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忘昔不知道剛才清城的目光越過那明晃晃的院子看到了什麼，竟然讓他的語調帶上了一絲的哀傷。
“嚴遇紓並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清城又強調了一遍，這才道：“他不會加害落塵的。”
他很肯定地跟木忘昔說完這句話，自己心裡卻不由得有些不安，他這才發現自己對這件事並不是想象的那麼有把握。
信任這種東西，一旦出現了裂痕，便會不可抑制地開始坍塌。
而另一邊，木忘昔卻並沒有發現清城心裡這種微妙的變化，而是不急不緩地又追問道：“師父如何能這麼肯定?你和他是關係很好的舊相識麼？”
是了，在這個地方，讓清城頭痛的可不只是嚴遇紓，還有眼前這個對他的態度一會兒恭敬有禮一會兒又蠻橫無理，做事全憑自己心情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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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現在，明明木忘昔是用著這麼隨便的語氣在跟他講話，但是他卻完全沒辦法跟她生氣，更不用說是責備了。
那麼最後他能剩下的，也就只有無奈了。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對木忘昔說：“忘昔，你願意聽我說個故事麼？”
木忘昔連連點了點頭，端端正正地在他面前坐好，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這件事情，怕是還要從嚴遇塵即位之前說起。”清城的眼睛看著木忘昔，目光卻又是有些散漫的，模模糊糊的彷彿失了神，也不知道現在印在他的雙眼中的，到底是多少年前的，與誰人之間的故事：“在嚴遇塵和嚴遇紓很小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就已經因為意外而逝世了，他們的父親是一位難得多情的君王，因為一直對他們母親念念不忘而再沒有續絃，只一心撲到了政事之上。因此少年時的嚴遇紓與嚴遇塵是自由而快樂的。我與你幾個師叔，還有白惘澤等都是與他們兄弟年紀相仿的，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但是好景並不長，就這麼過了兩三百年之後，老鳳王也在某個很普通的日子裡去世了。他的離世十分突然，此前還一直好好的，沒有一點徵兆，而作為長子的嚴遇塵也就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就繼承了鳳王的位子。
而新鳳王上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徹查老鳳王的死因。而經過尙棠宮裡的御醫檢查之後，死因確認為是患了不治之症而突然暴斃的。但是作為金色的鳳與凰，鳳族的王與後從來就沒有過患病的先例，幾乎每代都是經過了漫長的統治期方才涅槃重生的，因此嚴遇塵堅持認為這裡面有問題，下令給所有參與了這一檢查的相關人員賜死，並且不死心地繼續追查。
但是嚴遇紓與他兄長的看法卻是不一樣的。他遍查醫書史料以及相關典籍，終於發現王族患病的可能性不僅存在，而且比起一般鳳族族人來說要更高一些。而之所以會有王族百病不侵的傳聞和認知，只不過是因為作為王宮的尙棠宮被建在了高高的齊鳳山上，幾乎與世隔絕，一般百姓之間流傳的疾病他們幾乎沒有傳染到的可能，而齊鳳山特有的靈氣也讓他們對普通的疾病有了很強的免疫力。但是，體質異於常人的鳳族卻對一種十分神秘的病症沒有絲毫的抵抗力。這種病十分的奇怪，患病時病人感覺不到絲毫的一樣，生活起居也完全不會有什麼變化，直到病情發展到了一定階段後會突然死去。由於這種病常常來得突然，而且又十分十分稀少，以至於這種病的由來以及是否會傳染，以及診察方式和治療方案，皆是一片空白，至今為為人所窺得一二。而那些醫師們，則給了這個病一個十分世俗卻又簡單明瞭的名字：帝王病。”
說道這裡，清城稍微停頓了一下，於是木忘昔便趁著這一空隙道：“那麼嚴遇紓的父親，便是死於這個所謂的帝王病了？”
清城點了點頭，繼續道：“正是如此。嚴遇紓將這一發現告訴了嚴遇塵，但是嚴遇塵卻不相信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病症會真的存在，堅持他的父王是遇奸人所害。尤其是在嚴遇紓無意中發現母親所謂的‘因為意外而去世’實際上也是因為患上了帝王病才離世的事實後，嚴遇塵更是不肯相信這種千年難遇的所謂的病會有兩個人同時一起得，因而反而更加堅信深宮之中和朝堂之上皆有意欲推翻他嚴氏統治的奸人存在，開始了大規模的清洗。”
清城頓了頓，終於在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沉痛：“不僅僅是鳳之國，這同樣是一段所有人都不願意再提及的腥風血雨般的歷史。嚴遇塵為了找出所謂的奸人簡直是著了魔一般不停地處死朝中重臣，有很多甚至至死都不明白這個看上去和藹溫和的帝王為什麼要殺了自己。其實誰的心裡都很清楚，無論哪朝哪代，朝堂之上總會良莠不齊，因此佞臣小人貪官這類角色總是少不了的，但是所謂的謀逆之臣，卻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因此嚴遇塵這般的濫殺無辜頓時將整個鳳之國攪成了一灘混水，有很多實在看不過眼的長老級的臣子開始向他進諫言，嚴遇塵卻只是不停地瘋狂地殺著，連帶著將這些敢提出反對聲音的人也全都罷了官免了職扔到齊鳳山腹的黑牢裡永不得善終。
到了最後一直用嚴遇塵只是因為父親的死而太過悲傷打擊太大為自己大哥的殘暴行徑開脫的嚴遇紓也終於忍不住了，站出來成為了帶頭進諫的人，嚴遇塵對此大發雷霆。對自己唯一的弟弟，嚴遇塵自然是不會扔入黑牢之中，卻也將他關在了自己的寢殿之中幽禁了。至於原本關在黑牢裡的人和少數幾個跟在嚴遇紓後面站出來的臣子，則在嚴遇塵的盛怒之下被賜死了。嚴遇紓這才明白，自己的大哥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剛愎自用，殘暴不仁，而又多疑善嫉的人。”
“所以，嚴遇紓就將他殺了？”木忘昔道。
“是，但也不全是。”清城低下了頭，彷彿是在回憶那段從別人口中聽得的記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