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提哈南城,已經是一片混亂不堪的修羅屠場了。
原本在南城郭的集市上擺攤販貨的薩蘭德人突然暴起,守軍猝不及防,在第一時間裡就被對方控制住了城門。
而薩蘭德人佔領城門之後,卻不急著向城裡進發,而是優哉遊哉地等著什麼。
直到提哈守備隊的一個中隊聞訊趕來,在城門口的直街上與薩蘭德人正面相遇。
無巧不成書,偏偏與薩蘭德人遭遇的,就是當初被一百薩蘭德黃衫衛士打得狼奔豕突的中隊,遠遠看見薩蘭德人的黃衫當風,一下子發出了一陣淒厲的慘叫,甚至不等與薩蘭德人交手,就調轉頭四散奔逃。
薩蘭德人本來打算依託地利,牽制或者擊潰一隻帝國軍隊,為薩伏伊創造機會,沒想到眼前的帝國軍隊如此不濟,一怔之下,紛紛發出興奮的歡呼,當下離開城門工事,向北一路掃蕩。
薩伏伊和山地人最先發難,已經將大部分守備軍牽制在了提哈北城,這會兒薩蘭德人奇兵突起,從城南挺進,一下子打了帝國軍隊一個措手不及。此前整個南城,就留了受創最為嚴重的那個中隊,沒想到卻偏偏遭遇了剋星。
薩蘭德人一直打穿了五個街區,即將穿透整個提哈南城,進入中心城區時,才總算是遇到了抵抗。一隻正從北城匆匆往南城轉移馳援的軍隊,在中心城區邊緣的廣場上遭遇了薩蘭德人。
這支軍隊的指揮官反應奇快,只是看見了眼前街道上,建築的縫隙之間隱約晃動著一片黃衫,便下令隊伍就地結陣,在薩蘭德人發起進攻之前,當先一片箭雨傾斜過去。
事發突然,薩蘭德人剛從長街出來,還沒看清眼前的廣場長成什麼樣子,就被一片暴雨般的弩矢逼了回來,猝不及防之下,十幾名黃衫戰士被釘在石板街上,痛苦掙扎哀鳴。
但接下來的第二波箭雨毫不留情地收割了他們的生命。
薩蘭德人的指揮官穆瑟裡·海爾辛是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男人,那十幾名戰士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時,他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十五年前,穆瑟裡是薩蘭德北伐軍裡的一名什長,北伐最後一戰,面對斯瓦迪亞帝國的軍神加昂,他的戰友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在囚徒軍沉重的大斧鉤戟之下,血雨腥風席捲了整個帕拉汶戰場上,那一天是穆瑟裡的一場噩夢,也是薩蘭德帝國的一場噩夢。
那一戰中,穆瑟裡沒有堅持到最後,恐懼控制了他,他在最後關頭,搶了一匹快馬,跟著龐培將軍,可恥地逃離了戰場。
他原本以為,回到帝國之後,自己身為逃兵,必死無疑。誰知最後穿過煉獄瀚海,回到帝國的薩蘭德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只剩下了三百人,不論是對於瞭解卡拉迪亞,還是穩定薩蘭德蘇丹國的軍心民心,這三百人至關重要。所以英明偉大的哈基姆蘇丹赦免了他們的罪過,還擢升了他們的職務。
從那之後,穆瑟裡再上戰場,從未逃避。他跟隨拜伯爾斯元帥抗擊蒙古汗國,鎮壓阿尤布王朝遺老叛亂,清剿瀚海沙匪,漸漸把自己的意志鍛鍊得鋼鐵一般,即便是面對赫赫有名的蒙古鐵騎,他也不會有任何一絲的顫抖。
但何以現在,在卡拉迪亞、提哈,戰事已經順利如斯,只是遇到一隻小小的帝國軍隊阻礙,就讓他不由自主地寒從心起呢?
穆瑟裡探出頭去,但剛露出腦袋,一支勁矢便在他的耳邊拖出一連串火光,他猛地縮回頭,免過了穿腦之厄。
那一瞬間,他看見一面狼旗,在晚風裡獵獵作響。
穆瑟裡在腦中閃過了無數念頭,幾乎所有帝國軍隊的資料都在記憶裡過了一遍,卻根本想不起來這面旗幟會是哪只王牌部隊的旗號。
既然只是地方的雜牌軍,穆瑟裡深深吸一口氣,那麼就像往常那樣,將之碾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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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瑟裡比了個手勢,黃衫衛隊立刻心領神會,百餘人在長街中央形成線列陣,剩下四百人分成兩隊,經由街道兩邊的小巷向廣場兩翼包抄過去。
穆瑟裡衝了出來,手中盾牌一擺,擋開了一蓬射向自己的弩矢,手中火光閃動,眼前的方陣中立刻倒了一個。
幾乎與此同時,百餘名薩蘭德黃衫衛隊組成的線列陣從背後的直街裡推了出來,剛冒出頭,就是一連片火光閃動,慘叫聲中,對面的方陣幾乎被洞穿一道口子。
不過如此!穆瑟裡心中一喜,插回火槍,拔出了腰間鋒利的彎刀。身後的士兵齊射之後,也齊齊彎刀出鞘,高喊著“安克拉阿胡巴”,呈波浪形陣列,向對面略有些凌亂的方陣洶湧而去。
雖然只有百餘人,但殺聲沖天而起,即便是千軍萬馬也不敢硬攖其鋒。
但對面的陣勢只是凌亂了片刻,盾牆背後,那名騎在馬上中隊長模樣的軍官更是露出了冷冷的微笑。
穆瑟裡的心中突地一跳,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妥。
尚未轉念,這百餘人已經衝出了長街,衝入了廣場,刀光嚯嚯,向對面的帝國軍隊蓋過去。
而那名中隊長只是輕輕揮了揮手。
盾牆背後,站起來一片黑壓壓人牆,漆黑的人影之中,寒光閃閃的箭簇彷彿璀璨繁星。
是了,先前中箭的士兵,雖然身穿軟甲,但都是被箭矢射穿身體,釘死在地上的,這樣的穿透力,唯有羅多克攻城弩才能具備!
在這個距離,這樣空曠的廣場,即便是火槍,面對如此強大的勁弩,也絕對不會佔到任何便宜!
穆瑟裡的腳步一頓,彎刀一擺,轉身咆哮起來:“中計!快撤,快撤!”
話音未落,身後一片箭矢撕裂空氣的聲音,彷彿山呼海嘯,一瞬間將這百餘人,連同穆瑟裡在內,輕鬆洞穿而過。這個距離上,攻城弩的勁矢一發足以穿透兩人,血光如霧氣沸騰,這裡一霎間變成了一座修羅場。
而幾乎與此同時,透過小巷,轉移到廣場兩邊的兩隊薩蘭德人剛冒出頭來,火光閃動,鉛彈密集地潑灑過來。這兩隊薩蘭德人並沒有看到方才的一幕。
中隊長長劍連指,攻城弩手分成兩隊,向著剛冒出頭來的薩蘭德人輪番射擊,一個交鋒,帝國軍人倒下了四五十人,而對面兩股薩蘭德人卻被當頭一棒打懵了過去,丟下了百多具屍體,剩下的薩蘭德人兀自茫然無知,還是揮舞彎刀湧了上來。
中隊長跳下戰馬,搶過一面盾牌,迎著薩蘭德人撲了上去,在他身後,狼旗翻卷,帝國軍隊如餓狼般低吼著,向兩邊的薩蘭德人卷擊而去,在暮色當中,帝國軍人鎧甲外的紅色披風彷彿一片片翻卷的紅雲海浪,與兩面夾擊而來的土黃色浪濤狠狠撞擊在一起。
一個照面,黃色浪濤支離破碎,就彷彿灑在紅色海潮裡的些許塵土,倏忽之間便被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