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東門大開,一輛馬車就在東門之外。或許是因為夏笙的身份還沒有被揭穿,所以並沒有人圍住馬車。但是當眾人看到神色冰冷的賀蘭赤心來到東門時,守著城門的侍衛立刻明白了什麼,自動地圍住了馬車。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賀蘭赤心早已經將國印拿在手上,而夏笙既然沒有國印在手,自然會被揭穿。
原來賀蘭赤心失蹤半日,卻已經辦好了諸多事情。
就在賀蘭赤心要下令將馬車上的人抓住之時,我狠聲道:“賀蘭赤心,我有話跟你說!”
賀蘭赤心瞥了我一眼:“說!”
“車內之人,是你的恩人。如果不是他為你解去佼蘭粉之毒,你現在依舊是身陷離解症中!你可知你曾經,只剩餘一個月的生命!如今你身體好轉,竟然要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殺手嗎?”
“世界上只能有一個賀蘭赤心,你知道他犯了什麼罪。”
“那只是權宜之計!他已經打算離開了,他並不是你的對手,你何不放他一條生路?”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朕不能想象,想如有一天,此事重演一遍,朕會不會被順利取代!”
“皇上,你若不放他走,寂月就死在你的面前!”
“你——”
“皇上,寂月求你,放他走!”
賀蘭赤心忽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你的命,是朕的。朕不讓你死,你便死不了!所以,你不要拿你的命來威脅朕!”
我冷笑著,“那我們就賭一把,看我的命到底是你的,還是我的!”
賀蘭赤心狠狠地盯著那輛馬車,胸膛劇烈起伏著,好半晌才道:“好!朕放他走!”
他將目光轉向我,“但是你要答應朕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以後,不許這樣的任性,讓朕來安排你的命運!而你,要聽朕的擺佈,你明白嗎?朕不會再允許你來挑戰朕的耐心和權力!”
我的淚驀地流了下來,心中鬱悶已極。
他光著我的面,要我承諾,我的命運必須受他擺佈!這世界上的事,真是太可笑了。我仰天大大的冷笑三聲,“哈!哈!哈!”
機會稍縱即逝,想起之前夏笙要我和他一起走的情景……
我好後悔自己所做的選擇。一切的一切。
我希望重頭來過。
可是上天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
好半晌,我才含淚點點頭,“好,只要你真的饒他性命,我答應你,做你手中的提線木偶。”
賀蘭赤心一揮手,所有的侍衛都退後三丈。
“夏笙,你走吧!朕不會為難你。但請你聽清楚朕的話,你要走的越遠越好,千萬不要被朕發現你還留連在我晉國,否則的話,朕會殺無赦!”
然而,等他的話說完,馬車卻依舊靜靜的在那裡。
沒有退,也沒有進,甚至車內之人也沒有開啟車簾,只是那樣如同靜止般的,在等待著什麼。
我不知道夏笙在想什麼,但我想這已經是賀蘭赤心最後的底線。
我悲哀地道:“夏先生,你走吧。寂月在此,給夏先生踐行。希望夏先生,一路順風。”
可是那輛馬車依舊沒有動。
我不知道車裡的夏笙現在是什麼樣的想法,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不捨。而我對他只有愧疚,無論賀蘭赤心有沒有中佼蘭粉的毒,他都不再是原來的賀蘭赤心。這些年,他變也太多太多。可惜我認識到這點太晚,居然沒有趕上夏笙的馬車。
又想,或許這樣也是好的。
我是個不值得愛的女子。夏笙,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夏先生,請你快點離開。如果你不肯離開,寂月只有一死以謝夏先生的恩情!”我生怕多疑善變的賀蘭赤心會隨時改變自己的主意,只是逼夏笙快點離開。
又過了很久,馬車依舊沒有動,但車內會傳來一陣嗚嗚咽咽的簫聲,如泣如訴。掬水留香,三生石上,今下今生緣——
隨著簫聲的響起,馬車終於緩緩地移動了。
寂寂的馬蹄聲和車子的轆轤聲,響在這闊大的青石路上,心中裂開了一條深痕。
漸漸過,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夏笙,對不起——
這生還能有見面的機會嗎?
我的腳步忍不住想要跟隨著馬車而去。
想到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為什麼直到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多麼重要的機會和於我來說多麼重要的人?腦海裡將夏笙進宮和賀蘭赤心生病期間的事情都一一地過了一遍,方才明白這恐怕,是上天給我的最後機會了,最後一個,完全脫離賀蘭赤心魔掌的機會。
可是,這剎那的明了,已經太晚。
淚水如注。
賀蘭赤心冷冷地抓住我的胳膊,冷冽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感情,冷冰冰的四個字,一個個地砸在我的心頭,“不許你去!”
我驀地扭頭,恨恨地盯著他。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對他的恨意,鋪天蓋地而來。那麼明確,沒有疑惑,也沒有了阻止這恨意的理由。
他微怔了下,“朕知道,你恨朕。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朕!”
我沒有說話,只是唇角挑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夢底微涼,垂手掬水一抹霜。
凌波痕湮逝荷塘。
花絮埋骨柔芳。
春闌處三生漣漪幽香。
青絲弦,煙雨軒,脂粉淡容顏。
橋邊有夢,似初逢記當年,
桃花面,青衫淺,風輕環佩連。
或許三生石上,早許今生緣。
如今歸來燕,無人牽,
春去如雲煙,斷橋悽楚,瓊樓變幻荒苑——
只將心疊付與殘闕,
相記否,當年漣漪幽香——
我被官兵壓解到寧宛,賀蘭赤心狠狠地將我推到房間內,我撲倒在床上。
臉上的淚痕早幹,而他依舊冷冰如霜,默默地坐在桌前,好半晌才道:“你想要朕替你討個公道,朕馬上便替你討個公道!你想怎樣處置她們,朕立刻便能替你處置!但是,朕要發了國符文碟,請燕國國君同意,讓你重新成為溯妃娘娘!”
“你與我之間既然已經沒有愛,何必多此一舉!”
“就因為,你是我賀蘭赤心的女人,永遠都是!得不到,便毀去!”
“哈哈哈——”
他的說法引得我仰天長笑,心中的悲哀像大海浪潮,將我覆蓋淹滅。
曾幾何時,我幻想過,他能夠承認,我是他的女人。
我曾幻想,他為我討回公道的模樣,我能夠想象如果這些夢想成真的話,我的巨大幸福。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都失去了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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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被我的笑再度引出了怒意,走到我的面前將我一把拉了起來,狠狠地捏起我的下巴,“你不愛朕又如何,你的命運始終是掌握在朕的手中!”
他說完,就將我推倒在床上,然後走了出去。
這一夜,整個皇宮都陷入惶惶不安之中。
繼上次千年神龜神喻之後,新一輪的屠殺。
彷彿除了殺,已經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
在溫僖貴妃匆匆跑到寧宛來的時候,她的身後跟著大群的侍衛。當他們把她包圍之後,賀蘭赤心臉色陰沉的從侍衛群中走進了圈子,溫僖貴妃啊地絕望叫了聲,就跌倒在地上。
這時候,我也已經到了近前,溫僖貴妃見狀,連忙向我求救,“內親王,請您救命!”
這種情況讓我也吃了一驚,我原以為賀蘭赤心對她是有真心的,而她也曾信心滿滿地認為賀蘭赤心不會對她怎麼樣,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
“皇上,為什麼要追殺她!”
賀蘭赤心的眼角全部都是冷意,“你不是要朕還給你公道嗎?朕就來還給你公道!這個賤人數次欺騙於朕,讓朕陷於不仁不義之境!還用佼蘭粉讓朕陷入瘋狂,如此賤人,實在該死!”
“皇上,除了殺她,就沒有別的解決的辦法嗎?”
賀蘭赤心聽到這裡,忽然笑道:“當然有!”
他的劍尖就那樣,在溫僖貴妃的臉上滑來滑去,“賀蘭進明居然用你們這些女人,妄想攻破朕的城池,真是痴心妄想!既然你們都這麼忠誠於他,且看他是否也同樣的重視你們。”
說到這裡,他唇角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
而溫僖貴妃的臉上,則出現無盡的絕望神色。
*
一場場屠殺完成後。
賀蘭進明在皇城之內的佈局已經完全被打破,宗親們也都能避則避,不能避的也都臣服於賀蘭赤心的腳下。
對於他如今絕情絕義的模樣,人人都是又驚又懼。
最讓人感到淒涼的卻是,整個後宮也是一片蕭瑟。錦瑟因為是從閩宣王處過來的,被賀蘭赤心懷疑,雖然未殺,卻是禁足於寒蟬暖閣;青玄因為懷有身孕才躲過這場浩劫,但周圍也有許多內侍守著,看似自由,實則禁固。陳妃向來老實,出身又是極好,她的父親亦是朝中大臣,向來得賀蘭赤心重用,因此此刻倒是一飛沖天,立於高處了。
而溫僖貴妃則被擬十條大罪,與其他餘黨一起被綁於城門口。
十二月的天氣冰涼,她們不能夠活動,很快就凍得幾乎要失去知覺。
這是賀蘭赤心正式向賀蘭進明宣戰。
最讓人意外,但仔細想又在意料之中的卻是皇后福柔帝姬,她一改之前對賀蘭赤心不冷不熱的樣子,堅定地站在賀蘭赤心的身邊。
——戰事自十二月中旬正式開始。
我也是這時候無意間得知賀蘭赤心早已經派人全力追殺夏笙的事。我早知道他不會這麼容易的放過夏笙,但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狠絕,這麼迅速。他只記得夏笙與他有一樣的臉,卻不記得夏笙是如何的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他。
或許夏笙早已經料到,救他是這樣的結果。
所以才一次次的問我,是不是要做這樣的選擇。
看著鏡中的自己,容顏依舊。
只是眼中多了幾分令自己陌生的冰涼。
溫僖貴妃及其他二十一個宮婢和奴才,已經在城門口懸掛了三日之久。他們還沒有死,因為依照賀蘭赤心的命令,十天不內不許把他們給凍死了,特別是溫僖貴妃。
這天的深夜。無星無月,悽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格外的安靜。
已經這麼多天了,賀蘭進明還沒有來,他不會來了吧。
賀蘭家的男子,都是這樣決情的吧。
也在這時候,忽然飄起漫天大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