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把孫德海晚上約出來，原本只是想就明玉的事和孫德海提個醒，警告他老老實實讓明玉順利透過升級，到時候，他會把剩下的藥按約定給他。但沒想到孫德海卻提出了新的要求，想要一副張秀雅的字做護身符。
為了讓沈浩確信他沒有矇騙沈浩，還讓沈浩看了教育廳的檔案。
沈浩感覺明玉升級的事沒有完，也許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邊。
孫德海見沈浩看著檔案不說話，立刻又補充道，“沈浩，馬振宇和秦州領導也有認識的，萬一我和他緩和不了關係，他找我的麻煩，讓我這局長等不成，換個新局長來，馬振宇再和新局長成了朋友，新局長又不需要你的東西，半年之後，明玉的事可就難說了。一個局長一個想法。”
沈浩看一眼馬振宇，這傢伙的話雖然聽起來很不入耳，但是也有幾分道理，以前自己在別的企業時，就是因為換了新領導，新領導和徐濤有了勾結，自己才被迫離職。
“孫局長，你敢保證半年之後，明玉能順利度過考評期？”沈浩逼視著孫德海。
“只要我在任上絕對沒有問題，關鍵那個時候，我還是教育局的局長。”孫德海加重語氣應道，“所以張市長的字很重要，有了那幅字，馬振宇就不敢再打歪主意了。我和他的關係也能緩和。”
“可是半年之後，如果馬振宇再拿明玉的事壓你，你怎麼拒絕，還是按照老套路出牌，再靠市裡的指示？”
沈浩心想，對於這個老油條，自己必須問得清清楚楚。
孫德海笑笑，“沈浩，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問得問題都在點上。”
“別說這些沒用的，說你的想法。”沈浩臉色很冷。
“說實話，那個時候到底怎麼辦，我也沒想好，但最起碼我們爭取了半年時間，半年之內，變數那麼多，只要那時我還在教育局，辦法總會有的。說不定，半年之內張市長就提升到秦州了，成了省裡的領導，明玉這點事就更不是事了。”
孫德海臉上掛著笑。
沈浩沒說話，續上一支煙，默默想孫德海的話。
孫德海也不再說話了，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摸著禿腦袋，靜等沈浩的表態。
沈浩用餘光看看孫德海，燈光下，孫德海的禿腦門異常閃亮，裡邊全是陰謀與算計。
沈浩心想，自己怎麼就和這麼一個兩面三刀，表裡不一的貨色為伍了，不禁為伍，還要給他送藥，替他求字，保著他別下臺。
想想，真是他媽噁心。
可是不這麼做又怎麼辦呢？如果孫德海下臺了，教育局再新來一個局長，比孫德海還齷齪，半年之後，明玉的事就更麻煩了。
這頭狼雖然一臉貪相，但最起碼找到了他的軟肋，也把他喂到半熟，再來一隻陌生的狼，還得重新開始，而且結果還難以預料。
沈浩不禁想起以前看的新聞，總是很奇怪，為什麼有些官吏，很多人都知道此人行為不佳，是個貪官，卻依然要保著他。現在他明白了，因為大家都是各有所需，保住對方也就是保住自己的利益。
沈浩想著，狠狠咬咬牙，為了明玉，只能再讓孫德海這只貪狼再得意一次。
沈浩順手把煙重重按滅。
孫德海一見，立刻轉頭問，“想好了？”
沈浩點點頭，“孫局長，你這個要求我只能試試。”
“試試就行。”孫德海立刻笑道，“沈浩，我相信你的能力，連市裡指示你都能解決，張市長的字也一定沒問題。”
沈浩冷冷看他一眼。
孫德海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忙把話咽回去。
“孫局長，我可提醒你，這是我答應你的最後一個要求，半年之後，明玉的事如果出現問題。馬振宇能辦到的事，我也能辦到，李月虹，你知道嗎？”
“什麼李月虹？“剛才還帶著笑的孫德海聞言，立刻變了臉色。
沈浩冷冷一笑，“孫局長，你清楚就行了。”
“沈浩，你到底想說什麼，沒憑沒據的事，你可不能瞎說。”孫德海愈發神色凝重。
沈浩淡淡道，“孫局長，你急什麼，我只是提了一個名字，其它的事，我現在沒興趣說，我也希望你永遠讓我沒興趣。”
孫德海吭哧一會兒，終於點點頭，“行，咱們都信守承諾，那張市長的字我什麼能見到，請馬振宇吃飯，我得在明玉複審結束之前辦完。省得結果出來，他再鬧騰。”
沈浩點點頭，“我知道了。等我電話吧。記住，這次明玉複審必須透過。”
說著，沈浩就要推門下車。
孫德海一把拽住沈浩，“沈浩，你把那藥先給我一粒吧。”
沈浩瞅瞅孫德海眼裡的貪相，冷笑一聲，“孫局長，你就先忍忍吧，別忘了，你是局長，工作是第一位的，關鍵時候，還得做好表率，你臺上那些話，別光講給別人聽，自己也好好想想。”
沈浩一把甩開孫德海，下了車。
孫德海再想抓，抓了個空，腦袋還差點撞在門上，看著沈浩消失在夜色裡。
孫德海氣惱罵得，“小兔崽子，榜上大官，就把你飛起來了，敢給我甩門。”
罵完，孫德海續上支菸，又晃晃腦袋，沈浩這小子能從明玉曲曲折折去了改建辦，還能從市裡得到對明玉重審的指示，剛才自己向他提到向張秀雅求字，這小子雖沒一口答應，但看樣子也差不多。不簡單哪。
張秀雅到了江城以後，江城的各級官員幾乎都知道張秀雅喜歡書法，能寫一筆好字。
十年前，王中奇擔任江城市長的時候，也寫得一筆好字，那時孫德海還是教育局的一個主任科員，雖然距離市長很遠，但王中奇的這個愛好，他還是很清楚，王中奇不僅字寫得好，還喜歡題字，那個時候，江城如果誰能得到王市長的字幅，就和得到黃馬褂一樣，倍感殊榮。
當初的教育局長就是因為得到王市長的字，掛在辦公室的正牆上，讓所有走進他辦公室的人都對他高看一眼，雖然那個局長每次對字的來歷都故意隱隱晦晦，但越如此，大家越相信他是王市長的人，對他尊崇有加。
教育局的很多事也因此好辦了，隨著王中奇的升遷，這位教育局長也成功晉級。
這一幕，對當時的孫德海印象深刻，現在每天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看著對面空空的牆壁，他就不由感嘆幾聲。
和馬振宇這樣的生意人做朋友，可以求財求利，卻很難求權，而且馬振宇泥腿子出身，即使當了老總，骨子也改不了那種混不吝的性格。
教育局又對馬振宇沒有什麼直接利益關係，馬振宇對孫德海態度也就時好時壞，這次明玉升級出現變故，馬振宇居然敢到自己的辦公室向他直接質問，儘管最後用市裡的檔案壓住了馬振宇，但這讓孫德海感到很沒面子。
要想把面子找回來，還能讓馬振宇以後在自己面前規矩點，孫德海想了半天，只有一條路，讓馬振宇看到，他這個教育局長也是有背景的，以後要懂得投鼠忌器。
這樣，自己兒子出國留學的事才不會有問題，馬振宇也不敢因此再在自己面前上串小跳。
可是怎麼才能有背景呢？自己以前的靠山，老的副市長已經離休，人走茶涼，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江城新調來的主管教育的副市長，雖然對自己的工作是認可的，但目前僅是認可，雙方的關係還沒有達到背景的程度。
至於秦州教育廳那些朋友，鞭長莫及，縣官不如現管，江城這邊的事，在教育系統還可以出手想援，但離開這系統，就沒望了。
要想在江城屹立不倒，甚至往上走，還得江城和的領導搞好關系，最硬的靠山當然是市長。
可是張秀雅來到江城之後，對自己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這讓孫德海一段時間內還惴惴不安。
沈浩的出現讓孫德海看到了轉機，特別是明玉資質重審的事，讓孫德海更是心裡一驚。
自己為沈浩指出請聖旨的那一招，除了別無他法之外，也是投石問路，沒想到沈浩真把聖旨給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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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德海看到市裡下發的重審檔案，眼前飛過一溜驚嘆號，再看看對面的牆壁，心裡自然產生了求字的想法。
同時，另一個詞也飄進他腦海，一舉雙贏，如果能透過沈浩得到張秀雅的字，自己既可以像以前的局長一樣，向別人展示一下他的氣勢，另外也能曲線救國，說不定就能拉近與張秀雅的關係。
這是絕對的好事。
孫德海想著，心裡不愉快全沒了，忍不住笑笑。
笑完，又一個疑團湧入孫德海心裡，張秀雅和十年前的王中奇有一點不一樣，張秀雅很珍惜筆墨，圈裡人都知道，張秀雅一字難求。
如果沈浩真的把字求來了，他和張秀雅到底是什麼關係？憑著多年官場嗅覺，孫德海判斷應該絕不是報紙上點名表揚那麼簡單。
是親戚？可一個姓張，一個姓沈。
那是什麼？
一個單身，另一個也是單身？
孫德海猛地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