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齊鳳山,雲霧繚繞的尙棠宮。
站在這樣的一個高度,陽光其實已經很是耀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什麼溫度。
也驅不散這溼漉漉、灰濛濛的霧氣。
清城用腳輕輕踢了踢腳邊的淡淡雲霧,卻只是撲了個空。
因為他的動作而稍稍稀薄了一些的霧氣幾乎是立刻便又重新瀰漫了過來。
清城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從山坡頂上一躍而下,突然間一陣熟悉的靈息波動擾亂了他的步伐。
只是很輕微的一絲波動,但是卻沒有逃過清城的敏銳和緊繃了許久的神經。
會是她麼?
清城心裡一動,隨即懷著些許說不清的思緒迅速而隱秘地朝那波動的來源尋了過去。
在草地上各懷心思地坐著的木忘昔和白子葭。
木忘昔面前的食物攤子還沒有收起來,白子葭正用手撥弄著碟子裡精緻的小吃,也沒有要吃的樣子,似乎只是在機械地重複著撥來撥去的動作,然後愣愣地發著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不知道也無所謂,反正怎麼也是跟嚴落塵有關的吧。
盯著她看的木忘昔這麼想著。
只是,再這麼待下去也無濟於事。
木忘昔這麼想著,然後突然就蹭地站了起來,還因為動作太大而帶翻了離她最近的那幾個小碟子。
白子葭也因為碗碟相撞的清脆聲而回過了神。
“怎麼了?你想出辦法了?”她帶著半分疑惑半分期待看著木忘昔。
木忘昔誇張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又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道:“辦法我雖然沒有,但是我們也不能總這麼在這裡偷看啊,走吧!”
她右手一揮施了個法術,草地上的食物與鋪著的布料隨即便消失不見了,草地上卻連被重物壓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完全看不出與周圍有什麼區別。
而聽了她的話的白子葭臉上淡淡的神采又黯淡下去,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學著木忘昔的樣子也撣了撣身上的髒東西,而原本的半分的期待也轉為了失望:“去哪裡?”
“當然是去尙棠宮了!不然還能去哪裡?”木忘昔瞪了她一眼。
“可是剛才你不是還說沒有找到溜進去的辦法?現在怎麼又……”
“啊呀!我不管了!既然溜不進去我們就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他嚴遇紓難道還能吃了我們不成?!”
木忘昔最見不得白子葭溫溫吞吞又猶豫不決的樣子,於是乾脆不耐煩地一伸手就將白子葭拽到了近前,隨即腳下踏出馭清風標誌性的藍色雲彩。
將將才離開地面,卻聽得身後傳來清清冷冷的聲音:“你們要去哪裡?”
木忘昔心裡一窒,心又開始疼起來。
這麼熟悉的聲音,她怎麼也不可能認錯。
難道真的已經追過來了麼?還是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太想念所以才產生了幻覺?
這麼分神著,腳下的淡藍色光芒便不小心消失了,她與白子葭隨即跌落在了地上。
幸好只是離開了地面一點點,因此並沒有受什麼傷。
白子葭率先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關心地去扶白子葭:“小師姐?你怎麼了?”
木忘昔卻沒有去攙住她伸過來的手,而是直接轉過了頭去。
卻只看見了一襲白色的長衫。
原來清城已經走到了她的近前。
清城伸出手將她扶起來,然後道:“沒事吧?”
聲音還是那麼冷淡。
木忘昔突然就被那言語間的疏離給刺醒了。
她輕輕地撥開清城扶著她肩膀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道:“我沒事,謝謝師父。”
木忘昔式的恭敬。
她並不常用,但是卻意外地很得當。
但是清城卻覺得瘮得慌。
看著她低垂的頭,不知道為什麼,原本的憤怒,擔憂一下子都沒了。
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辦法說出口了。
心又開始不聽話起來,把他所有的情緒都趕走,只剩下了心疼。
突然有了伸出手去摸摸她的頭的想法,可是就在手要動起來的那一刻,清城突然想起了昨日在思繁殿裡的爭吵。
她,還沒有原諒自己吧。
她的心裡一定是把自己看成了冷漠無情而又自私的人,連自己弟子的死活都不顧。
但是他的心情,卻又無法傳達給她,也不能傳達給她。
為什麼最近他覺得自己突然變得越來越不瞭解木忘昔了呢?
木忘昔,好像真的長大了。
有什麼東西,已經變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真的已經不知道如何跟她相處了。
清城暗暗地嘆了口氣。
一個低著頭沉默,一個站得筆直地沉默。
離他們不過咫尺之遙的白子葭覺得自己快要被兩人之間的壓抑弄得喘不過起來。
她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對著這些日子來總是緊繃著臉的師父恭敬地道:“師父。”
聽到這明顯含著怯意的聲音,清城這才想起來了另一個弟子的存在。
他轉過頭來看著白子葭。
那張近在咫尺的容顏上有著那麼明顯的害怕,雙眼裡卻仍是滿滿的擔憂。
雖然心裡有著膽怯,卻仍然為了自己在意的那些人而鼓足了勇氣麼?
真是太像了。
上天真是弄人。
就像是年輕時的白惘澤。
清城想起這些日子來對她幾乎不聞不問的態度,心裡頓時充滿了愧疚,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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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顆小小的腦袋,語調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笑著道:“子葭,隨為師回去吧。”
第一次看到這張彷彿永遠散發著寒氣的臉上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雖然只是淡淡的,但是白子葭已經看得呆了。
那雙冰冷的眼睛裡,此刻遠比頭頂上的太陽更加明亮與溫暖。
眼睛那麼黑,那麼亮。
白子葭知道,自己心動了。
可是她的心動,卻不是為了那張絕世的容顏。
而是因為那充滿了溫情的,她來不及從母親那裡得到的,鮮少從嚴肅的父親那裡得到的,溫柔的笑。
原來這就是師父的意義。
白子葭突然就覺得心裡潮潮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