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會議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眼看快要臨近放學時間,陳天機想加快會議程序。
“最後我們來商議學習方面的評比規則。”
會場上陷入了安靜,眾人都在沉思中。
比什麼,學習上能比的當然只有成績,這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問題在於具體以什麼形式來比才算作公平。比賽的公平性,看似十分簡單的問題,背後卻有太多無法說清。
最簡單的例子,試想兩個新生要比學習,隨便讓誰制訂規則,必然是以某次考試的成績作為標準,誰高誰贏。但當其中一個學生屢次成績優異,名列前茅,另一個學生屢次成績墊底,卻同樣發奮圖強,希望進步。此時再於二人中進行學習的比較,該如何制訂規則呢?
可能有人會說,就以成績作為標準,絕對公平。就像高考,大學不會管你是否努力,只看你夠不夠分數線。可是我總覺得,自己似乎不太能接受這樣的標準。假設你答應兩個孩子,會對其中一個給予獎勵,當考試結果出來後,成績好的一方嚴重倒退,成績差的一方經過努力,維持穩定或略有進步,儘管仍遠遠不及前者。那麼你還願意獎勵給成績高的那個人嗎?
於是出現了所謂“最佳進步獎”。曾經我的初中,班裡就設定過此獎項,受到諸多學生歡迎。可是不久後,在一次和朋友的閒聊中我們發現,已經得到第一的同學永遠得不到最佳進步獎。進一步假設極端一點的例子,如果在一次考試中,班級中有兩位成績接近,位於倒數的人,名次發生了互換,其他人都沒有變化。那麼這獎項是會發給他們中進步一人的。但這樣小的進步,比起長期穩居第一的人,難道更值得嘉獎嗎?
當我將這個發現於班會上公開宣告,引起了全班較大反響。很明顯,當時初中多數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他們知道後普遍無法接受。最後,老師根據民意將“最佳進步獎”取消,不久後此事便被遺忘。
的確,這只是一件小事,但背後的卻是一個很深刻的問題,何為公平。
個人的競爭標準都難以制定,集體與集體之間的競爭呢?
記得小學時,班主任是數學老師。當時年級一共只有三個班。作為隔壁班主任的語文老師常在我們班說,年級前十他們班佔了五個,我們班才兩個,讓我們繼續努力。後來有人將此事告訴我們班主任,於是他對我們說,沒什麼可自卑的,因為我們班平均分比他們整整高了2.4分。當時還沒有學什麼叫平均數的我們,沒有理解這是什麼概念,只是當作班主任用以鼓勵我們的藉口。
雖說已經都是過去式,現在轉念一想,當時的兩個班到底誰更優秀啊,該比平均分還是比尖子生,哪一項標準更容易為人接受,實在難以論斷。
而現在,劃定標準的工作交在我們手中,上述兩種難點全都擺在了我們面前。西樓學生自入學就是中考分數後一半者,長期低於東樓,直接比成績,就好像讓殘疾人和健康人比賽跑一般。而且集體之間的競爭,該以什麼為標準,平均分嗎?最高分?還是年級前若幹名的比例?
“商易成。”
將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的,是鍾尚強。我搖搖頭清醒一下,現在還在會議上,不是思考這些複雜問題的時候。
“你有什麼想法。”我問道。
“你來定吧。”
他輕蔑一笑,好像在說,無論定什麼標準,他們都不會輸。
我這才發現,七班史文花將右手舉過頭邊,不知舉了多久。看上去他有些害怕,不敢直接說話。
“這位代表請發言。”在不知自己該說什麼時,先聽下其他人的提議。
“我們文科班還要參與競爭嗎?”
高二文理分班以後,文科和理科學習內容不同,考試自然也不同,分數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拿高考來說,全國最好的某所學校,理科分數線維持在680以上,文科分數線卻只有620左右,放在一起毫無可比性。
“如果你願意,我們跟你們單獨比。”
三班秦莫遲的氣場明顯凌駕於史文花之上,史文花低下了頭,差點把頭鑽到桌子底下。
之前我被鍾尚強“邀請”進去參觀過三班,一面是那種氛圍,另一面是遍地死宅氣息的七班......簡直沒法想象。
“咦?你們都沒什麼意見嗎。”陳天機左右打量。
東樓那一側的代表都沒發言,想必他們對比學習這事太胸有成竹了,無論怎麼比,都不會輸。
西樓這一側的代表也沒發言,青玉潔班長一直在皺著眉頭,想必在思考對策,有沒有能被對方接受公平又有機會贏的方法。其它代表有的在望天,有的在呆愣著,有的在趴桌子,一個個自暴自棄。
“我先提一下方案。”陳天機從書包中拿出個筆記本翻開來。
“尖子生比較,個人年級文科綜合第一名,個人年級理科綜合第一名。”
“優等生比較,理科班進入年級前五十人數,文科班進入年級前二十人數。”
“班級比較,文科班平均成績較高班級,理科班平均成績最高班級。”
“總體比較,樓平均分。”
陳天機列舉了所有可以想到的競爭方案,除此以外我也無法想到,是否還有其它可以衡量成績的方法了。
“等等。”青玉潔發言道,“切蛋糕者和分蛋糕者不應是同一人,你們已經提出了方案,在這些方案中的選擇權該交給我們了吧。”
青玉潔在這種時候,還在盡力為我們西樓爭得一點權利。
“不必選擇。”陳天機搖了搖頭,“以上只要你們西樓符合一條,包括和我們持平,例如有人和我們並列第一,或者年級前五十恰好進二十五人,就算你們贏。”
青玉潔一瞬間有些驚喜,轉眼神色又嚴肅起來。我想她和我都心知肚明,上述每一條方案,我們西樓做到的可能性都接近於零,取並集仍然接近於零。
“同意嗎?”錢鏡臺問我。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人家已經給我們優待了,多條方案只要我們滿足一條就算贏,他們的勝利條件是滿足所有。就算我仍不甘心,還能怎麼辦。
“看你們這麼不情願,好像覺得沒有人道主義的優待條件啊,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弱者是需要照顧的嘛。要麼再加一條,年級倒數十名如果你們少就算你們贏怎麼樣。這樣是不是輕鬆多了。”
這個秦莫遲,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她,她卻依然笑道:“只要多輔導下學渣,多幫幫他們,他們是弱者,是需要多關照的哦。”
“不行!”鄭天石再也沒法忍,用力一拍桌子,嚇得趴在桌上的錢思清起來一臉懵,只叫地震了。
一向不懟女生的鄭天石,這次真的被氣急了,站起身來指著秦莫遲喊道:“跟我們在這扯差生是幾個意思!看不起我們西樓是吧!”
“大哥。”史文花拉著鄭天石的衣角,“這條件明明對我們有利啊,為什麼要拒絕。”
“對啊,這時候要什麼面子,難道不是贏了比賽更重要。”錢思清也反應過來。
鄭天石轉過身,一記飛腳,踹在史文花的屁股上,他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驚天地泣鬼神勇士一腳踹飛美少女的現場,夠我笑一輩子了。
“滾你媽的死人妖,少來煩老子!”
唉,我長嘆一口氣。可能鄭天石還在因為剛才差點“喜歡”上“美少女”史文花,而心裡犯噁心。加上這件事終於受不了了。可是這是會議室啊,那麼多東樓人眼睜睜看著呢,在這裡動手打人的結果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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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不會因為你的情緒就寬容你。
“六版代表,會議結束校團委走一趟。”
陳天機那冰冷的聲音,對這場鬧劇下了判決。
“哈哈,跟我們還沒談出什麼,倒是自己先內訌了。”
面對秦莫遲的繼續嘲諷,理虧的鄭天石坐下不再反駁,儘管依然生著氣,也毫無辦法。
早在找完這幾個代表我就想,這陣容一選出來就輸了,結果一場會議下來,三個要進校團委領處分。東樓人豈不是要笑死了。
“答應我一個請求好嗎。”我弱弱地說道。
“請講。”
“八班會談以及學生會臨時制度的事,本就沒有向校團委公開。今日所有事絕密,可以嗎。”
秦莫遲又笑了,想說什麼,被錢鏡臺以手勢制止。
“沒問題,我們保證會議過程絕不外傳,只將比賽決策和紀律衛生新則公開。”陳天機回答。
“好的,謝謝。”
這場會議總算要接近尾聲了。再進行下去可真不知道還要出多少亂子。我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慢著。”鍾尚強攔住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決策。”
“何事?”
“關於學習成績的比賽,定在哪一次考試。”
差點忘了居然還有這麼重要的問題。比賽肯定要定在一次全校大型考試,包括期中和期末考。如果定在期末,意味著競爭結束後,新的學生會長只剩下半年時間擁有職權。
“定在期末吧。”青玉潔回答道。
“同意的舉手。”
六比四,和我想的一樣,鍾尚強沒有舉手。果然他想早點結束比賽過官癮啊。見會議室東側整整齊齊的四隻手舉起,鍾尚強滿臉疑問地看著他們,帶著不滿。
會議結束了,六、七、八班代表均被鍾尚強,韓雅虎和夢仁和押向總務處。路上夢仁和還試圖開導他們,當然結果更令他們反感。
秦莫遲臨走還不忘嫌棄地衝我說,“真服了你,帶來一群什麼人。”我只好陪笑,“自己識人不慎,怪我。”
陳天機和錢鏡臺走向學生會辦公室,我,趙黃昏和班長一同離開會議室,邊走邊商議事情。憋了一下午的趙黃昏終於可以說話了,太多事情想吐槽,卻被班長制止,讓先說重點。
走過學生會辦公室,聽到其中的對話:
“說好的站我這邊呢,怎麼決策成這樣啊。”
“我只能在你和他之間中立,正如你在他和他們之間中立一樣。況且這樣的競爭,對於讓西樓改善學習環境已經足夠,最後我不是也幫了你嗎。”
“這樣的一份改革之心,實屬難得。我真擔心,商易成要是受了打擊放棄了,到時候可再找不到下一個他。”
“不,他們的一切計劃,在商易成背後另有其人。”
“你說真的?”
“商易成曾為志願者拉取贊助寫過申請,那封演講絕非商易成之文筆,而且老實人商易成不可能有改革之心。以你的立場,我想你應當在他,將那人掌握在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