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救李奈的命,需要詳細知道秘境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霍將軍拿出一面鏡子,對景明說,“這是水雲鏡,我即刻入秘境以元靈做引,復現當時情景,你看好了,一字一句複述給我。”
景明接過霧氣騰騰的鏡子,拿在手中,霍將軍端坐如常,我卻看到有一縷輕靈的青色霧氣鑽入鏡子之中,想要跟上去,卻被那霧氣阻擋鑽不進去。
只能和景明站在外面看戲。
又是個小電影,不過這鏡頭枯燥的過分,一個女漢子拖著一個鬼將軍,走走停停,翻過沙丘爬上沙堆,那女漢子身上的汗水盡數侵入男鬼的身體,冰坨消融,男鬼還魂。女漢子身體的念力不停轉入腦門的靈印,那靈印吐出薄薄的靈氣趴在鬼將軍手裡,直到月上中天,女漢子變成人肉乾癱倒在沙堆裡。
一個鳥娜的少女悄悄潛到了他們後面。
這是什麼劇情,局中人居然沒被預告,我睜大眼睛看那少女,一點印象都沒有。
“楊相的侍女小喬為何在秘境?”景明看著鏡子問。
“你可知楊相是誰?”這是問我。
“問也是白問,”景明苦笑著搖搖頭,“你在冥界行走時日不多,又無人指點,想來並不知道,在這冥界也是等級分明,武力有將,文功有相,這楊相雖是女鬼,手腕卻很強,在這亂世冥界也無鬼敢與她正面交鋒。”
知道,就看她在床上把霍將軍治的服服帖帖,一般人降不住!
“這侍女小喬是她的得力心腹,多年前愛慕將軍被她得知,就被斷了法力。此次出現在秘境,不知是楊相故意為之,還是小喬甘願赴死。”
什麼,去了秘境就是赴死?
仔細看那女子,在我吃了蠍子迷迷湖湖之際偽裝成霍將軍的聲音把我騙的一愣一愣,讓我誤以為任務已經結束。
臨了還變成一個鏡子嚇唬我,這都是什麼惡趣味!無語。
小喬撫摸著霍將軍喃喃自語:“霍將軍,小喬自知身份低微無法匹配,得知將軍以身犯險竟要命喪此地,今日違例到此,希望能助將軍一臂之力,逃出昇天。他日將軍上了戰場所向披靡就是小喬最後的夙願。”
說完這話,小喬就劃開手掌,一顆小榆樹長了出來,足足有十幾釐米高。
“好容易修成了木靈,卻用木靈做引化作甘露只為接引霍將軍還魂,真是痴情。”景明說。
看那鏡子裡月華如水,輕撫大地,而我還傻呆呆躺在那裡。
霍將軍身邊守著個愛慕他的少女,月亮沒有嫦娥、月兔、吳剛、桂樹,至少還有宇航員們作陪,而我,孤零零躺在沙堆那裡,好氣!
不一會兒,那榆樹舒展著葉子通身含了水滴,少女卻越來越澹薄,和那日見到的景明一樣,變成一層透亮的薄膜了。
她把榆樹塞入霍將軍嘴裡,隨即整個鬼影變作虛無,瀟灑而去。這份深情,不得不說,和她的主子不遑多讓。
秘境消失不見,霍將軍的元魂收了回來,這一來一去頗費靈氣,他面色蒼白醒來,對景明說:“發生了什麼,說!”
景明極其簡單的複述了過程,完全省略我如何千辛萬苦、千方百計拖著他、拽著他、抱著他在沙堆裡艱難跋涉視死如歸的情景,倒是仔細說了小喬。
哼,哼,哼!兩個鼻孔沖天表達不滿。
“這小喬就是楊相的一個侍女如何入得了秘境?”景明問。
霍將軍站起來,說:“或許我的殘魂裡有楊相的靈引,畢竟分魂化煉木靈會有殘餘,她能找到秘境也就說得過去,你之後可再見過李奈?”
“見過!”景明回答。
見過嗎?我問,明明直接到醫院了,上哪兒見過你?景明小哥。
“情景如何?”霍將軍問。
景明說:“我在引魂幡下等她,見她一人出來便問:
“將軍呢?”
李奈說:“將軍要好好養養,我先走了!”
“你把將軍丟在秘境了?”
李奈說:“什麼秘境?我沒有,將軍讓我先走。”
“不可能,只有你能帶他出來!”
李奈說:“什麼不可能,是他讓我走的!”
“他醒了?”
李奈回答:“醒了!”
“醒了,應該和你在一起!”
李奈說:“霍將軍讓我先走!”
“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養命?”
李奈說:“不知道!”
沒等我再問,她就不見了。後來將軍從秘境脫出,只是元魂衰弱,卻無性命之憂,我就守在身邊了!”
霍將軍低頭沉思,“你說李奈從秘境出來,身體狀態如何?”
“和進去時沒什麼兩樣!”景明快速回答。
“湖塗,”霍將軍說:“你明知她不過一個送陽人,靈力低微,鬼命涼薄,過一次秘境不是虛脫的瀕死之相就是人魂已經分離了。”
景明聽了這話,面色發青,唇舌哆嗦,“是,我,當時太心急,沒能定住她的人。”
“你快去找李奈父親,或許還有救!”霍將軍說完又想起來,把那幾樣金子用布包了遞給他,“拿著這個,萬一他父親不肯來。”
景明抓過東西就跑,這一日看他跑得飛起,和之前那個酷酷話語不多的木頭完全兩樣。
男人還真是多變!
景明一走,塔樓裡就安靜下來,霍將軍不說話,他大概沒有對著空氣說話的習慣吧!
剛剛這一路接收到的資訊有點多,這會兒安靜下來理一理,還真是,毫無頭緒!
原來救了霍將軍的是小喬啊!之前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很神通廣大,果然還是草木灰呢!
冥界是要發生什麼大戰?鄱陽湖水乾了還和冥界有關?那三個男鬼是都是誰?除了楊相,這兒還有多少厲害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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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上班不見得對公司裡的大人物有多好奇,怎麼一到冥界我這求學若渴的心如此迫不及待!
奇怪!
莫非做鬼比做人開心!還是無知者無畏?
是我的命運太差,鬼運太好,才對這裡心生嚮往?可不,誰會拒絕通關難度低變現容易的遊戲!
霍將軍說,過一次秘境不是虛脫的瀕死之相就是人魂已經分離是什麼意思?
還說今日是我的頭七。
今天已經是我的頭七?頭七是什麼,是人死了埋土裡第七天的日子。
神馬?大叫一聲,誰給我埋土裡了,啊,啊,我已經死了?死了?從現世界消失了,從此,只能別人給我燒紙了?
不,不,不,不是真的,驚恐的摸著心口,哦,到底有沒有熱乎氣,受不了,受不了,難不成我是鬼了?
正在瘋癲,景明拽著老爸飛奔過來。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容易喘勻一口氣,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不要耗費靈氣,李奈,你父親來了,來了!”
“娃,你在哪裡呢?”老爸面容憔悴,為數不多的眉毛更稀疏了,嘴唇皴裂得露出黃土一樣的顏色。
看得我眼淚立刻流下來,“老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老爸聽不到回答,我這是連鬼都做不成了。
“李老丈,”霍將軍對老爸深深一拜,“貴女為了救我遭遇險境,如今之際不是傷心之時,還是要想出救她的法子。”
景明也跟著深深鞠躬,“老先生要怪,就把咒怨發在我身上。”
“算啦,自己的女子是個啥樣子,我知道,”老爸啞著嗓子說:“小時候就不該讓她看那麼多行俠仗義的書,連自己幾斤幾兩都沒摸清楚就幫忙,連命都搭上了。”
景明臉色發白,不說話。
老爸這一箭直接射在木頭身上。
霍將軍坦言:“李奈天性純善,急公好義,雖然靈力低微,但鬼運不差,她受了我的水靈印,又得了木靈引,還會火術,鬼命又屬金,五行缺一,若不是修煉時日太短,未必會遭此大劫,禍兮福所倚,今日頭七,她就在此地,老丈不妨問問,她想何去何從?”
“不用問,”老爸替我拿主意,“她還做兩界行走,得先回陽間去,還沒結婚連個燒紙的都沒有,這麼早來這兒幹啥?”
“既然老丈已經決定,想必有方法送她一程?”
“土方子有一個,但是送回去,這娃一時半會也活不過來,得有個人回去看著她。”
“我去。”景明搶答。
“你是個鬼,咋去?”老爸問。
霍將軍抬手衝景明示意不用搶答:“老丈不必憂心,景明本就是送陽人出身,雖說常年在冥界,可若想回去,還是有法子可尋。”
“那就好,”老爸接著說,“用心頭土和著心頭血把泥魂捏出來,用爐中火燒成,拿泉中水淬清,再用萬物生,開金言。”
霍將軍聽了凝眉,我也疑惑。
老爸一個挖土出身的怎麼知道這麼複雜、聽起來就不一般的‘土’方法。
霍將軍問:“這方法是火靈童子給你的!”語氣很肯定。
“是啊,”老爸摸摸乾裂的嘴唇,“求了童子,他發了善心,給我個土方子。”
“你女兒果然鬼運富貴,既然童子薦了這個方子,我看也合適,就這麼辦。”看來這個辦法很費力氣,要不然霍將軍也不會為難。
“火靈童子託我轉告將軍,如果將軍有更適合的方子也可以用,不用管他咋想的。”老爸鸚鵡學舌。
小鬼,你很靠譜啊!關鍵時刻,出來幫忙,看來是對我送的那套家庭影院和遊戲手柄很滿意!
“李奈,我知道你能聽見我們說話,”霍將軍對著虛空說,“童子推薦的這個方法對你以後大有裨益,只是要受點苦頭,你若願意,就觸動藤靈兩次,若不願意,動藤靈一次示意。”
願意,我願意!
霍將軍眼神複雜的看著藤靈動了兩次,這才對老爸說:“童子交代在何處施法?”
“童子並無特殊交代!”
“火種帶來了?”
老爸掏出打火機。
“心頭土和心頭血呢?”
“土從我這裡挖,”老爸說,“這心頭血需要用人的血才行。”
“我來,”景明又搶答。
“萬物生只有景明會,而這金口玉言我也不會,只能用代替之法。”
老爸一聽急了,“代替的方法可靠不?這法術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行了。”
“老先生放心,霍將軍既然說能用就肯定可以用。”景明安慰老爸。
“好,商議明了,這就動手。”霍將軍扔出紙扇,那扇骨變幻成城牆將塔樓房間從裡面包住。
那邊景明扒開衣服,也不用刀,直接五指伸進血肉。
老爸拿著金簪用力戳進身體,狠狠一拔,那土分明早成他的肉,如今挖出來,他疼的咬住牙齒,渾身發抖。
我眼眶溼潤,想起他在世,最後那幾日,疼的在床頭打滾,神志混亂,也沒有大聲嚷叫,今日此刻,他又為了我,痛的跌坐地上。
再忍不住,哇哇哭出聲來。
陪伴我在塵世的二十多年,老爸從電線杆上摔落留下了腰疼的毛病,被熱滾滾的油鍋燙傷過大腿,被發癲的奶牛踢斷了肋骨,更不用提雜草犁過他的掌心,玉米秸稈劃傷他的臉鼻,從呱呱降生的小娃娃把我餵養成女漢子,我長大了,他卻一身的傷病。
他走的三年多來我日思夜想,何其有幸能在冥界重逢,又可以相依為命。
我卻犯賤自以為是的惹出這潑天大禍,到最後,還是他去求小鬼,又挖這幾年攢下的心頭土給我續命,想到這些,哭的不能自已。
霍將軍一把抓住了我,將我揉進泥裡,魂魄飛散,疼痛和恐懼來自未知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