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班長會議商議互助學習室透過後，下周一互助學習室正式建立。
事實上在這之前，學生會已經將具體事宜和規章制度通知東樓各班，我們西樓絕大多數人對此事孓然不知。
要說第一個知道的人，肯定是趙黃昏。
週一晚自習時間，我正在教室裡給張欣然講解數學題。又經過一週學生的自發治理後，現在的五班教室已經相當安靜，連說閒話的人也放低了聲音，趙黃昏這種對環境要求非常高的人，也可以安心自習而不受打擾。不過今晚趙黃昏還沒有回教室。
說曹操曹操到，剛想到他，我便見他走回教室，在教室門口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過去。我告訴張欣然等下回來，便走出教室。
“互助學習室已經成立了，你知道嗎？”他非常興奮。
“真的？你怎麼知道。”
“當然真的，我剛去西樓看了，我還騙你玩不成。”
“不錯不錯，恭喜啊，看來你的意見信成功了。”
“那是，早都說了我一定沒問題，真是的當初還不信我。”
他撅個小嘴，一臉傲嬌的樣子，把我也逗笑了。
“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他看上去充滿期待，好像迫不及待展現“班威”，不對，是“樓威”。
“我就不去了哈，他們學生會的都認識我，你先去，過會兒我可能過去看看。”
“那好吧，我自己去啦。”說完他一溜煙兒地跑出教學樓。
我回到教室，繼續給張欣然義務輔導。
“說來麻煩你這麼多次，真不好意思。我該如何報答你呀。”
不得不承認張欣然文靜靦腆又好學的樣子還蠻吸引人的，可惜不知為何，班裡似乎還沒聽說有誰對她有想法。可能那些男生只注重看臉吧。
“沒什麼，我說過，身為學委我是應該的。加上人在學生會，更應該為學生服務才對。”
她笑了，臉上帶有一絲紅暈。
“等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呢。”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吧。我回去寫自己的作業咯。”
說來在班裡我幾乎沒有過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以前一貫是凡事靠自己輕易莫求人的，要真說有什麼事自己完不成急需幫助，也就是所謂改革這件事了。可惜以班長為首的女生們似乎並不配合，就要求儀容儀表這一點都不行。雖然我也明白，實行“剃髮易服”有多麼困難，會遭到多少阻礙。
趙黃昏突然跑回教室，此時距離他剛剛離開才過十五分鍾，這個時間也就從西樓跑到東樓一個來回。
“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更令我疑惑的是，此刻的他驟緊眉頭，歪牙咧嘴，憤怒不已。
“我被趕回來了！該死的學生會！”
“等等，具體怎麼回事，你先解釋清楚。”
......
十分鐘前的東樓二層階梯教室，一陣陣喧譁聲不斷傳出。這不是嘻嘻吵鬧聲，而是熱烈的討論聲。第一天開辦互助學習室，一、二、三、四班共數十人過來參加，有人請教完畢後離開，有人留下來幫助其他同學，學習室裡陸陸續續不斷有人加入。
為了維持紀律，記錄第一次活動實況，學生會的鍾尚強，錢鏡臺二人在學習室工作。錢鏡臺負責在教室內巡視，也會幫助請教問題的同學，鍾尚強則在門口把關。
當趙黃昏趕來學習室，一眼認出站在門口的男人，是兩週前在東樓讓自己和商易成難堪的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請出示你的校園卡。”
鍾尚強並沒有認出他，身為學生會事務管理部，他打過交道的人幾乎有半個年級，哪裡會記得一面之緣的趙黃昏。
當趙黃昏拿出校園卡，隨後剛走進教室，卻被鍾尚強拉住。
“五班？你不是西樓的嗎。這裡是東樓學習室，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鍾尚強那幾乎沒有感情的言論，讓趙黃昏甚為不滿。
“這不是互助學習室嗎？誰規定西樓不能來學習的？”
面對趙黃昏在這嚷嚷，鍾尚強二話沒說，就拽著他硬把他拉向教室門外，在門口一把將趙黃昏推了出去。
“這是我們學生會開辦的學習室，什麼人能來，什麼人不能來，不是你說了算。”
趙黃昏感到自己又一次受欺負，卻束手無策，氣得他連忙跑回五班向商易成告狀。
“討論室是我提議的，現在還不讓我參加，真是豈有此理了！”
我能理解趙黃昏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個工人好不容易為工人們爭取了利益，自己卻反而享受不到。好你個鍾尚強啊，不良欺負你是他們的錯，你卻三番五次回敬到我們頭上。
“說來你沒告訴他們那封信你寫的吧。”
“沒有。”他搖搖頭，感覺快要哭出來了。
好在趙黃昏還保有一絲理智。
“不行，我找他算賬去。”不找他算賬我自己也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去。
我一個人來到東樓互助學習室，果然見鍾尚強在門口把關。
“咦？這不是成哥嗎？你也來請教問題嗎？”
“少羅嗦。”我懶得跟他有一出沒一出地開玩笑，“剛才你是不是拒絕了一個我班同學？”
“哦。”他漫不經心，“是有個小個子被我拒了。”
“為什麼拒絕，就因為他是我們西樓的？”
一般來說以我的處事風格，是絕不會這樣正面激化矛盾的。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回事，非得把事情全都說清。
“是的。其實討論室的建立是因為有同學需要更好的學習環境，作為管理者我們當然有義務維持紀律，保障參與者的學習質量。”他一板一眼地說著，有理有據，全然無視我的生氣。
“你的意思是說，西樓學生會影響你們學習質量？”我反問。
“你來我放心，別人我又不瞭解。你們西樓的學習質量是什麼樣你自己心裡還沒數嗎。可能你會說並不是所有西樓人都那樣，但是難道我們一個個放進來觀察，發現有人說閒話再趕走？我可沒那個精力，全部拒絕是最簡單高效的處理方法。就像職場面試不收本科生，你說你是優秀的本科生，有用嗎？”
“你......”
這貨還在這給我舉例論證，懟的我啞口無言。
“別太較真，鍾尚強。來，沒事，我放你條路，你想帶人來也可以，只要說是你的朋友，我相信你不會帶差學生來搗亂的。”
錢鏡臺聽到我們對話，熱心向我發出邀請。
“不，不用了，我們在哪學習都一樣。謝謝你啦。”
“那好吧。想過來隨時過來，他要是攔你，你就來二班找我。我這永遠給你綠燈。”
我已經徹底抬不起頭來，灰溜溜地轉身離開。
其實倒也沒多大點事，就像鏡姐說的，只要帶趙黃昏過來，給他們解釋清楚，他們不會得理不饒人。為啥我非得給他吵這一架，換成以前的我絕對會那樣做，為什麼今天我會這麼生氣啊。
不，就算我那樣做，黃昏他一定也不會來的
被侮辱了尊嚴嗎，果然和黃昏交朋友時間長了，自己也變得和他越來越像了呢。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為了一腔熱血，加上黃昏的煽動，我腦子一熱就同意了一系列計劃，為了挽回西樓的尊嚴。兩週來我真的快樂嗎？我跟人吵了多少架，跟班長，跟學生會......去年一年我都沒有跟人鬧這麼多矛盾。本來我不是這樣的人啊。
何況就算東樓還是歧視我們，又能傷我分毫？即便西樓還是那麼亂，我都早已經適應了，他們在教室打牌我充耳不聞。自己學習不受影響，並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張欣然她們也感激我，有什麼不好啊。為什麼我非得自討苦吃，有什麼意義嗎？
這樣真的做了好事，為多數人帶來了利益嗎？
強行讓他們剃髮易服，違背他們意願，再逼他們學習。也許站在家長角度是在對他們好，可是人各有志，人家根本不想學習，為什麼要把自己價值觀強加出去。成年後還恨父母的人比比皆是，我們頂多在心裡咒罵他們，他們照樣活得好好的，關我什麼事啊。
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為什麼要管那麼多閒事。
見我走回教室，趙黃昏立即打起精神，站起來迎接我。
“怎麼樣，解決了嗎？”他的眼鏡有點溼潤，看上去更加充滿期待。
我低著頭，不敢正視他的臉。坐在座位上，轉過身來，低聲回答道：
“對不起，我放棄了。”
“你說什麼？”趙黃昏控制不住喊了出來。
“對不起，我真的放棄了。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也不想在這樣下去了。”
“為了向你證明自己，我夜晚寫信修改到凌晨一點。為了達成目標，我強迫自己跟班級那些男生打交道。結果你給我的結果就是這個？”
“對不起，我實在對不起你。”我的腦子徹底空了，鼻頭感覺酸酸的，剛才想好的為自己辯護的說辭，現在全都忘記了。
“當初找你合作，我真是看錯人了！”
趙黃昏拿起練習冊，劈頭蓋臉地朝我臉上砸過來，隨後便衝出教室。走廊傳來一陣哭泣的聲音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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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真的是個廢物啊！我強忍著眼淚，雙手直拍桌子，拍到兩隻手麻木失去知覺。趙黃昏啊，請原諒我不是一個優秀的人，我不配和你成為君子之交，我不配啊！
“你怎麼了？”呂無思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臉。
“我放棄了。”
我趴在桌子上不敢抬頭，生怕自己下一刻哭出來。
“你可當真的？那我可要繼續在晚自習打三國殺咯。”
“你隨便，我不配管你們，我本來也沒有這個權力。”
要是教室再次恢復成以前那樣，我倒是無所謂，趙黃昏恐怕會恨我吧，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衝出教室，眼淚就迎面而下。
我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告訴自己要堅強。說來以前一直是我在安慰黃昏，又有誰能安慰我啊。
我走向樓外，今夜空氣不差，滿天繁星在空中盪漾。這種時候本來我該和黃昏一同校園裡散步，仰望星空。
可惜時間一去不復返，如今只剩下明月對影成三人陪伴。
趙黃昏，你在哪裡啊，我想找到你。
在這漫漫黑夜，我獨自在校園裡徘徊，不知走了多少步。我尋遍了小樹林，操場角落，食堂門前，教學樓背後，寢室樓下，直走到雙腳痠痛，也不見我想見之人的身影。
第二天，趙黃昏依舊坐在我的背後，只是在我們之間，似乎多了道透明的牆壁。他不再主動找我說話，走路會避開我的眼神。
如果我不知道東西樓間的關係，他們也沒有明顯歧視我，或許我還能和學生會相處不錯。蒼天啊，為什麼要讓我知道如此殘忍的真相，為什麼啊。
上英語課，老師叫我起立回答問題翻譯句子，我卻心不在焉，以至自己翻譯得處處語法錯誤，遭到老師嚴厲批評。我一句批評的話都沒有聽進去。比起這點批評，更讓我難受的遠不止如此。
晚自習時，張欣然依舊請我為她講數學題，我卻心不在焉，自己變算邊講繞來繞去把自己給繞糊塗了，今天作業怎麼這麼難啊。
“商同學......”
“怎麼了？”
“這一步應該是等於負一吧。”
天吶！居然過程中犯這種低階計算錯誤，難怪後續式子一堆根號解不開。我真是糟透了。人說風雨過後不僅沒有彩虹，還有泥石流，說的就是我啊。
第三天下午，廣播喇叭傳出那熟悉的女聲通知。
“請高二三班鍾尚強同學聽到通知立即前往學生會辦公室。”
鍾尚強，又是這個名字，聽到就令我無比厭恨的名字。即便沒有趙黃昏，他恐怕同樣本性如此。何況如今我和他關係鬧得越來越差，要是他當了下任學生會長，恐怕更沒我好果子吃了。
或許陳天機那邊還有一點希望，能不能求罩試試。
第四天，我前往學生會，和往常一樣，陳天機又在認真處理檔案。
我走去電腦前一看，簡直想讓我一頭扎進土裡。
【學生會長競選人資訊表：鍾尚強】
“機神，競選人只有他一個嗎？”
“你要參加？我現在給你打一份表......”
“不不不，我是問現在沒有其他人參加是嗎，機神你不參加嗎？”
“我就算了，鍾尚強管理能力比我強，我也就適合打幾個檔案，幹點累活。”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做了，我瞬間明白了。
走出學生會時，我特意觀察了辦公室的每個角落，儘管有點不捨，但這裡我註定該離開。自己不過只是個西樓的差生嘛。
想到這裡，我一身輕鬆，再也不用面對各種破爛事。回到教室，我撕下一張紙，寫下了退會申請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