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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風爐煮茶，霜刀剖瓜，問香醪飲麼？
春雨生芽，霧裡看花，道酸梅好喝。
暗紅色的四方案桌上，擺著一座半尺風爐。其三足二耳，上寬下窄，肚內燃著星星炭火、頭頂架著一壺煎茶，茶中散著芬芳清香，沁滿了整間廳堂。
就見有青衣一襲，眉目清秀，嬌小可人，神情專注地半坐半蹲於案桌之後，玲瓏的五指中捏著一把竹山，小心地朝風爐扇著風，不時還抿唇輕輕吹氣幾息，讓這爐中炭火不會太旺，也不至於太少。熟悉茶道的她，只有專注地把控火候，方能煮出一壺不淡不膩，絲滑 潤喉、又餘韻十足的好茶。
自她那嬌小的身子望一旁望去，便見立著一名腰佩無字翡翠玉的無錦灰袍。灰袍雙手中各拎著一個三足小板凳，緩緩走至青衣身後，彎腰將板凳小心地、悄聲無息地放到了她的身下；接著再走至案桌的另一邊，也往自己的身下隨意地塞了個板凳，一屁股坐了下來。
抬眼望去，觀那寬敞平整的案桌上，除了一座淡黃色的半尺風爐之外，還擺著一張墨黑色的茶盤。茶盤樸素、無稍許花紋，盤中凌亂地倒擺著數個精緻、只有半個手掌大小的圓身瓷杯，只需一看，便知其是用來小口抿茶的了。
佩玉灰袍眨了眨眼，伸出右手雙手，兩兩點著桌盤中瓷杯，二四六八十地稍許數了一數，應是共有十隻。
接著，他抬眼望右側，瞧那十步外的竹青色涼蓆上，那兩襲將黑紗斗笠平放於身前、自己則端坐著閉目養神的佩刀黑衣。黑衣一壯一瘦，身高也是參差，但二人這正襟危坐的姿勢，宛如就像是同一個刻板塑出來的泥人般，簡直一模
一樣。
瞧完右側的兩襲黑衣後，灰袍又側首望向了身左。便見那身左的廳堂裡，擺著一面足有半丈長的全身銀鏡。銅鏡若鵝蛋般長而橢圓，邊角兩端雕有花紋、鑲嵌著瑞獸圖案，有銀無金，裝飾煞是好看。這份貴而不奢的式樣，不似是雍華國的奢靡之風、亦或是軍武國的蒼涼之氣，大約應是從天行山之西流傳而來的工藝，再在這西域之地融合東西文化，才成了如此的模樣。
不過，縱使這鏡子再好看，若其折射之景空空如也、差強人意，那也是本末倒置了——也不知是哪位先哲有云，‘佳人之美，鏡子之幸’的道理，大約應是如此。
若這先哲說得沒錯的話，那此刻這面全身銀鏡，倒也可謂是‘至幸’之鏡了。
只因那明亮的銀鏡中，有二人。
一人純白甜美，一人奼紫嫵媚。
甜美的她坐於椅上，足尖輕點地面，雙手緊攥，眼角稍紅，是一幅頗為緊張的模樣；嫵媚的她站於椅後，指間握著把上羊脂玉梳，慢慢地為白裙梳理著青絲，宛若位溫柔的姐姐模……
沒等灰袍於腦海裡下了定論，忽見她嘴角有抹壞笑，頓時心中一驚，趕緊看向白裙的髮絲——這才發現，她的髮尾早已被紫裙偷偷打上了好幾個八字蝴蝶結。這些蝴蝶結雖不難看，但實在不配白裙的氣質，這般梳在她的髮尾，更是想刻意引人發笑了。
唉，大約是親姐姐了。
灰袍輕嘆口氣，也不敢出聲點破，只能晃了晃腦袋，伸了個懶腰。
然後，轉身往身後望去。
便見二十步外，有面長寬比恰到好處的鏤空花窗。花窗上所雕刻，粗略看去，應該是梅、蘭、竹、菊四君子，也算是頗有意境了。
花窗
外，黃沙飛揚的荒地上，有一名身著單薄布衣的魁梧武夫，揮著纏滿繃帶的雙拳，迎風練武著——他雖就一人，卻楞是舞出了百人團練的架勢，將那空氣一拳拳打得‘啪啪-’作響。
花窗內，縱橫十七道的棋盤上，有黑白二蛇，相互廝殺纏咬，頭尾相銜，殺出了個驚心動魄，殺出了個天昏地暗——而在棋盤的右側，那柔軟舒適的棉墊上，身披陰陽勾玉袍的他拂袖落子、被譽為面有仙氣的臉龐上一如既往地神色平靜，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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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的身前，棋盤的左側，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嫵媚女子，倚牆而坐。言其坐，是因其姿不能算躺；但若是僅看其眉目中的慵懶神色，則或許卻是更接近於躺一些。
女子容貌豔麗，與正為白裙梳頭的紫裙一般，也裙色、髮色奼紫，自然濃妝，是幅妖精的模樣。但與那紫裙不同的是，她的身段更為豐腴成熟，那襲在紫裙身上還算‘半遮半掩’的衣裳，到她的身上，肩帶滑落，呼之欲出，實在是難抑春光、令見她者無一不浮想聯翩了；此外，她雙眸雖也為硃色，卻色澤更為黯淡，似是墨紅……且其瞳仁，也不似紫裙那般平日裡還為渾圓狀，已是完全成了一副貓眼，與她那總是眯著眼角的慵懶姿態很為相襯。
殷少眨了眨眼，回過身，點起桌上的茶杯。
二、四、六、八、九……
忽有推門輕啟聲。
十。
便見那敞開的硃色門扉前，有一襲白衣，手提一根漆黑圓棍，翩翩步來。
便見他抬眉掃了眼屋內眾人，雙手拂袖，提劍於身前，拱手彎腰，彬彬有禮。
“早上好。”
有溫醇男聲，自其唇中來。
“小生，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