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斷深處,首陽峰上,有古老的宗門隱沒在黑夜中。在宗門的最高處,一座直插雲霄的重簷寶塔內,清輝灑滿了焚星臺。
“小古,磨逼蹭吊的幹嘛呢,該你出牌了!”
啊……
幾乎要抓狂了,胡亂甩出一張牌,被稱作‘小古’的白衣少年,臉上寫滿了濃濃的無奈與疲倦。
“碰!”
從玉案上取過一張‘六筒’,帶著萬分的激動,有紅須老者把面前的兩張牌狠狠一扣,“嘿嘿嘿,這是要自摸的節奏啊,走你,五條!”
“隨你個五條!”
坐紅須老者下家的,是一位氣宇不凡的紫袍婦人,她拍出一張刻有五條的麻將後,不悅道,“小古,玩牌也是一種修行,練的是五感和心智,你這般渾渾噩噩的亂打一通,幾時才能有長進啊!你師伯打了……”
話沒說完,卻見白衣少年又要亂甩牌,紫衣婦人真靈一抖。剎那間,冷風嘩嘩地拍打在少年的臉上,如刀割般,少年齜牙咧嘴,連忙點頭,“師叔,師叔,我錯了,我好好打!”
“看清楚了,你師伯打的是五條,他還剩七張牌,要糊六九筒!”
“哎哎哎……師妹,不帶這樣的啊,”
被紫衣婦人猜中了底牌,紅須老者頓時就不樂意了,“打牌也有打牌的規矩,哪能像你這樣還教下家出手呢!關鍵是,你咋知道我要糊六九筒,也許我缺的是三六萬呢,小古啊,你就隨你的心意走,愛怎麼打就怎麼打,別受你師叔影響!”
“這小子一副缺了魂的樣,你瞅他師傅,臉都發青了!”
坐在小古身後的,是一位頭戴月明金冠,身披七星法袍的矍鑠老者,聽了師妹的抱怨,他笑而不語。只是微微地點著頭,好像什麼都無所謂,其實他心底早已經咆哮了:開局的時候,每人面前都擺著一沓厚厚的地契,足足三千畝地啊,才尼瑪四圈不到,自己就被徒弟的一頓亂炮給炸下了檯面……
腦仁裡全是嗡嗡的亂響,望著臺面上的十一張牌,少年舉手不定。強打著精神,在眾人焦灼的目光中,他輕輕一推,“八條!”
“嘶……”
八條一出,坐身後的師傅頓時就皺眉頭了:這小子有病啊,②③③③④⑤⑥⑧⑧萬,旁邊帶兩張⑧⑧條,你特麼不打②萬打⑧條,腦子教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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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糊了!”
坐白衣少年下家的,是一位臥蠶眉,丹鳳眼的黃袍老者。接過桌上的那枚八條,他很是不客氣地把牌一推,清點道,“缺一門,二五八做將,門前清,平糊,共計八倍,每家四十畝,來來來,給錢!”
“掌門,這就是你教的徒弟啊?”
給錢的空檔,紫袍婦人指著白衣少年的牌面,吼道,“不打二萬你打八條,存心點炮嘛!”
“小天,你是咋想的……”
“師傅,師伯,師叔,我……我有強迫症,”將所剩無幾的地契乖乖交給了黃袍師伯,白衣少年一臉嚴肅道,“我萬字牌這麼多,看的舒心,至於這兩張八條嘛,實在礙眼,不打不痛快!”
“好一個強迫症啊!”
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輸的這麼慘了,那古老宗門的當家人仰天長嘆,“本來還想在娛樂的同時多教你些人生感悟,現在看來卻是我自作多情了。小古啊,既然你這麼有性格,我看明兒你就下山吧,為師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師傅,我可以改的!”
慌忙拜倒在師尊的腳下,那白衣少年惶恐道,“因為徒兒的性格缺陷,今夜害師傅輸了三千畝地,回頭徒兒賠您一萬畝。師傅,求您不要趕我走,我……我……嗚嗚嗚……”
“不就搓個麻嘛,還至於逐出師門?”
拉起哀嚎不止的師侄,黃袍老者把贏來的地契往師弟的面前一晃,“你要輸不起,我這一萬多畝全送你。真是……輸了錢就拿孩子撒氣,哪有掌門的風度!”
“我特麼是輸不起的人麼!!!”
焚星臺外,寒風呼嘯,雲斷山下,鬼哭狼嚎,這是聖人在發怒啊。彷彿一下就回到了凜冬,白衣少年緊了緊衣衫,慌忙又跪了下去,“師傅您息怒,我……我錯了,除了性格使然,徒兒還有其他原因!師傅,您聽我解釋啊……”
“有什麼好解釋的!”
“是因為五菱鴻光啊!”
怕師傅真把自己趕走了,那白衣少年連跪帶爬地湊近了聖人,稟道,“昨兒我劫了凌雲的座駕,搗鼓到現在都沒開啟,所以徒兒分心了。”
凌雲,是雲國的國主,聽到這個名字,聖人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帶著一絲欣慰,又帶著一絲不如意,那聖人冷冷道,“這十幾年我都白教你了,居然連輛車都撬不開!”
“硬來自然是可以開啟的,可五菱鴻光畢竟稀罕,徒兒想收藏個品相完好的。”說到車,白衣少年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師傅,那車裡有三個人,據下邊的說,她們來自青羊坳,其中一個還是新晉青羊候的未婚妻。我琢磨著既然和楊萬壽有關,不如留個活口,也許將來能派上用場!”
嘭!
只是一揮衣袖,古少爺斜飛著滾出了八丈遠,算是最後的警告,那聖人不怒自威道,“誰教你帶她們進來的?擅作主張!”
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背對著小徒弟,聖人火了:不經我點頭就敢私自下山,明著是持寵而嬌,其本質是沒把我這個師傅當回事。哼,今兒要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以為我怕你爹呢!
說著不怕,其實心底還是有點虛,為了讓徒弟知道自己比他更有個性,聖人化身光電,傳音入密,“孽徒,隨我來!”
這是要殺雞給猴看了,出於對師尊的瞭解,古少爺打著寒顫,一躍跳下了焚星臺。來到五菱鴻光的側門前,當著兩位師兄,一位師妹的面,聖人取出一隻碧玉笙,只是輕輕地吹了幾個音符,古少爺的心智瞬間就混沌了。
“血煉斷魂曲!”
天音入耳,真元化作一股洪流,彷彿兵臨城下,古少爺直覺遍佈周身的108座星關,山河欲碎。惶恐中,他從會海抽了一股元力,這股精純至極的元力似天降甘露般,它們死死籠罩在星關上,抵住了一波甚於一波的衝擊。
星關閉合了,天魂入府了,心智隨之也出竅了。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古少爺回過神來,直嘆好險好險——
若被煉魂咒(血煉斷魂曲的一個基礎招式)禁錮了天魂,我就要變成白痴啦!哎呀,你說我費那麼多事幹嘛,直接控了她們的心智不就得了!
姜還是老的辣啊!
吱……呀……咔嚓……咯咕……
伴隨一陣機關的轉動,五菱鴻光的輿門緩緩開啟,按捺著心底的興奮,古少爺情不自禁地踮起了腳:哈哈,五菱鴻光終於是我的啦!
見輿中走下三個神情呆滯的山民,聖人很是嫌棄地扭過了頭,“孽障,這就是你帶回來的東西?給我收拾乾淨咯!”
“把她們宰了,這事便算過去了吧,嘿嘿,師尊還是愛我的,這臺階我得給啊!”暗暗思忖著,古少爺恭恭敬敬地稱了一聲‘喏’,彷彿殺雞宰狗,他悠然地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
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也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殷家三口就那麼直愣愣地站著,好似三具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來到三人跟前,古少爺剛準備動手,可見著殷悅的一剎那,那緊握的匕首竟‘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噗!
噴出一口鮮血,古少爺黯然失魂地癱在了地上,以為見了鬼,那聖人眉頭一擰,卻發現車輿前除了那仨俗人,哪裡還有什麼高手哦!
“世間竟有這般的女子……”
喃喃地,古少爺捂緊了胸口,他的一雙眼,此刻已深深地陷入了殷悅的眸子中。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睛啊,古少爺搖著頭,哀嘆著,直覺這少女的眼中,彷彿藏了一灣光輝聖潔的星河。
“發春了!”
見徒兒的胯下驀地支起一頂小帳篷,聖人是又羞又惱,他不解:國師家的公子,什麼女人沒見過,咋今兒……卻跟失了魂似的?這般想著,他不禁又細看了幾眼,看久了,他恍然大悟——
這妮子確實不錯,論顏值,我固安上下無人能敵!
“師傅,我愛她!”
出乎意料地,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的古少爺,一把便抱住了師尊的腿,他痛哭流涕地哀求道,“我要娶她,師傅,您行行好,這……這五菱鴻光我不要了,我……我就要她!師傅,求您成全徒兒吧,我給您磕頭,您要什麼,我讓我爹給您弄,您不是喜歡大成至聖仙師的敕號嗎,我爹可以讓給你的呀!”
大成至聖仙師,也稱國師,是教務院的一把手。而教務院,是與政務院平起平坐的實權機構。眾所周知,大炎是政教合一的超級帝國,能成為大成至聖仙師,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別忘了,你和昭陽公主是有婚約的!”
深知自己與大成至聖仙師之間還隔著一道天塹,聖人早已斷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了,只是瞧徒兒這瘋魔勁,他怕不允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可允了,國師那邊也不好交代啊,畢竟婚約大事還輪不著自己做主。在兩難中,他有了新主意,“你想娶她,得先娶昭陽公主,這大小主次可亂不得。這樣,讓她們住惜君別院吧,等知會了國師,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胭香攜著暖意充盈斗室,佳麗伴著歌舞撩人心絃,在一處窮極奢華的臥房內,楊萬壽瞪著一雙虎眼,把牙咬得是咯咯響——
一個時辰前,明月告誡自己,等下進來的那位美嬌娘,可是大有來頭。她脾氣不好,咱有求於人,所以發生了什麼事,您一定要剋制,千萬別激怒了她!
已經一個多時辰了,這風姿卓卓的美嬌娘,依舊在自我沉醉。配合著她的琴音,明月已經苦不堪言地跳了許多舞。好像還來勁了,這曲方畢,那美嬌娘又撥動了琴絃,“好好好,我們再來一曲金臺夕照。”
“你咋不整個靈境衚衕呢!”
實在是忍無可忍,楊萬壽把被子一掀,怒道,“我們誠心訪你,就是求你指條明道,你卻好,搗鼓個破琴還沒完沒了了。”
“呀,哪裡來的臭男人!”
好像才發現楊萬壽的存在,那美嬌娘極是誇張地點起了蘭花指,“明月,這是什麼東西!好噁心個人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