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與死水腐爛的氣息。
川上濟閉上眼,在他五米開外的地方,他的好友阿馬尼亞克正在折磨審問一名外圍成員。
黑暗裡,川上濟感受到有什麼破碎了,隨即而來的是無盡的虛無,令人懷疑有些東西是否存在。
川上濟的視野一片猩紅,是那個來路不明的系統。
半透明的進度條再次浮現, 變成了紅色,一閃一閃。除此之外,另一道警告彈出,是一個大大的紅色三角形,三角形裡有一句話,被耳邊的機械音反覆重複。
【任務失敗警告!】
【任務失敗警告!】
【任務失敗警告!】
……
看來系統這東西的確能監視他, 說不定還能和他共享視野, 甚至感覺到他的想法。
川上濟無動於衷地想道,但是現在這些不重要了。
他聽到了槍響,耳邊傳來女性痛苦的呻吟聲。
阿馬尼亞克開槍打中了水無憐奈,他的聲音堅硬而冰冷,又如熱刀插入黃油:
“那個軍火販子給了你什麼?”
“我……我不知道……”水無憐奈痛苦地喘息,“什麼都沒給我,他,什麼都沒給我……”
砰——又是一槍,子彈沒入血肉。水無憐奈發出痛苦的悶哼。
“仔細想想。”
“不,我不明白,前輩——”
“我給你五秒鐘的時間。”阿馬尼亞克輕聲說,“一分鐘之內,沒有答桉的話,我會打斷你的左腿。”
“可是——”
“五。”
“你是要背叛組織嗎?”絕望的質問,空洞地迴響在倉庫間。
“四。”
“不知道,我——”
“三。”
沒有發聲,傳出來的是斷斷續續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泣。
“二。”
“你殺了我吧, 殺了我吧……”水無憐奈哀求道。
“一。”
“砰——!”
槍響鏘然而起, 但水無憐奈沒有感知到新的疼痛。有血濺在了她臉上,尹森本堂的鮮血。
開槍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人,躲在倉庫裡的另一個人。水無憐奈知道一件事情已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然後白光撕裂了黑暗,川上濟開啟的倉庫的燈。
很難想象,這個地方居然有燈。
滿目蒼夷和系統帶來的紅色輪流凌遲著川上濟的視覺。機械音在耳邊不斷響起:
【任務失敗警告!】
【任務失敗警告!】
【任務失敗警告!】
……
“很令人驚訝呢,阿馬尼亞克。”川上濟驚訝於自己聲音的平靜,“你要對我們可憐的小新人做些什麼?”
阿馬尼亞克比他反應得要快,強光對視覺產生的障礙沒有阻擋他絲毫。槍口調轉,子彈朝著川上濟射來。
川上濟側身躲開,回槍致敬,同樣沒有打中。
一旁,跪在地上的水無憐奈想站起來,但那針藥劑的藥效太強了,她踉蹌兩下,摔倒在地。
倉庫很小,除了角落裡堆著貨物外沒什麼東西,槍術很難施展開來。阿馬尼亞克很快追上了川上濟,川上濟知道自己已陷入了最尷尬的境地。
他最大的弱點是體術,阿馬尼亞克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近身時, 搏鬥比槍效果更好。一開始川上濟還能勉強躲開阿馬尼亞克的進攻,甚至伺機反抗。時間一長他就完全跟不上對方的步伐。
阿馬尼亞克的手肘集中了川上濟的胃部,劇烈的疼痛讓後者行動停滯了一瞬,接著右手被卸掉,脫臼了。緊接著,被攻擊的物件是左手,川上濟試圖避開,但左手上的毒針還是被扯了下來。
“我說過,你的體能太差了。”
尹森本堂露出殘忍的微笑。
又是一記橫掃,川上濟摔倒在地,他一個翻滾避開阿馬尼亞克接下來的攻擊。視野一片血紅,耳邊系統的機械音仍在尖叫,不得不說這對他產生了極大干擾。
川上濟的柯爾特早在激烈的戰鬥中脫手,落在地上,被阿馬尼亞克不知一腳踢到哪去了。
要是發現叛徒後還被叛徒反殺,那樂子就大了。滿身泥濘的川上濟苦中作樂,他的口袋裡還有一瓶C732,揮發性的神經毒素。
完全可以開啟……在戰鬥一開始的時候……為什麼沒開啟呢?怎麼會有這麼明顯的失誤?川上濟大腦一片混沌。
“你背叛了組織嗎?!”他用力嘶喊道。
尹森本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卡沙夏來了,琴酒他們只會緊隨其後,他能拿下卡沙夏,甚至折磨他,殺了他,但是暴露的事實不會改變,瑛海絕對會受到牽連——
——所以卡沙夏不能死,他要把他當作洗脫水無憐奈嫌疑的道具。
尹森本堂用力掐住卡沙夏的脖子,從他身後,狠狠扼住他。灰髮青年不得不跪在地上,徒勞地抓撓著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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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已掉落一邊,放大的純黑的童孔和死人一樣——他的童孔本來就很大,但是沒有恐懼,卡沙夏眼睛裡什麼情緒都沒有。
“你可比一個小兵……有價值多了,我親愛的朋友。”尹森本堂輕聲說。
令人沒想到的是,卡沙夏嘴角竟然泛起微笑,但是他掙扎的力度逐漸減弱,尹森本堂數著秒,他不經意地側頭,嚴厲地看向水無憐奈。
是時候了,瑛海,動手!
動手!
癱坐在地上的水無憐奈舉起槍,是卡沙夏的柯爾特,混亂中被尹森本堂一腳踢到她身邊。
她的手因為疼痛而顫抖,猶豫良久,才扣動扳機。
尹森本堂的肩頭迸發血花。
力道驟松,川上濟嗆咳著掙脫束縛,他一個狠狠的肘擊,打中阿馬尼亞克,然後踉蹌著奔向一側,拉開距離。
川上濟往門側看去,水無憐奈仍然舉著槍,眼神茫然,彷佛不知道剛才開槍的是誰。但是,她很快又扣動了扳機,這回,打中了阿馬尼亞克的腹部。
川上濟趁機一個手刀,噼向阿馬尼亞克的脖頸。他的視野仍一片血紅,但已經逐漸適應系統的尖叫了。
“好了水無。”川上濟咳嗽著,“多謝救命之恩。這是怎麼回事?”
“我……他……我……”水無憐奈不住搖頭,兩行清淚從臉頰滑下,“他約我出來見面,我,我……”
“你不知道怎麼處理,但是想著阿馬尼亞克是你的前輩,任務期間也對你頗為照顧,所以就來了,對嗎?”
川上濟沒等水無憐奈繼續支支吾吾下去,便接過她未說的話語,聲音平澹,沒有起伏,像是幽靈的旁白,
“但是,你沒想到和你一起完成任務的前輩卻是臥底,甚至還要你性命——美國的那次採訪究竟發生了什麼?”
水無憐奈機械地搖搖頭,她說不出話。
“算了。”川上濟用手輕輕觸控自己的脖頸,有些腫,應該已浮現青紫,每次聲帶震動都帶著難以抑制的疼痛,“你先出去,如果琴酒來了就趕緊叫我。”
“……好。”愣了十多秒,水無憐奈輕輕點頭。
“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和阿馬尼亞克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