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智總算弄明白了，“您這是想賣了驢車，換輛馬車？”
王大夫點頭：“對，驢車跑得太慢了，還是馬車跑得快，正好我兒子前段時間在縣城弄了輛馬車，就是還差了點銀子……”
兩人一個想換車一個想買車，可以說是一拍即合，沒費啥口舌就把這樁買賣做成了。
舒明智趕著驢車意氣風發地從醫館出來時，舒老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還真把人家的驢車買走了？！咋買的？沒把人忽悠瘸吧？”
舒明智腰背挺得筆直：“聽聽你說的啥話，你兒子是那種會忽悠人的騙子嗎？這車是王大夫硬賣給我的，連驢帶車就花了十五兩銀子！”
舒老漢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十五兩銀子？！王大夫他是你爹嗎？”
舒明智：“……他是不是我爹，您不知道？”
“啥也別說了，晚上給你加雞腿！”舒老漢搓搓手，跳下村長家的驢車，興奮地跑到自家驢車前面摸摸頭、扯扯尾巴。
最後實在憋不住了，抱住驢頭狠狠親了幾口，哈哈大笑道：“我的親親小心肝啊，哈哈……以後我舒光宗也是出門坐驢車的人了！”
舒明智：“爹，咱能稍微收斂點嗎？街上人都在看咱呢。”
“看就看唄，隨他們看！”
買車這種風光事，就得讓外人都看看才好呢！
舒老漢一把將兒子從車轅處扯下來，樂呵呵地說道：“你去趕那輛車，這輛交給我！”
舒明智見他逐漸失去理智，輕咳一聲提醒道：“爹，你可悠著點，前段時間我娘還因為驢車的事跟二嫂娘家人幹了一架，你再出去顯擺一圈讓人家知道了，恐怕還要生氣。”
舒老漢：“知道了，知道了……”
有車不能炫，真煩！
一行人找到石頭問了匯合地點，問完接上老二和老大兩口子，便趕著兩輛驢車往遙水村趕。
經過村後的小路時，舒老漢發現了正在山腳下來回搬運山藥和山藥豆的同村人，善良的他怎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當即調轉車頭向山腳奔去，邊跑邊喊：“都讓一讓，我來幫你們運，我有驢車！”
舒明禮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撓撓頭，遲鈍地說道：“我沒記錯的話，那邊好像有個坑……”
話音剛落，前方傳來一道悽慘的驢叫聲，緊接著舒老漢連人帶車扎進了大坑。
一切發生得太快，車輪子沒反應過來，懸在半空呼啦啦轉得賊歡快。
“有個大聰明把車趕坑裡了，快去救人啊！”
遠處不知是誰叫了一聲，一群人丟下手裡的麻袋竹筐，慌里慌張地奔向大坑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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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老太領著幾小只燻了一天的肉。
到傍晚時肉基本都乾透了，掉地上咔咔響，這種肉耐放是耐放，就是吃起來又幹又硬，賊費牙。
舒老太圖方便，特意把一部分肉乾剁成小塊包好，這樣吃的時候提前用水泡泡，倒鍋裡煮一陣就行了，不用再折騰。
山藥豆也是一樣，提前洗乾淨一部分，再晾乾裝起來，省得路上再打水洗了。
所有東西收拾好，再把晚飯煮上，這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舒老漢等人還沒回來。
舒老太心裡正納悶，舒明仁幾個腿著回來了，舒老漢趕著破驢車蔫頭耷腦地跟在後面。
那驢車是真破啊，車輪子轉一圈，車架子吱呀叫兩聲、搖晃一下，好像隨時會散架。
車轅處的舒老漢也沒好到哪去，人沒啥精神不說，臉破了塊皮，衣服還爛倆大口子，跟剛被人打劫過一樣。
舒老太心一咯噔，瞪大眼睛問：“你們碰到流民了？又被搶了？”
幾個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吱聲。
舒老漢尷尬地撓撓頭，“沒被搶，我幫村長他們拉山藥去了，路上沒瞧清，掉溝裡了。”
“哦，掉溝裡了……”舒老太斜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是買了新車，急著跟人家炫耀，才沒看路吧。”
舒老漢：“……給個面子，少說兩句。”
“給你面子？呵呵，後天咱就要走了，結果你把車子摔成這樣，到時候是車子拉貨，還是咱拉車子啊？”舒老太持續冷笑。
舒明義見自家老爹處境實在艱難，站出來幫他解圍：“沒事，明天我找幾塊木板修修，還能用。”
舒老漢也趕緊表態：“明天咱家的飯全包我身上了，你歇著就好，別生氣。”
“沒臉沒皮！”舒老太哼了一聲，沒繼續追究這事，轉身指指廚房，“晚飯好了，進來洗手吃飯吧。”
飯吃到一半，村長提著一筐山藥，村長大兒子舒長順扛著大半包山藥豆過來了。
舒老太看看他們手裡的東西，有點懵：“你們這是啥意思？”
村長把東西往舒家院裡一擱，解釋道：“今天我們把那片山藥挖了，每家按人頭分了分，這些是你家的。”
“不是，我們家就沒派人去挖，咋還有我們的份呢？”
舒老太不肯收，提起麻袋往門外推，“你們拿去分了吧，大家忙活一天了，都不容易。”
“這是大家的意思，沒有光宗提醒，我們哪能找到這麼多東西？所以你們就安心收著吧。”
村長擺擺手，不顧兩口子的阻攔，放下東西就走。
等離開了舒家小院，舒長順忍不住跟自家老爹嘀咕：“爹，你聞到了嗎？舒家人在吃肉。”
村長吐氣，聲音中帶著幾分滄桑：“他們可不止今天在吃肉，他們天天都在吃肉。”
“天天吃肉？這得多少銀子啊。”舒長順撓撓頭，表示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兒。”
村長踢了下腳邊石子，腦海裡亂七八糟閃過好多怪事，往懷裡跳的魚、突然出現的野豬、還有那一大片山藥……
再看看舒光宗一家，別人都餓得扶牆走，他家吃肉吃得滿嘴流油；別人為了活命愁得頭都禿了，他家還跑到鎮上買了驢車。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吶！
舒長順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追問道：“那跟啥有關係？”
“運氣……人家運氣好，懂不懂？”
村長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叮囑道：“以後對他們家人客氣點，他們吃肉給咱留點湯喝就夠了。”
這亂世，啥都不求，只求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