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解了地道的好處，既能藏身，還能打鬼子，大夥兒工作起來都更加賣力。
隨著發掘工作的展開，大夥兒越挖越順手。
啥樣子算是合格吶？
進了地道，伸平兩肘，低頭能在裡面跑，這就算合格了。
挖地道的時候，經常兩邊同時一塊挖，最後在貫通。
工人們地道裡幹活，最高興的就是快打通的時候。
自己在這邊揮著搞頭挖，對面鎬頭也鼕鼕響，聽著幹活就有勁。
每到這時候，地道兩邊就跟比賽似的，一個個都鉚足勁掄圓鎬頭賣力挖。
誰都想自己先一鎬子鑿出窟窿來。
等窟窿鑿出來，打通了地道，兩邊的人都爭著探頭，哈哈直樂。
地道的發掘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但兵工廠那邊又冒出了麻煩。
部隊裡裝備的木柄手雷，結構模彷的是德國M24木柄手雷。
但威力上卻遠遜於德國原產貨。
M24手雷是木柄鋼殼，裡面塞裝TNT高爆炸藥。
在使用之時，內裡的高爆炸藥產生劇烈爆炸，將鋼殼打成碎屑。
劇烈的爆炸引發勐烈的衝擊波，將敵人震倒。
而邊區造的手榴彈不是這回事。
因為物資貴乏，原料短缺，工人們減少了手榴彈的裝藥量，這樣一來就沒法炸破德式的手雷鋼殼。
因此在改制的時候，將原本的鋼殼改成了生鐵。
也就是平時炒菜時用的大鐵鍋這種材質。
這種材質很脆，當爆炸之時，生鐵造成的外殼會裂成大片。
落後的黑火藥再加上熔鑄磨具質量差，導致手榴彈的殺傷力十分有限，頂多只覆蓋在距離爆炸點半徑5公尺的範圍內。
火藥的問題，周偉和大學生們正忙著解決。
但要想更好的提高手榴彈的威力，外殼的問題還要解決。
喝酒的時候，張萬和苦著臉道：“小鬼子的香瓜手雷，上面刻了凹槽，炸開就是五十來個破片。
而咱們的手雷都是用廢鋼材熔鑄成的，別說咱們沒有車削加工的技術，就是有，生鐵韌性不夠，也脆的很吶。
就是在模具上刻上凹槽，薄的地方也一燒就透。
造上一百個，得有一大半是廢品。
說到這，老子就生氣，狗日的李雲龍回回說咱們邊區造的手榴彈不行，又回回問老子要個幾十箱，這他娘的不是土匪嘛？
你瞧我，給你說這事幹啥，來來來，咱們喝酒！”
孔捷一口把酒幹了，然後問道：“那咱們現在造炮彈都用的是啥材料？鬼子造的鐵軌？”
“可不是嘛，”張萬和嘆氣道：“但咱們搞過幾次大規模的破襲戰之後，小鬼子就加強警戒了。
鐵路沿線到處都是炮樓子，還經常派裝甲車巡邏。
現在想搞鐵軌，難啊。”
孔捷聞言道：“那咱們把生鐵韌化成可加工的鑄鐵彈殼不就完事了嘛？”
張萬和無奈道：“你他娘的說著倒是輕巧，要能整出法子，咱也用不著去扒鬼子鐵軌了。”
孔捷聞言咧嘴樂道：“老張，真別說，咱老孔知道生鐵韌化處理的法子。”
“你？”
張萬和瞪著眼，把孔捷上下打量了一遍：“老子還不知道你？
大老粗一個，扁擔倒了，也不知道是個一字。
一堆大學生都研究不出一個法子，你他娘的倒冒出個主意。
瞧把你給牛的。”
孔捷聽到這話不樂意了，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放，喝道：“他娘的，咱老孔啥時候吹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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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說有法子就是有法子！”
張萬和一看孔捷這架勢，心裡也犯起了滴咕，這小子一來，就解決了兵工廠一個大難題。
那個什麼硫酸鉀，咱聽也沒聽說過，更別說知道鬼子肥田粉裡有這玩意了。
而且這小子不還搞出了十一式步槍嘛？
搞不好，他真有什麼法子。
想到這張萬和立馬露出笑容，親熱的給孔捷倒了一碗酒：“老孔，老子跟你開個玩笑，你他娘的咋還翻臉了？
你說說，那個韌化處理的法子是啥？”
見到張萬和這模樣，孔捷擺起了架子：“要我說嘛，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個狗日的！”張萬和笑罵道：“解決咱們八路軍的難題，你他娘的還要起條件來了！
真他娘的會找機會開口，你說，是啥條件，老子聽著！”
孔捷立馬接道：“老子也不賣關子，我們獨立團修械所缺人才。
鄭銘那小子，老子看上了！”
“鄭銘？”
張萬和聞言罵道：“我們第四分廠總共才幾個人才？
這他娘的還沒焐熱呢，你小子就想薅走。
真當老子是冤大頭了？
想都甭想！”
孔捷喝道：“老子來兵工廠之前，旅長就答應過了，讓咱老孔從你們廠帶走幾個人才。
你他娘的不給也得給！”
張萬和聞言罵道：“你個狗日的哪像個團長？
簡直是個土匪！
你他娘的想要鄭銘？
人家還一定答應吶！”
孔捷聞言嘿嘿笑道：“你別說，我早就問過了。
這小子說啥都要跟老子幹！”
敢情孔捷這小子早就惦記上咱兵工廠的人才了！
張萬和氣呼呼道：“你他娘趕緊把法子倒出來！
要是不成……”
“要是不成，”孔捷咧嘴笑道：“老子就留在兵工廠給你張大部長打下手！”
張萬和沒好氣的一揮手：“我們兵工廠這座小廟，哪容得下你孔團長這尊大佛？
就是老子想讓你留下，旅長他還不答應吶！”
晚上八點多鍾，廠裡的工人們還不知疲憊的忙碌著。
張萬和火急火燎的一句話，把幾個主要負責加工生產的人才都召集了起來。
等人到齊之後，張萬和起身道：“今天晚上，緊急召集大家過來，是為了討論如何提高鋼材的質量，把白口生鐵進行韌化處理的法子。
大家有什麼說什麼，不要拘謹，集思廣益嘛。”
曾在德國留學的徐子明率先站起來發言。
“白口生鐵的特性是硬和脆，而造成這種特性的原因是，白口生鐵蘊含的碳與鐵化合成碳化鐵。
而這種碳化鐵是一種非常脆和硬的白色結晶，從而導致了白口生鐵的脆和硬。
咱們要做的就是設法將碳化合物分解，才能消除它又脆又硬的特性。”
這一席話聽得張萬和等人一臉迷湖。
而孔捷嘖嘖稱讚，一臉欣賞的看著徐子明，這小子也有兩把刷子，想想法子把他搞來獨立團？
正侃侃而談的徐子明忽然敏銳的察覺到有啥不對。
咋孔團長這目光，感覺跟野狼見著羔羊似的？
肯定是自己感覺錯了。
等徐子明坐下之後，聽得一頭霧水的張萬和如夢初醒一般，乾咳了一聲，起身道：“徐子明同志不愧是高材生，說的很對。
那什麼，關於這個韌化白口生鐵的難題，孔團長有個法子。
咱們聽他說說。”
大夥兒聞言都有些驚奇。
一提起獨立團的孔團長，大家都知道。
帶領獨立團打了不少勝仗，立下了赫赫戰功。
論起打仗，大夥兒沒一個不服氣的。
可是在加工生產這方面，他就是一個門外漢嘛，哪裡知道這事啊？
只聽孔捷道：“我聽說咱們現在法子是將把毛坯料放在土方爐裡，用砂土埋上，然後點火加溫。
燜上個三到四天，鑄件表面就軟化了，也就能切削加工了。”
徐子明點頭道：“沒錯，這個方法和德國的白心韌化處理方式相似。
不過白心韌化處理，是將白口生鐵鑄件埋在經過處理的鐵礦石之中，這要求氧化性不能太強。
但是研究鐵礦處理技術和控制氧化速度十分復雜。
因此，我們將鐵礦石換成了砂土。
將白口鐵鑄件覆上砂土，裝在加熱爐內，緩緩加熱到950~1000℃左右。
然後經過長時間的保溫，促使其中的碳化鐵分解，提高韌性。”
孔捷又繼續問道：“結果好像不理想？”
“是這樣，”徐子明道：“經過這項燜火技術處理的彈殼，成品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有的壁厚不均勻，形狀不規則，燜火後仍然太硬，難以加工。
有的燜火過度，甚至發酥。
而且由於軟硬不均，影響了加工精度。
還有的經燜火後體積膨脹，尺寸不準……”
徐子明侃侃而談，毛病越說越多。
這聽的周圍的大夥兒都喪氣起來。
“要我說，”一個負責加工生產的師傅道：“咱們只要把火藥的質量提上去了。
也不一定還必須研究手榴彈的殼體。
只要爆炸的質量高，震波大，就是生鐵也能發揮出比以前更大的威力。”
徐子明聞言皺眉道：“研究韌化技術，不僅僅是為了手榴彈。
以後咱們還得造榴彈和迫擊炮彈。
將生鐵鑄成彈殼之後，還要經過車床加工車彈口、彈帶和尾部。
這不僅要求車光和尺寸精準，彈口和尾部還要挑出絲扣，以便安引信和彈尾。
這樣的彈殼常規上要用灰口生鐵鑄造，但以我們根據地的條件還無法生產灰生鐵，只能鑄造出白口生鐵。
白口生鐵在造手榴彈時可以湊合著使用，但是造炮彈就不行了。
難道一直靠小鬼子的軌道鋼？
炮彈打一個沒一個，光靠扒鐵軌夠用嗎？
這就是我們必須利用現有條件對生鐵進行的韌化的原因。”
徐子明這一番話說下來，大夥兒都不吭聲了。
說來說去，又回到了韌化處理工藝的問題上。
張萬和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說道：“孔捷，你他娘的別賣關子，到底有啥法子，你直接說了吧！”
孔捷咧嘴一笑，咱要是把黑心韌化技術直接說出來，那咋解釋？
總不能說，咱老孔偷摸留過洋。
他還得賣關子。
只聽他繼續問道：“小徐，你找到燜火技術失敗的原因了嘛？”
徐子明沉吟片刻道：“將鐵礦石覆上砂土之後，長時間加熱保溫。
火焰中含有的氧氣，隨著溫度提高和時間的延長，不斷滲入毛胚料之中。
這樣雖然達到了部分韌化效果，但是毛坯料也不同程度的產生了一層層氧化鐵皮。
而且生鐵與砂土之中的氧化矽熔結為矽酸氧化鐵，在表層形成堅硬的附著物，導致了質量受到嚴重影響。”
孔捷聞言總結道：“簡單來說就是，砂土雜質太多，氧氣不均造成的毛病。”
徐子明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一旁的張萬和等人也聽明白了一些，這高材生說話就喜歡掉書袋。
一句話的事，說了這麼多，都把大家給整迷湖了。
找到了毛病，接下來就得給出解決方法了。
孔捷道：“既然砂石雜質過多，那就放在鐵箱裡韌化。
要是擔心殼體燒變形，就在殼子裡外填耐火磚碎粒。
至於氧氣的問題，那就封住鐵箱。
防止你說的火焰的氣體會竄進箱子裡，那就在蓋子下鋪一層彈殼碎片。”
“封住鐵箱？”
一個師傅遲疑道：“把箱子封住了，那還能燃燒嗎？”
大夥兒面面相覷，最後齊齊看向了徐子明，都等著他解答。
徐子明皺眉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頭有些激動道：“沒準能行！
這和之前的處理方式原理不同。
這是將白口生鐵所含的碳化鐵，在高溫下逐步分解，將碳析出成為中性碳粒，鐵則轉化為有韌性的鐵素鐵組織。”
說罷，徐子明又向孔捷敬佩道：“孔團長，您是怎麼想出這個辦法的？”
孔捷笑道：“辦法是辦法，到底行不行還得檢驗嘛。”
一旁張萬和雖然沒聽懂所謂的原理，但他聽到了那句——沒準能行。
他激動又期待的問道：“小徐同志，你的意思是按咱們孔團長這個法子，就不會出現以前的毛病？”
徐子明重重的點頭道：“理論上是這樣，具體的結果，咱們需要進行實踐檢驗才知道。”
“那還等啥！”張萬和勐地站起身道：“現在就給我搞！
除了火藥的改進工作，其他全部暫停，必須儘快確定這個法子能不能行！”
“是！”
眾人聞言一窩蜂地湧了出去。
而張萬和轉了身，就一把握住孔捷的手，眉開眼笑的激動道：“孔捷，你小子可真行啊！
要是這個韌化處理技術真成了，你他娘可立了大功啊！”
“什麼大功小功，你記住，鄭銘歸老子就成了。”
想想正研究烈性火藥的鄭銘，張萬和一陣肉疼。
不過，這個韌化處理技術要是實踐成功了，那咱們廠造出來的手榴彈，威力不比以前強上一大截？
還有地雷的威力不也得大大提升？
這兩樣還是其次，以後咱們的部隊就不用冒著風險扒鬼子鐵軌了。
用自己產的生鐵，就能製造炮彈了。
要是每個月產出個幾千發甚至幾萬發炮彈，源源不斷的送去前線。
那咱們部隊可就鳥槍換炮了，戰鬥力不知得提升個多少倍。
張萬和想到這就平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