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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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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帶著我坐上了一艘從武穴開往武漢的輪船上,輪船很大,人很多,我很害怕。害怕人多擁擠而不小心被母親丟失,因此我始終緊抓著母親的衣角,無論是上廁所,吃飯,行走,就連夢中都要感覺到我的手像抓住了什麼東西一樣才能安穩。輪船開的很慢,江水波濤洶湧,汽笛轟鳴。黃昏臨近,遠方江面上三三兩兩幽暗的燈火向我們襯托著一些不知所措的傷感。母親軟弱地站在船邊,我拉著她的衣角模仿著她的模樣望向遠方。我不知道母親當時在想什麼,或許沒有我在身邊,她跳江而去,任由浩蕩江水還她自由,讓她解脫。而我內心空空,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或者說“有你便是晴天”。至少母親還在我身邊!

入夜,我與母親合吃一碗泡麵,面大多是我吃完的,湯留給了母親。喝到可以見底。實在想不通,母親不過一米五六的身高不到八十斤,為何還要以節食的方式來減肥。因為沒有睡票(應該是捨不得買),我們在大廳霸氣地佔據一席之地,飯後母親從帶來的三個包裹裡取出涼蓆和棉毯,鋪了個大大的雙人床。她將我摟在懷裡,另一只手緊緊的攥著一個小包,我知道,那裡面是我們未來生活的全部資金。我天生就是個闖江湖的命吧!不一會我就入睡了,偶爾也會身體顫抖一下,當然,我是怎麼樣都不會知道母親其實徹夜無眠。是擔心別人把我偷走還是因為離婚而太過傷感。無人知曉。只知道起床時床頭淚溼了一大片。

天色漸亮,輪船靠岸。來不及吃點早飯就匆匆收拾行李,母親一邊慌張地收拾著,一邊叮囑我:“浩兒,馬上就要下船了,一定要抓緊媽媽的衣角,城裡壞人多,喜歡抓孩子”。我點頭。母親左手擰一個大包,右手摟著一個裝了涼蓆和棉毯的包裝。右肩上還掛著一個小皮包。我兩手空空,所有的力量只為緊緊抓住母親的那個衣角,雖如履薄冰,但也步步為營,緊跟其後!

下船後我們輾轉換了幾輛大客車,我不知道終點是哪裡,也不感興趣。透過車窗望著大武漢的風貌,我向母親提出了很多問題,例如:“媽,那個大車是什麼車?”,“哇,那個房子好高啊,多少層啊?”,“天上有飛機,怎麼掉不下來啊”“哇,怎麼那個大車頂上還連著一條長長的電線”。。。母親不厭其煩,一一作答。車廂裡的乘客看著消瘦的母子兩在誇誇其談,不時投來微笑。(這應該就是農村人第一次進城的模樣)我太興奮了,全然不知這是來流浪,對大都市的好奇心早已將與父親分離的失落拋之腦後。

驚喜是一個接著一個來,22路車停靠在華中農業大學正門口,過來接我們的舅舅。準確點說是七舅,媽媽兄妹八人。上面有七個哥哥,按照十裡八鄉所說的,外公家應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七舅那個時候是華農的老師(現任教授),與母親最親愛。就我現在對心理學和人性的研究,套用厚黑學裡的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性可按力學研究得出,距離越近越親愛”(此知識要點後文有介紹)這應該是不變的定律,正因如此,母親選擇的第一站自然是只比她年長兩歲的七哥這兒。那時的舅舅應該過的也不怎麼好,聽母親說,外公家最困難的時候,外婆帶著我的母親出去討過飯,在人家門前給完剩飯吃,或是討點米回來。母親讀書時成績非常好,皆因家庭困難而早早輟學,出來攢錢攢吃的供七舅讀書。七舅也爭氣,高考時以全黃岡中學第一名的成績而進去華中農業大學(其實北京大學可以錄取),學費全免,學業完成直接留校任教。

七舅個頭與母親差不多,兩人並排而行,我跟在後面東張西望。經過大學門口的時候看到兩個穿制服貌似警察模樣的叔叔,頓時我站直了身子,應該說我兒時的夢想就是當警察,除暴安良伸張正義!學校特別大,人非常多,路的兩旁長滿了樹。很多大小不一的房子,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年輕善良的模樣。我充滿好奇,也隱約嚮往著,母親告訴我,好好讀書學知識就能上到這樣的學校。上到這樣的學校就能讓她過上好日子。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母親的話在那一刻已經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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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我們走進了一棟大學宿舍樓,穿過光線陰暗的長長的走廊,我們抵達住處。房間不過十幾平米。靠近窗戶有張桌子,桌子旁有張單人木板床,兩張板凳,一個臉盆架子,牆上貼著幾個不知名的男人畫報(是劉德華和張學友的),除此之外剩下的全是灰塵和蜘蛛網。母親一進房間就迅速收拾起來,衣被,牙刷,毛巾,甚至喝水的杯子和紙巾我們都是自帶,一應俱全。分分鐘打掃乾淨,物品歸置到指定位置。過了一會兒,母親準備出門,我機械性地攥住母親的衣角順勢跟上,被舅舅攔下,母親安慰,我止步,幾分鐘時間母親大汗淋漓的搬上來一塊長約兩米寬約半米多的木板。將單人床拉開,放下兩個板凳,墊上這塊板子,這一塊就是我睡覺的地方了。緊貼著牆角,滾不下地,既安全又溫馨。一段平靜幸福的母子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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