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一陣，見旅長後面還跟著大部隊。
孔捷眼前一亮問道：“旅長，您這是給我們送人手來了？”
旅長聞言臉上嚴肅起來，一揮手，招呼孔捷和張萬和到屋子裡細說。
進來之後，旅長掏出了一本冊子。
孔捷開啟一翻，原來是一份名冊。
一時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旅長，這是……”
旅長嚴肅道：“兵工廠的這項工程要做好保密工作。
要是情報洩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參與這項工作的所有人員都要經過仔細的篩選。”
孔捷聞言一怔，他倒是沒想到這麼多。
因此地道戰這東西早晚都要普及推廣開，到時候壓根沒法做保密工作。
不過，兵工廠的地道的內部結構，確實得保密。
不然，要是出了內奸洩露給鬼子，那就全完了。
說著，旅長就朝外面的警衛員招呼了一聲。
片刻之後，就有個身材消瘦的中年漢子，句僂著腰進來了：“旅長，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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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旅長介紹道：“這位是鄒凱同志，幹過十來年的礦工。
跟他一塊來的，還有十幾個下過礦的工人。”
張萬和聞言欣喜道：“旅長，我和孔捷正商量這事呢，打算召集一些礦工。
人家有挖礦的經驗，打起地道來，也比普通人員內行。
沒想到，您這就把人帶過來。
鄒凱同志是吧？
歡迎歡迎！”
鄒凱有些靦腆道：“俺被鬼子抓了壯丁，在礦洞呆了好幾年，是八路軍同志把俺們救出來的，能給大夥兒幫上忙，俺心裡頭高興地很。”
孔捷聽到這樸實的話語，招呼道：“老鄒，以後咱們就一塊工作了，不要客氣，來坐！”
“哎哎！”
鄒凱這才拘謹的在一旁坐下。
旅長又掏出了一張草圖擺在了桌子上，道：“這個地道，咱們也是頭一回搞，工兵們都沒經驗。
參謀長也幫了把手，搞出了這麼一張草圖。
孔捷，鄒同志，你們看看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鄒凱看了眼地圖，不好意思道：“首長，俺哪看得懂地圖。
您們說咋辦，俺就照著辦就是了。”
孔捷笑道：“老鄒，你看這一條條一道道的，就是咱們要地下挖的地道。”
“挖地道？”
鄒凱聞言驚疑道：“首長，您不是要俺們過來挖煤嘛？”
這話一出，孔捷和張萬和都笑了，旅長這保密工作可做的可真到位。
而鄒凱卻戰戰兢兢道：“挖地道可太危險了，要是小鬼子往地道裡塞炸藥，那不全塌了嘛？
俺們在礦洞裡幹活的時候，礦洞一塌，幾十口子，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全沒了……”
孔捷聞言拍了拍鄒凱的肩膀道：“老鄒，這就是咱們需要解決的問題了，前期考慮的越完善，後面，咱們的戰士利用地道戰鬥就越安全。”
鄒凱卻仍是擔憂道：“俺聽外面的八路軍同志說，您是獨立團的孔團長？
您不是在外面打小鬼子也打得挺好嘛？
一場勝仗接一場勝仗的，還非得用這地道？”
孔捷心裡知道，小鬼子為了掠奪資源，不知抓了多少壯丁。
餓死、打死、或者因為事故死亡的無辜百姓不知有多少。
鄒凱這是被嚇怕了。
一旁的張萬和笑道：“鄒師傅，你也知道，小鬼子沿著公路搞了不少炮樓。”
鄒凱點頭道：“俺知道，跟個大柱子似的插在地上，到處都是，俺們村的也被抓過去修過炮樓子。”
張萬和繼續道：“小鬼子沿著公路線搞了這麼多炮樓子。
路上一有啥動靜，他們在樓上看得清清楚楚。
但要是咱們地下挖了通道，利用地道偷偷包圍過去。
小鬼子還能察覺嘛？
難不成他們的眼睛還能看穿地下？
這就是咱為啥要挖地道了，等小鬼子來了咱們的根據地。
咱利用地道冒出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就是戰術的突然性。”
“是嘛？”
鄒凱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反正這個地道對八路軍有用處就是了。
等張萬和解釋完，旅長將目光投在孔捷身上，見他瞅著草圖，一副皺眉沉思的模樣。
旅長喝道：“孔捷，有啥問題的你他娘的就直說，裝什麼悶葫蘆！”
孔捷嘿嘿笑道：“旅長，你看啊，咱們修地道跟兔子打洞是一個道理。
挖的支線越多，咱們以後就越方便，也不容易被鬼子發現。
所以咱們得把這個地道複雜化。
比如在地道裡每隔一段距離就挖個大洞。
大洞四壁再挖小洞，這樣能住人，能擱東西，還能作廁所。
人有三急嘛，大夥兒都貓進地道裡，憋不住，總不能拉一褲兜？
不然就這裡撒泡尿，那裡拉一坨。
臭氣熏天的，以後誰敢進去啊？
搞不好，小鬼子把咱們包圍了，僵持了一天，大夥兒肚子餓了。
剛掏出乾糧，啪嘰掉地上了，一撿起來，他娘的塞了一口屎……”
聽到這張萬和笑罵道：“他娘的，老子還沒吃飯吶，這還是吃還是不吃啊！”
旅長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孔捷咧著嘴笑道：“不管吃不吃，地道裡面臭氣熏天，誰他娘的還想待在裡面。
連待都待不住，那還咋著作戰？
另外衛生工作搞不好，還容易發生疾病。
所以咱要挖岔道，搞個簡易廁所。
還有一個是防毒的問題，不打隔斷，不搞防毒通道。
這要是被鬼子發現可了不得。
幾百人進了地道，小鬼子放幾顆毒氣彈，那不全完了嘛？
另外，光在地道裡下功夫還不行。
咱們得在洞口附近也修上工事，再搞個陷阱啥的。
這樣不僅能防止鬼子搞破壞，還能迷惑他們。”
旅長聞言不由得點點頭：“說的不錯，還有啥毛病，你都給老子通通倒出來！”
“咱為啥要搞這個地道啊？
就是因為這是一個完整的系統性的戰術。
光在地道上面折騰還不行，咱們得和外面的地形、建築結合起來。
要是小鬼子真來了，咱們就把外圍的門窗全都堵上，留幾個射擊孔。
既能瞭望還能射擊。
另外平時多搞幾把梯子，戰鬥一開始就上房，搶佔有利位置。
最好提前在房頂修建好工事。
還有，房子和房子之間也要能相連，保證機動。
這樣，房頂、房子、地道就構成了一個立體的交叉火力網。
既能打又能防，實在要是打不了，咱們就直接從房子裡直接撤進地道裡……”
孔捷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指出了多個問題。
旅長越聽越納悶，他和參謀長以及幾個工兵，結合孔捷給出的地道戰構想的檔案，一塊搞出了這麼一個地道線路草圖。
還想著，各方面的問題應該都考慮到了。
現在看來，簡直是漏洞百出嘛。
一旁的鄒凱都聽傻了，他以為首長找他過來，那這地道應該和挖礦洞差不了多少。
沒想到這麼複雜，要考慮的溝溝壑壑這麼多。
……
回到旅部，旅長將修改過的地道線路草圖，以及記錄了孔捷改造意見的筆記交給了參謀長。
看到多處被修改的草圖，翻著筆記本裡密密麻麻的字跡，參謀長有些洩氣：“折騰了大半天，我還以為設計的差不多了，沒想到被挑出了這麼多錯誤。”
“誰不說呢，”旅長端起了茶杯道：“咱不是頭一回搞這個東西嘛？
都沒經驗，被孔捷那小子挑出毛病也不稀奇。”
參謀長樂道：“旅長，孔捷那小子不也是頭一回？
真是奇了，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他咋就這麼多主意？”
“就照著孔捷那小子說的改，”旅長道：“不，乾脆就重新搞一遍，看這回，他還能挑出什麼毛病！
這搞個地道，連咱們倆都成他的下手了，看把他牛的！”
參謀長好笑道：“旅長，你別說，孔捷那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
跟之前實踐過這地道戰一樣。
誰讓人家有點子，說的對，咱不得圍著他幹？”
……
第四分廠忽然又來了一個連的部隊，廠裡工人都納罕著呢。
趁著吃飯的空檔有工人上去詢問：“哎，同志，你們連來我們廠有啥任務啊？”
這一個連的戰士都紀律，對挖地道的事絕口不提，問了也就回答一句搞工程。
具體是啥工程，不能多說。
廠裡的工人也知趣，見人家不說，知道任務要保密，也就不多問了。
挖地道這個工作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在條件簡陋的情況下，還是不少難題的。
在地下兩米多的地方挖掘，暗無天日的。
兩段地道得分別挖掘，然後貫通。
這就得確保挖掘方向的準確。
要是兩條要貫通的地道挖錯開了，費人費力不說，還可能造成塌方。
另外地道還不能全部挖成直線，不然小鬼子跟著進了地道。
在後頭一開槍，那跑在前頭的就完蛋了，想躲都沒處躲。
在一個完全沒有方位的空間裡，挖一條彎彎曲曲的地道，難度可見一般。
不像現代有裝置支撐，用裝置先測量出一個定位點，再透過紅外線裝置監控掘進機上的另外三點座標。
透過監控這三點座標與定位座標點的關係，操作人員可以隨時瞭解到挖掘前進方向與高度，以便及時進行調整。
而在兵工廠施工的這些人員手中，工具只有鋤頭、鐵鍬和柳條筐這樣簡易的運土工具。
為了保持準確的發掘方向，經驗豐富的鄒凱想出了土辦法。
那就是用聲音傳遞來辨別方向。
挖掘的地道大約地下兩米左右。
這樣的深度，地上地下完全可以透過聲音進行聯絡。
上面派一個工人不停敲打地面。
而下面的工人就根據聲音的指引進行挖掘。
這樣就能保證挖掘的方向了。
不過孔捷有個更簡單的方法，之前從鬼子考古隊身上繳獲的指南針派上了用處。
規劃好地道的走向和方位，再利用指南針，在地道裡挖掘就不會迷失方向了。
旅長帶來的那十幾個礦工，技術確實不錯。
哪裡的土質過鬆可能會出現塌方，一看就知道。
挖地道的時候，人家自己直接拿木料給撐起來了。
不過，開工的頭幾天還是出了點岔子。
有個戰士在挖著挖著地道忽然沒動靜了。
幸好，進去運土的發現情況不對，立馬把暈倒在裡面那名戰士拖了出來。
這可把大夥兒嚇得夠嗆，才開工多久，就出了人命可還了得？
參謀長也緊張了起來。
好在，不久之後，這名戰士就醒了過來。
一問怎麼回事？
原來，這小子挖到半里多的時候，感到呼吸困難，燈也滅了。
裡面的空白不足，可不暈倒了嘛？
孔捷立刻督促大夥兒在挖洞的時候千萬不要忘記留氣眼。
工人們忙得熱火朝天，孔捷在旁指揮，而參謀長一邊把某些需要注意的細節記錄下來，一邊問東問西。
“孔捷，你在地道口搞這麼大的一個洞幹嘛呀？
要是匆忙進去，多危險啊。”
見參謀長好奇的湊過來，孔捷笑道：“參謀長，你看，要是在這地方搞上一塊能自由翻動的木板，平時，下邊用木棍支撐固定，咱們自己人踩著翻板就進來了。
要是小鬼子來了，咱們過去之後，把木棍抽掉。
小鬼子再踩上翻板，不就掉進陷阱裡了嘛？
到時候，是活捉，還是直接幹掉，小鬼子就像粘板上的魚，都由咱們處置。”
“原來是這樣。”
參謀長連連點頭，然後趕緊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
過了一會，參謀長又過來問道：“孔捷，前面都挖的挺寬敞的，高個子也能彎著腰過去。
這怎麼突然就要挖窄了？
我看啊，這跟狗洞似的，也就夠一個人匍匐過去。”
孔捷笑道：“這個叫卡口，也叫卡牆。
咱們在這地方留個木板、石板、土和石灰。
等小鬼子往地道裡灌水、放毒氣，咱就利用木板石板這些東西，將卡口封死。
把地道一隔絕，就啥事沒有了。
而且，咱們還可以在卡口的外側搞個槍眼。
這樣嗎，小鬼子要是跟進來，咱們就一槍一個。
管他進來多少，咱只要一個人就能守住。”
“好主意，”參謀長聞言眼前一亮：“這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說罷，他又連忙把“卡口”也記在筆記本上。
忙活了幾天，有工人反映照明方面的問題。
在地道裡幹活，用手電照明再好不過。
但條件緊張，哪配得起手電。
蠟燭這玩意兒也費錢。
工人們平時使用的都是用植物油、豬油、牛油製作的油燈。
但油燈在地道裡煙大不說，還費錢，油也貴啊。
說到底，還是窮，但總得想辦法解決。
孔捷支了個招，用艾草搓成一丈左右一根的細繩，再用融化的黃蠟浸泡成蠟繩。
然後捆成一把一把的，用的時候就抽出來一根。
點著之後還不容易熄滅。
這樣，煙小光亮，耗氧少，還不怕風吹。
便宜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