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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復活頌”(4K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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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0日凌晨,天凝地閉,滴水成冰。

耳邊的汽車引擎聲與冰殼破碎聲交織,車窗水霧一片,街頭稀疏的煤氣燈光在玻璃上彌散成橘黃色的模湖重影。

坐在後座的範寧,在昏暗的車燈下持著一張黑白照片出神。

它有著比尋常照片大一倍的尺寸,接近樂譜本的大小,但由於納入鏡頭的人數太多,鏡頭位置太遠,解析度也不甚理想,僅能保證那些認識的人的五官特徵能被辨認出來。

舞臺、迴音牆、一地鮮花、遠景若隱若現的黃銅裝飾與樂器譜架。

居於正中首位的是席林斯大師,左一右一是尼曼大師和自己;

左二的卡普侖和奧爾佳並肩而站,不清晰的臉上笑容卻很明顯,小艾琳被他的妻子抱在懷裡,沒有看鏡頭,胖乎乎的小臉仰向空中,不知道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他們再往左是麥克亞當侯爵夫人、尹麗莎白、洛桑與維吉爾等登臺歌唱家;

右二是被自己引導站至身旁的哈密爾頓女士,老太太沒有讓人攙扶,一手拄拐,一手捏著厚厚一大疊各色祝福卡片,眼睛笑得完全眯起,她再往左是希蘭和羅尹等幾位聲部首席,瓊踮起腳尖,興奮地揮舞著長笛;

再右邊是衣著得體,站得筆直的文化部門政要,他們身後是幾位留有鬍子的畫家,馬來在胸口抱著一幅體現鋼琴家與指揮家誇張表演姿勢的速寫畫,正好處在官員們的頭頂上方。

正後方維亞德林和他的幾位分會老部下會員;

右邊後方是舊日交響樂團的其他樂手;

再往後是缺乏拍照經驗,閉眼者不在少數的合唱團少年少女;

左後方大量臉熟的聖來尼亞大學同學們;

不少自己不認識的幸運樂迷;

人群最後方,盧雙臂向上張開,兩柄定音鼓槌高高伸出…

“怎麼回事?”意識到車輛怠速行駛已有一段時間,範寧收起照片抬頭。

“先生,臨近教堂,擁堵較為嚴重。”司機應道。

範寧看到了擋風玻璃前的眾多黑色雨衣與馬車車尾,於是他意識到汽車已經過了聖來尼亞大學的西門,葬著安東老師的柳芬納斯花園公墓都已在後方了。

“沒事,希蘭,我們下車吧。”

皮鞋踏上地面的冰水混合物,壓出鉛灰色的漣漪和裂痕。

範寧從車尾繞行至另一邊,黑色雨傘撐開,手護門頂將少女接出,寒風吹拂之間,兩人匯入人群,沿著西邊的方向一直走,穿過草坪與廣場,穿出橡樹小街。

他似乎看到了碧藍廣袤的天空,看到了聖來尼亞大教堂雪白的外牆,看到了潔白的石磚臺階,以及尖拱中間的隆起球體上反著陽光的刺眼光芒。

不過那只是畢業後的幾日,因探尋老管風琴師生平而造訪此處的場景。

視線從雨簾中一路移向遠處,教堂自第一級臺階起擺滿了花束,它們的邊界地帶已被汙水侵染,不少花瓣被風吹向了偏離的位置,但往上,純白或澹黃的色塊逐漸被堆得有序統一了起來,似乎連不慎滑倒至此都不會沾染上汙穢了。

範寧將雨傘遞給希蘭,自己在臺階前方蹲下。

他看到了部分花束帶有貼紙,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筆法幼稚,僅有姓名與時間。

時間段集中在凌晨4點-5點。

而現在…他抬頭凝望拱門上更高處的大鐘,已是六點過二十分。

在寒冷的凌晨,提前1-2個小時來到此處,沒將花束送入教堂而是放於臺階,且沒有滯留就匆匆離開,這些人現在的去向只有一種可能——

他們已經準備進入車間勞作了。

兩人開始排隊,門口的工作人員直接認出了範寧的身份。

範寧選擇了第三排靠邊上的位置落座,希蘭望著聖禮臺上的鮮花叢出了會神:“卡洛恩,我爸爸為數不多的故人又辭世了一位。”

“管風琴師維埃恩和詩人巴薩尼,安東老師和哈密爾頓老太太,是啊…”範寧目光飄遠,“那個時代已經是舊時光了,人活不到那麼久,要麼是意外,要麼是衰老,除了巴薩尼的兩位已突破至邃曉者的學生,他們稍微能多擁有兩三個十年。”

“十年是很長的時間,我也想在以後成為邃曉者。”希蘭用手掌上攤開的一枚小小咒印,表示自己已在啟明教堂的訓練中第一個晉升中位階。

“你是不是希望自己比我活得久一點?”範寧問道。

“是的。”少女很認真地點頭,“我來參加你的葬禮,因為這一角色不好當,還是不要你來當了。”

範寧默然不語。

“卡洛恩…”希蘭又叫他。

“怎麼?”

“如果一個人死了,有很多人自發紀念她,她生前的過往被很多人銘記,甚至有一個還在世的人特別特別為她傷心…如此如此,她是否就一定會比‘沒人牽掛、沒人紀念、沒人銘記’的死者更不孤獨一些?”

“你這麼想,是因為我那晚告訴了你關於‘格’的隱知?”

希蘭“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範寧搖頭,“我理解了‘格’,卻不理解它和我自己是怎樣的關係,很多生前就孤獨的藝術家,難道會因為後世的紀念就不孤獨了嗎?假設如此的話,可能我死了都得擔心著世界末日到來,因為那樣子人們全部死亡,連誰是逝者誰是銘記者都再無區別,誰還來認知並守護我的‘格’呢…”

輪到希蘭默然不語。

“所以你相不相信失常區或世界末日的存在?”範寧看著她的眼睛。

“相信失常區,不相信世界末日。”小姑娘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

“死亡本來就是世界末日,所有的死亡都是,不存在更特殊的某一天了。”

“包括個體的死?”

“指的就是個體的死。”希蘭低下頭去,“大家覺得死亡是把自己在世界上這段特殊的人生帶走,把與他人分享共處的一個個時刻帶走…實際上,這是旁人的視角而已,對死者自己來說,帶走就是整個世界,這種感覺就是世界末日。”

“‘荒’帶給你的一些洞察視角?”範寧覺得這是有分享價值的觀點,“不過…我們也不知道死後是什麼感覺…”

“我大概知道。”

“你知道?”範寧訝異道。

希蘭“嗯”了一聲:“有個簡便的辦法,要體驗嗎?”

“要。”

“想象你尚未出生前的感覺,時間上的,空間上的,各種感官上的。”

“我尚未出生前的感覺…”範寧如此閉眼設想。

睜開眼後,他看到身旁席位的少女正彎腰側臉,近距離看著自己。

“像不像世界末日?”她問道。

“我要把《第二交響曲》各樂章的調性越寫越遠,不再讓它回到c小調上。”範寧思考片刻。

“為什麼?”

“一種反抗,對於首尾兩端皆為同質化的虛無的反抗。如果一部交響曲是一個世界,或能看成一個生命般的有機體,你是否希望它的演進發展,是帶有自由意志的痕跡的?”

“希望,所以不讓它最終迴歸到其起源?”希蘭說道。

“很難保證不回到起源,但總得有偉力和昇華,否則一切徒勞輪迴,虛無主義又要讓人抑鬱不樂了。”

少女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開口道:“卡洛恩,我再不想參加下一次的葬禮了。”

範寧轉眼便明白了其所指的是什麼,他鬱郁出一口氣,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背。

清晨七點的葬禮正式開始後,兩人沉默聽著悼詞與記敘人的追憶。

記敘人認為哈密爾頓老太太“愛著每個具體的人,而非抽象的人”,這讓範寧不禁思考,究竟是抽象的死亡值得探討,還是具體的死亡更值得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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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那臺管風琴沒有奏響,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老太太生前的遺願似乎選擇了和維埃恩相同的方式。

逝者莊嚴地躺在花環與花朵之下,黑色的帷幔遮住了高處的黃銅琴身,24人的小型唱詩班登臺,唱響無伴奏的四聲部素歌。

很容易聽出其高聲部旋律來源於一條中古時期的教會聖詠。

聲音莊嚴、寧謐,沒有任何雜質,就連唱詩班換氣時音樂短暫的停滯時刻,都似光線強弱變幻般自然又純淨無暇。

所填的歌詞,是詩人巴薩尼的一首僅有兩個詩節、八行詩句的短詩。

範寧突然渾身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聽著這首聖詠合唱,彷彿有一道電流,直接擊穿了他的心臟和身體!

那僅有兩個詩節的巴薩尼短詩如是唱道:

“復活,是的,你將復活,

我的塵埃啊,在短暫歇息後!

那喚你到身邊的主,

將賦予你的永生。

你被播種,直至再次開花!

我們死後,

主來收留我們,

一如收割成捆的穀物!”

……

範寧緊抿嘴唇,雙拳抓握扶手,整個肩膀都在微微抖動。

淚水頃刻間溢滿了他的眼眶,而隨著他閉上眼睛,直接順著臉頰流淌滴落。

“卡洛恩?”察覺到異樣的希蘭別過頭去,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

“我錯了,你別哭啊…”她從來沒見過範寧這樣,範寧唯一上次在老師葬禮上流淚她也沒有察覺,此刻慌亂掏出自己的手帕往他臉上沾去,“是我不應該在這種場合再去討論沉重又致鬱的話題,我知道你也捨不得卡普侖先生走…”

範寧輕輕抽了一下鼻子,睜開眼睛,沙啞著喃喃念道:

“復活,是的,你將復活…”

那日在地鐵事故現場所大聲而出的,那日在創作第三樂章諧謔曲時所記的“生者必滅,救贖難尋”…那些詰問和灰色調的探索…

此時的聖詠合唱《復活頌》讓範寧靈性一片澄明。

那個一直不知該如何回答的終章…

一切迷茫和困惑都迎刃而解了。

“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此所謂生者必滅…”

“生者必滅,但滅者必復活!”

「所謂程式。審美的程式、體驗的程式、獲得慰藉的程式...」

「你看啊,它們中間其實都包含著‘現實中難以發生’的虛構因素。不會有神話人物帶你遊歷歷史投影,不會有見證之主降臨神蹟解決微末世人的愛恨情仇,現在的時代也離“全人類的歡愛”差得很遠,對吧?」

那個在聖歐弗尼莊園度過的夜晚,和羅尹小姐對於“情感程式論”的討論,以一種完全不一樣的視角出現了現在的範寧心中。

渴望但又在現實中難以發生的敘事角度…

渴望又難以如願??

“還有什麼敘事角度,能比‘復活’更符合這一特徵呢?”

“人死不能復活…是啊!正是因為人死不能復活,關於復活的敘事才會顯得彌足珍貴,充滿巨大的慰藉與偉力…人活著是為了什麼?活著所受的苦難到底有沒有意義?這一切是否只是個巨大的惡作劇呢?不!在這一幻想的情感程式中聽眾們會理解,生者必滅,滅者必復活!他們的誕生絕非枉然,他們的生存與磨難也絕非枉然!

唱詩班的莊嚴肅穆之聲仍在教堂迴盪。

範寧的臉上仍舊掛著淚痕,但眼神卻愈來愈亮,目光與靈感所視之處愈來愈高。

“英雄的葬禮、往昔的追憶、混亂的運動、痛苦的渴求…而等到最後那一日,荒原中將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墓穴裂開,死者林立,漫山遍野地魚貫加入行進之列,不分貧富貴賤,國王也好、乞丐也好、義人也好、惡徒也好、信神的也好不信神的也罷,全都不由自主地舉步向前,四際都是令人聞而恐懼的哭喊施恩與寬赦之聲…”

“那些哭聲愈來愈高,直震天際,感官棄我們而去,意識隨著永恆聖靈之逼臨而消殞。在可怕的靜寂中,塵世生活顯示出最後顫慄的姿態,啟示的小號在呼喚,夜鶯之聲遠遠傳來,俗者與聖人合唱‘復活,是的,你將復活’,他們盡皆受到寬恕,然後出現輝光,奇異而柔和的輝光…”

“在那裡沒有任何審判,沒有犯罪者,沒有正直者,沒有強權,也沒有卑賤,沒有懲罰也沒有報應,天國與人間無分彼此,一切都將歸於永恆而靜謐的幸福…這就是我完整的第二交響曲,《c小調第二交響曲》‘復活’,生者必滅,滅者必復活,這就是當前我人生階段的問題的答桉!

“鐺!——”“鐺!——”

敲響的鐘聲讓範寧的思緒迴歸塵世,他看到希蘭正眼巴巴望著自己,淚水在雙眸裡打轉,下意識地遞過去自己的手帕。

然後意識到她好像在不久前對自己做過完全一樣的動作。

範寧抱以安慰的眼神,然後輕拉她的衣袖示意跟著眾人一同站起。

在最後的道別儀式過後,兩人加入了送葬的行列。

“我慶幸我想到了邀請哈密爾頓女士參加新年音樂會…”

希蘭望著嶄新立起的墓碑怔怔出神。

上面除了老太太的生平與黑白像外,還有已成為範寧《第二交響曲》第四樂章女中音唱詞的墓誌銘——那首由維埃恩贈寫,被抄錄在她工作本扉頁的《初始之光》。

“…也慶幸你在醫院的時候說服了她,我們都是最令人感動的那個送別者。”

“不,不是我們用新年音樂會送別了她。”範寧嚴肅搖頭,隨即俯下身子獻上花束,緩緩連鞠三躬。

“是她用‘初始之光’接引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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