扯，想來連警察局的那塊地皮明年也會被他們拍賣了吧。”
謝依眨眨眼睛，“但是我們學校不執行得有聲有色嗎，即使行省裡其他全是貴族就讀的學院，老師和設施的水平也比不上我們啊。”
“凡事不能看表面。”副校長點了一下謝依的鼻子，“就像當初獅心會辦得有聲有色，但作為組織者的你哥離開學院去了前線，沒了他的名聲支撐後，獅心會在你手中也只能騙一些新入學生加入吧？”
“抱著寧缺毋濫的原則，作為臨時負責人的我才堵住入會的通道親自挑選會員，不然早就被蜂擁者擠爆了。”謝依氣呼呼道，“而且至少我騙來了鍾如霆同學和葛傑同學這兩個風雲人物啊！差點還把莫燁同學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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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們有多久沒進行集會了？”副校長一句話便把謝依噎住，老人搖搖頭道，“獅心會初創之初的本意是參與者互相交流內修經驗，在沒有人際關係影響下相互促進成長，可是作為最傑出者的謝存遠離，即使留下的會員還沒因為失望脫離，但遲早也將加入那些能給他們切實利益與人脈的社團……離色厲內荏的獅心會解散，也該進入倒計時了。”
“現在學院的狀況，也是如此。”副校長搖搖頭，“不過現在這還不是孩子所該關心的。說些開心事吧，你的腹輪的亮度已經超過作為主輪的心輪了？”
“是吖！”謝依甜甜一笑，“在和師傅……呃，莫燁同學決鬥之後我就感覺腹輪火焰的燃燒快了許多，對寒霜息的修習也快了許多，只能說不愧是莫燁同學，只是和他決鬥就能獲得如此大的收穫。另外高爺爺，雖然你們都說沫梨同學生日宴會上那只怪物是葛傑幹掉的，但我受傷之後分明看到莫燁也……”
“擊殺那只怪物的是葛傑。”副校長朝少女眨眨眼睛，“明白了嗎？”
“呃……懂了。”
“高喵喵老弟！親愛的高喵喵老弟！”生著酒糟鼻，一臉酒暈的濫賭鬼看見觀眾臺上的副校長，如同見到救世主般擠開人群靠了過來，渾身邋遢的髒臭味混合口臭燻得周圍人四下逃竄。
副校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離我遠一點，人渣。”
“別說笑了老弟，你和我是什麼關係啊，好歹是一起上過戰場還差一點被一起丟進亂葬坑的戰友啊。”濫賭鬼嘻嘻哈哈靠近，攬住副校長的脖子，“再說你沒點亮輪火，沒有火器的情況下你也打不過我啊，怎麼可能趕得走我呢哈哈哈……”
後方的少女小屁股不著聲色地往後挪，濫賭鬼看見後招呼道，“沒想到兩年不見你就出落地這麼漂亮啦，小煙月。”
少女臉一黑，“我叫謝依啊，雷明頓教導主任。”
“噢，瞧我這記性，原來你是謝狗狗的孫女啊，我就說怎麼兩年不見高喵喵孫女的屁股和胸部還縮水了。”濫賭鬼大度笑道，“我不當教導主任好多年了，現在我是快樂的自由業者。”
“先宣告。”副校長將滿是鬍碴子的臉推遠，“現在我手頭上沒錢。”
“我雷明頓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能是借熟人錢不還的人！我找你另有他事。”濫賭鬼一臉正氣，旋即嬌聲哀求道，“好哥哥你來給老弟參考一下吧，我把今年的資料都給記下來了。”
濫賭鬼掏出一張寫滿扭曲字跡的紙張，分明是所有參賽者的賠率，“今年我絕不會犯和去年一樣的錯誤！高喵喵你買什麼我就跟什麼！這樣絕對穩賺不賠！”
副校長乜了他一眼，“我說我買你孫女和將軍大人領來的孩子，你信嗎？”
雷明頓怔了片刻，旋即爆笑起來，“哈哈哈哈能從數字裡看到命運的高喵喵怕不是失了智吧？居然認定兩個只能呆在輪椅上的殘廢作冠軍，這是我幾十年裡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老頭笑得歇斯底里，“那兩幅給廢人設計的馬術裝是我曾經的手筆沒錯，但那也是我年輕不懂事的時候隨手做出來的，雖然對於他們來說確實適用，但想靠此得到冠軍，嘖嘖嘖……”
直到副校長出示剛買的賽馬券，上面的金額數字讓濫賭鬼的笑容凝固下來，“高喵喵你，是認真的？當初我和將軍把你從賭場裡揪出來參軍的時候，你抱著牌桌腿威脅自殺也沒這麼瘋狂。當然，我們把謝狗狗從妓院床鋪底下找出來的時候他也沒現在這麼假正經。”
“不要在晚輩面前亂揭短。”副校長示意謝依還在旁側，收起賽馬券後說道，“這些事情對我來說不過是生活調劑而已，而買他們二人奪冠只是我無視一切機率的期望罷了。”
“喲，真沒想到《期望》這個名詞在你口中居然不是數學概念。”濫賭鬼蔑笑一聲，“就算沒你幫助，我也自己找好了這次比賽的奪冠熱門！”
他炫耀似地指向賠率最上方的名字，“首先是奪冠最熱門的葛傑！來自王都的老牌騎士世家，即使我們年輕時也少有人擁有他這般的馬術天賦，再加上他的坐騎是我兩年前在荒野上蹲守四天才抓住的極品馬王，他的勝算無人人及！”
濫賭鬼指著第二個名字，“艾瑞弗萊明，退伍軍人，用油桐的綽號成為獵人，天才的熊派狙擊手，在他身上我彷彿看見了將軍大人昔日單槍匹馬闖入蟲巢，用蒼穹之眼一槍將蟲後打碎的往事！這樣的坯子必須是這次比賽的二號人物！”
旋即他解說第三個名字，“卡洛斯·伊文森，來自南帝國，因為沒人瞭解他所以賠率甚高，呵，真是無知的莊家，伊文森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朝陽家族在五十年前的荒夜之戰上便是舉足輕重的戰力，即使不知其情況但作為繼承人他自然也頗有潛力，同樣能作為奪冠熱門。”
他翻開第二頁，找出第四個名字，恨得牙癢癢，“藪貓尾，隸屬本次比賽莊家畫眉家族的傭兵，本身騎術一般名聲一般，但是去年卻在畫眉子爵操縱比賽中，配合其他畫眉家族參賽者讓數個種子選手發生意外，導致爆冷。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他同樣存在奪冠可能。”
第五個候選人的位置讓他一通好找，濫賭鬼道，“銀雀杜讓，洛特頗有聲名的獵人，性格溫善人緣不俗但熱愛耍酒瘋，剛從北地捕獲了一匹血脈優良的高脊馬，經過一輪磨合同樣有無窮可能性。”
他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屬於學院學生，“廖歇，同樣來自王都，家族效忠於歷桑維亞公爵，政治背景和後臺極為強橫，本身天賦在學院七蓮燈測驗中三輪如陽，三人並列僅次於一個叫作鍾如霆的學生，只是低調宣告不顯，不仔細觀察還真的難以發現這號人物，馬術水平未知所以只能將他作為最後一個奪冠候補。”
濫賭鬼一連報了六個名字，對副校長洋洋得意道，“怎麼樣，我的準備工作做得不錯吧？我認定冠軍必然會在這六人中誕生！”
副校長和謝依已經嗑完小半袋瓜子，保持左耳進右耳出的狀態聽到濫賭鬼已經結束，副校長再提醒道，“你確定不在感情層面上支援一下苦艾和莫燁嗎？”
“呵呵，爛丫頭姑且不說，在我看來將軍大人送來的文弱小鬼就是只雞好嗎！還是只頗為吝嗇的印鈔雞！不就是翻他抽屜借了一次錢嗎？此後居然一直把錢帶在身上，不給我任何機會！小氣！摳門！吝嗇！”
謝依小聲道，“可是萬一你欽定的六人翻車，莫燁他，贏了呢？”
被人質疑的憤怒感讓濫賭鬼歇斯底里大吼道，“專業看莊怎麼可能會輸？賠率騎臉怎麼可能輸！”
而後再重複道，“將軍大人家的小鬼就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