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龍安發出火幕,將自己和胡雪罩住。隨即與胡雪手拉著手,迎著穿山甲走來。
穿山甲見他不退反進,而且身上大火雄起,登時吃了一驚。它停下腳步,兩隻幽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兩人。
孟洪宗三位長老忽見有人瀟瀟灑灑向怪物走去,更是受驚不淺。想不到此時此地,還有比自己三人更高超的修者。仔細一看,辨認出柳龍安和胡雪是兩個妖族。
他們剛才注意力都在大穿山甲上,並不知道漫天飛舞的金星,便是柳龍安所為。但此時見場面安靜下來,心頭稍稍放鬆。轉臉看到顆顆飛舞的佛珠,以及片片孟洪宗弟子的屍體,漸漸醒悟過來,這二人雖是妖精,卻殺死了那些小穿山甲,保護了眾多弟子。
三人又想到:“也許這兩個妖精與穿山甲有宿仇,或者早有孽緣。先讓他們鷸蚌相爭,最好是兩敗俱傷,到時候咱們再一起收了。”
於是三位長老都盤膝坐下,一邊吐納培力,一邊靜觀其變。
孟洪宗弟子已經死傷大半,忽見遍地穿山甲突然消失,一男一女與大穿山甲兩相對峙,知道是有人前來解救。於是,分頭尋找起難兄難弟,有的高叫師傅,有的哭喊某某,聲音十分悽慘悲涼。
穿山甲凝神望了半晌,猛然間大嘴一張,口中發出一陣“呵呵呵呵”的聲音。此情此景,彷彿墳地裡突然有人言笑晏晏,又好似睡夢中聽到頭前有人輕笑,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柳龍安和胡雪忽覺陰風颯颯,股股黑氣從地裡冒出,從左右中三面湧了過來。
這次的黑氣卻不是小穿山甲,而是一種純陰的怨力,裡面隱隱約約傳來哭號哀叫之聲。
那是穿山甲的記憶。梁孝王被自己的皇上哥哥害死,王府家人根本無處申冤昭雪,只能在墓前嚎哭禱告。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悲哀,那種恨入骨髓的怨氣,歷久不衰,在墓冢之內淤積了千年。
此刻,這些怨氣透過穿山甲,穿越封閉放縱到世間,驟然凝聚成猛烈的力量,向柳龍安和胡雪壓了過來。
黑氣還沒有滲進火幕,柳龍安便已有所感。
他想起了父親,想起他一邊打獵供養龍妻,一邊含辛茹苦撫養幼子。為了愛,他捨棄了榮華富貴。為了兒子,他愁白了頭髮。他雖歷盡滄桑,雖滿腹愁苦,始終此心不渝。
念及此處,柳龍安高聲喊道“父親!父親!”心中想到:“人生如此愁苦,活在世上又有何意義!”不由得心灰意懶,萬念俱焚。
忽聽胡雪叫道:“龍安,快用神通穩住心神!”狐狸善使幻術等攻心法門,她一聽哀嚎之聲,知道是怨氣攻心,如不防備,能使人心痛而死。於是立即用法術護住心神,又趕緊提醒柳龍安。
柳龍安對此毫無見識,因此被迷住心竅。胡雪見他淚流滿面,神態渾渾噩噩,知道大事不好。情急之下,伸手在他臉上打了兩個巴掌,罵道:“龍安,沒出息的東西,還不快點醒過來!”
柳龍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胡雪道:“咱們快點擊退黑氣。”
柳龍安立即反應過來,大叫一聲:“佛珠來!”
那一百單八顆佛珠尚在追殺殘餘的小穿山甲,聽到柳龍安召喚,轉瞬飛到他的頭頂。見主人周遭黑氣繚繞,便立即在黑氣中穿行擊打,黑氣之中頓時傳來嘈雜的哭喊咒罵之聲。
金色的佛珠與黑色的煙氣漸漸糾纏在一起,周圍氣息變得凝重起來。柳龍安與胡雪剛剛感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忽而又覺一股寒氣吹入骨縫。
眼前一大團黑霧之中星光閃爍,裡面漸漸傳來悶雷之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強。
猛聽“轟隆”一聲巨響,黑氣被炸得煙消雲散,那些佛珠也紛紛衝向天際。大地左搖右晃,不住顫抖,不少孟洪宗弟子跌倒在地。
柳龍安被震得猶如斷線風箏,飛出十幾丈遠,砰地砸在山丘邊緣的石壁上。他只覺肚腹內不住翻騰,急忙喚起一口真氣,將氣血壓了下去。
他轉臉四顧,尋找胡雪。只見她躺在兩丈多遠處,一動不動。
他跳到跟前,見胡雪口鼻流血,已然沒有了氣息。
正要搶救胡雪,忽覺刺骨寒氣迎面逼來,抬頭看到穿山甲縱跳如飛,將到眼前。
柳龍安又悲又怒,雙掌同時拍出,打得穿山甲向後退出兩丈多遠。於是又一次雙掌推出,穿山甲復又倒退了丈餘。
穿山甲就地旋轉,將後身對著柳龍安。巨尾凌空一掃,又是一股黑氣驟然向柳龍安打來。
黑氣陰冷無比,四周氣溫急劇下降,空氣頓時凝結成冰塊與雪花。黑氣夾帶著冰塊雪花,猶如飛鏢利刃,絲絲呼嘯著向柳龍安撲面而來。
柳龍安立即發起火幕為盾,隨即又是雙手一推,黑氣冰雪被他打得四散。
那穿山甲前一波黑氣打出,跟著就是第二波黑氣。柳龍安剛剛打散冰雪,此時已然不及措手。一團黑氣猛地撞在他的胸口,又將他打得飛起,撞到石壁上。
穿山甲像一座小山,躊躇滿志,向柳龍安碾壓過來。路過胡雪身邊時,它忽然扭轉身來,凝神看著地上,發現腳下有一層厚厚的蠕動的螞蟻。
胡雪被炸飛,立即用法術護住心脈,雖是沒有了氣息,卻仍有神識。她知道柳龍安再次被穿山甲打飛,於是在穿山甲面前生出幻象,拼著性命也要將它阻上一阻,好給柳龍安一個喘息之機。
柳龍安不明就裡,以為穿山甲要對胡雪下毒手,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憤怒,於是高喊一聲:“佛珠來!”
忽見幾顆星斗陡然變亮,那些被炸暈頭的佛珠,終於找到方向,急速向穿山甲俯衝下來。
穿山甲搖身擺尾,撥打來物。但佛珠太多,哪裡撥打得過來。佛珠如狂風驟雨般打在它的身上,不少鱗甲被打掉打飛。
穿山甲受到重擊,瘋了一般衝向柳龍安。那些佛珠在空中盤旋,對它窮追不捨。
柳龍安雖然五臟六腑翻騰如沸,疼痛難忍,但見猛獸襲來,急忙咬牙強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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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起來,盤膝趺坐,眼睛盯著穿山甲,默默念動五大神咒:
叱陀你阿迦羅蜜柱般怛羅耶揭
叱陀你阿迦羅蜜柱般怛羅耶揭
丹田內燃燈佛雙手合十,閉目唸經。在他的頭上,金色光暈熠熠生輝。
柳龍安心念一轉,大喝一聲:“佛光來!”
那金色光暈霎時光芒四射,忽地在他頭頂噴薄而出,快速凝聚成一個丈大的金色光環。
柳龍安一揮手,“打!”光環倏然砸向穿山甲。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穿山甲被打得騰空飛起,半身鱗片脫落,然後咕咚一聲栽在地上。
由於厚甲掉落,身體失去保護,不少佛珠從它體內穿過,穿山甲身上頓時血流如注。
穿山甲掙扎著爬起,剛要向前躥動。那金色光環又是一擊,穿山甲再次飛起。如此三次,穿山甲再無力量,撲在地上無法起身。
孟洪宗三位長老凝結外物之力,難免有陰陽失協之處,容易被穿山甲將陽氣吸走。而柳龍安的佛藏之力,是千劫萬世累積起來的能量,十分中正和煦,穿山甲難以拆分陰陽。因此佛光打出,穿山甲立時難以抵擋。
趙大川之所以以柳龍安的血液為聖物,正是因為需要這種至正、至和之氣的滋養。
在穿山甲上空,一百多顆金星、一支金色光環虎視眈眈,盯著它的一舉一動。
穿山甲緩緩轉過身來,腦袋在地上磕了又磕。而後全身伏地,抬頭望著柳龍安,眼神中滿是悲傷與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