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舒老漢也注意到了地上的東西，過來詢問情況，老太太直接把被子一卷，塞到他身後的揹簍裡了。
其他雜物幾個人分別背了兩樣，算是給水桶啥的騰出了空位。
別的人家也是一樣，能裝水的容器一樣沒落下，包括自己的肚子。
臨走前家家戶戶都在捧著碗喝水，一碗普普通通的涼水愣是喝出了人間仙釀的味道。
有小孩被自家親孃揪著灌了大半碗水，拍著肚皮嚷嚷：“夠了，夠了，喝不下了。”
但親孃不依，非逼著孩子繼續喝，“出發前不多喝點，走到半路你又嚷嚷著渴，我上哪弄這麼多水給你喝？”
說著婦人自己個捧著碗喝了起來，一口氣一大碗，完事兒還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喝太多水的後果是路上老是有人到處跑著找地方解決人生大事，這邊剛有個人提著褲子回來了，那邊又有個人捂著肚子跑了。
喝了一大碗水的顏顏也沒逃脫尿急的命運，在這之前，車上的三個青已經在路邊撒過好幾泡尿了。
小糰子覺得在路邊尿有點丟臉，一直夾著腿憋著，最後實在憋不住要尿褲兜子了，扭頭抓住了舒老太的胳膊，“外祖母，你要解手嗎？”
舒老太一愣，瞧見她憋得紅撲撲、皺巴巴的小臉瞬間笑噴了，“哦，去，顏寶要一塊嗎？”
顏顏點頭，指指左前方支稜得老高的幹草叢，“我們去那邊吧？”
舒老太立刻明白過來自家外孫女這是怕羞了，伸手把她從驢車裡撈了出來，笑道：“好，外祖母抱你過去。”
祖孫倆剛走到草叢準備解開褲帶子方便，遠處的隊伍忽然鬧騰起來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在路中間擋著，手裡還拿著刀。
前頭好像還有倆肉墩子在打架，你一拳、我一腳的，打得還挺激烈。
舒老太心一咯噔，下意識認為遇到攔路搶劫的流民了，也顧不上尿不尿急了，按著小糰子的腦袋就把人按草叢裡了。
和頭兩天相比，今天路上遇到的流民明顯要多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沒水沒糧沒銀子的三無流民。
這群人已經餓瘋了，賣兒賣女、沿路搶劫，甚至易子而食，只要能混口吃的，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
早晨出發沒多久村長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提前讓村裡的漢子們把武器拿在手裡，只要有流民敢動手，那大家也不用客氣，直接上釘耙。
路過的流民瞧見他們這隨時要拼命的架勢都慫了，湊上前瞅幾眼又默默走開了。
所以早晨到現在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什麼意外都沒發生，但眼下這又是什麼情況？
舒老太拿不定主意，怕自己貿然回去會變成送人頭的，只能和顏顏一塊趴草叢裡暗中觀察形勢。
只見其中一個拿刀的高個男人走到村長面前跟他說了什麼，村長搖搖頭，指了指身後一幫子人，反過來跟高個男人說了兩句話。
然後高個男人向兄弟們比了個手勢，一群人推著車退到了路邊，這時就剩下那兩個胖墩還在路中間打架。
村長似乎有些著急，提著砍刀衝上前和胖墩理論了幾句，然後那兩人也連滾帶爬地退到了路邊。
危機解除，隊伍繼續前行。
看到這兒，舒老太的心放下一大半，對一旁戰戰兢兢的顏顏道：“應該是有人打架擋了路，不是搶劫的流民，你快尿，尿完咱回去。”
話說完沒人應聲，低頭一看，小糰子如同被人點了穴道，四肢僵硬地躺在地上，面頰通紅雙目呆滯。
舒老太嚇了一跳，趕緊蹲下檢視情況，“顏寶你怎麼了，你可別嚇外祖母啊！”
顏顏撇撇嘴，哭了，“外祖母，我，我尿褲子了，嗚嗚……”
“尿褲子了？”舒老太呆愣片刻，彎腰把她撈起來一看，小糰子趴過的草地溼了一片，昨天剛換的衣服也被濡溼了，這……
“嗚嗚，外祖母你自己回去吧，顏顏不想回去了，顏顏在外面要飯算了。”
小糰子捂著臉哭得抽抽搭搭，早知道她就直接學哥哥他們在路邊尿了，再丟臉也沒尿褲子丟臉啊！
以後她還怎麼見人啊！
舒老太本來沒啥感覺，小孩子嘛，尿個褲子很正常，但看她鼻涕一把淚一把哭得這麼慘，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可不能要飯，這年景要飯會餓死人的。”
舒老太把小糰子往懷裡收了收，非常貼心地用袖子蓋住了她溼漉漉的屁股，笑道：“你看這樣抱別人就不知道你尿褲子了。”
顏顏傷心歸傷心，腦子還是很清醒的，“但顏顏的褲子是溼的，坐到車上哥哥會發現。”
“那就不坐車子了，外祖母抱著你趕路，現在天熱，應該很快就幹了。”
舒老太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哄道：“顏寶聽話，外祖母向你保證，一定不會有人知道你尿過褲子。”
“那好吧。”顏顏用胖爪子擦擦眼淚，又使勁揉了下眼，不哭了。
“真乖。”舒老太笑著親了一下她眼淚花花的腮幫子，抱著小糰子往回走。
走到半截前方隊伍忽傳來一道女人的嚎叫聲，抬頭一看，剛才打架的胖墩之一不知抽了什麼風，嗷一聲衝到隊伍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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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好巧不巧正好跪倒在舒老漢和舒明禮面前。
“是大伯母，那個女人是大伯母！”
顏顏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哭嚎的女人是大伯母趙氏，而另一個在旁邊觀望的胖墩則是大伯父張有財。
舒老太臉一沉，頓時怒意滔天，這倆狗東西幹了那樣的缺德事，見了舒家人不躲遠點，竟然還敢往前湊，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是吧？
老太太腳下生風，抱著小糰子一路狂奔衝了過去。
另一邊，舒老漢將鐵鏟杵到了趙氏面前，黑著臉警告她：“不許過來，再敢往前一步，老子把你腦袋鏟了！”
趙氏不敢再往前蹭，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張有財個畜牲賣了小露和小超，還想把我也賣啊。
伯父，求求你看在顏顏的份上救救我吧，今後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們的恩情！”
舒老漢氣得腦門青筋突突直跳，“你他娘的還好意思提顏顏，當初虐待顏顏、要把顏顏賣了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