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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一 青城黑虎下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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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關於黑虎做詳細介紹。

若問是什麼緣由使得馬四爺每年都要往青城山走一遭,並不惜重金也要買下當年頭香,自然是為了這位老大不小的侄子了,馬四爺不是什麼賺了幾個錢、就要通道信佛信基督的偽善之輩,更何況是那善男信女的情愫姻緣。

每每上青城,不是求姻緣就是焚頭香,不過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四十冒頭仍打著光棍、官商黑三流都無地立錐的馬道成。

馬四爺時常與道成談起,自從二十年前大天師析圖解卦以後,每當他上青城焚香,往太上老君六米泥塑跟前一站,懦弱始終會攀附上雙腿。

對聖人下跪,或許是烙進骨血的遺傳。

每想到二十年前硬塞給大天師的二百塊錢,就如蜂蠆作於懷袖,畢竟他馬四廝混社會好些年,就怕在別人的地界犯事兒,當時無非是破財消災,免得那大天師叫來同門師兄弟向他叔侄倆訛錢,索性二百塊打發了。

當時,馬四並不知道是自己小氣了。

因為在青城解卦的不久後,發生了一件事,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讓馬四這個無神論者變成了對玄門五體投地的虔誠信徒。

那天,十幾個流痞在馬四爺看的場子裡鬧事。

十幾個人把當時只被喊作小馬的馬四爺圍在大廳中央拳打腳踢,大廳角落裡,一部手機的碎屏上顯示著兄弟二字的備註,卻遲遲不見接通。

大廳周圍堆滿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據目擊者回憶,馬四喜歡的夜總會小姐讓一群當地流氓採摘了,馬四衝冠一怒為紅顏,單槍匹馬找到人家,結果被十來個人好一通狠揍,為此還差點丟了命。

那時的馬四不太受人待見,整個場子裡,無論是內行同事亦或外行流氓,都看他不順眼,瞧著馬四被揍,周圍的人跟著起鬨,甚至還點了首勁爆舞曲。

馬四在大廳中央被十來人打得屁滾尿流,十來人被上百人圍著跳舞狂歡。

直到幾分鐘以後,當夜總會的門被一個手提暖壺和飯盒的愣頭推開,熱門新聞由這一刻開始了。

馬道成闖進大廳,抱著被打得半死的馬四,用身體護住這位不濟的么爹,任由拳打腳踢落在自己背上,捱打挨了好半晌,直到氣若游絲的馬四攢足了勁,喊了一句:“道成!幹他娘的驢操的!”

可憐道成被打懵了,見對方人多,就以為只有捱打的份,被么爹拉嗓子這麼一嚷,心裡頓時就澎湃了,瞪大了淚汪汪的眼睛,點頭如搗蒜,繼而吼了一個好字!

猛虎嘯山林,伏爪蓄勢,一旦騰躍,必教森野動盪!

當晚,馬四被送進醫院骨科,十來名流氓還來不及進骨科就先進了重症監護室,參與毆打馬四的十三人,皆是全身各部位嚴重骨折,無一倖免。

而馬道成在當晚就坐上了去彩雲之南的長途汽車,這一躲,就是五年。

五年以後,當一身貂皮大衣的馬四佇立在火車北站的出站口,看到了提著兩個編制口袋、穿著藍色中山裝和綠色膠鞋的馬道成以後,叔侄倆在人潮往來的廣場上是抱頭痛哭。

其實說到實處,馬四不過只大了道成兩歲而已,常人不及他的地方,在於他的努力,最初,馬四一直認為鑿壁偷光和懸樑刺股只會出現在電影或小說的主人翁身上,他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這樣的人,有的只是那些借勢造勢成全自己的人,現在,他信了。

自打馬道成坐上跑路的汽車,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馬四必須要走一條同齡人不曾走過的路。

他想讓鬼來推磨,在磨盤的輪轉中、收穫血汗經碾磨之後變作的權柄和幸福。

在某個炎夏的晌午,大風拂動的紗簾中,投影著十幾個破門而入、手提棍棒的人,同樣,也投影出某個渾身上下捆著紗布的單薄影子。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要麼崩潰,要麼麻木,要麼置死地而後生。

當馬四側躺在鍋碗狼藉中捂著痛處時,心裡也曾想過要遠走高飛,可當他真正清醒過來才發現,世界太大,本事太小,去哪又不會吃虧呢?

那時,他想起當一副棺蓋塵埃落定,道成扶著那口棺材哭得淚涕俱下,那時,所有家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因為自己人在天府的首府,錦官城,那所世人眼中茶、火鍋、美女、糧食、安逸混雜一談的樂土。

帶道成去闖闖吧,不為別的,餬口就行!

馬四想起了帶著道成離開偏僻村子時的躊躇滿志,想起道成不習慣這座城市的緩慢節奏,想起帶他去吃火鍋的時候,他一頓換了三盤油牒,想起帶他去柳巷靡音作樂消遣的時候,他抱著那漂亮姑娘一個勁的哭,搞得那姑娘差點喊人來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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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揭示著他的可憐。

自己若一日不出人頭地,便一日也不能讓道成腳踏實地的呆在自己身邊,當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還在靠嘴皮子賺錢時,他用命去賺了,那是平步青雲和萬劫不復的兩極,一個高處不勝寒,一個屍骨未寒,搏一搏吧?

於是,在紅朝四十四年,年值二十歲的馬四花三百塊買生死籤。

一路大雪,從小馬到馬四的初寒,從馬四到四哥的酷寒,再從四哥到四爺的深寒,馬四身上的刀疤,就像古稀老人臉上的皺紋,彈孔七處,疤瘌百餘道,皆是九死一生的黑道勳章。

在解決了所有仇家以後,寄出了那張從彩雲之南到天府之國的火車票,結束了道成長達五年的跑路生涯。

上天欠你的,早晚會還給你。

之後,從虎視眈眈到量力而行的馬道成隨馬四爺征戰沙場,一年之內,拓疆之戰打了三十六場,三十六場全勝,為馬四爺的老闆陳芳澤打下了一縣城的半壁江山,其中含歌城、食府、柳巷、賭坊;以至陳芳澤在幫派中一旦提及馬家叔侄倆,就笑得合不攏嘴,興嘆得此二人,外憂再無掛礙!

隨著馬四這幫麾下干將的事業愈發蒸蒸日上,陳老板的心裡有了洗白的想法,汽車修理,工地承包,樹木培植等行業是均有染指。

馬四從不讓道成涉及生意,並時常以道成的名義捐錢給偏遠山區做慈善,目的是為了在命理上壓住道成混黑道所犯的太歲,行善積德,賺來的大部分錢,要麼用去修青城山的道觀,要麼就用來協助苦到根本的人。

這種行為在外人看來,無不是一種諷刺,捐錢能洗脫你身上的刀疤?就能超度你背上的亡魂?

馬四無所謂。

在大局初定以後,所有人載戟干戈,馬四送道成上了青城山,跟一位老道士學《大洪拳》。

當馬四再次回想起當初那二百塊,起初覺得虧了血本,後來才發現,原來自己就是那有眼不識泰山的公輸班。

老天師用項羽和李元霸這等彪炳級人物來誇讚馬道成的體魄,真是圈點到實處了,起初,馬四本想把他送進軍旅,以便讓他的才幹有用武之地,卻又害怕他少經人情世故、受人欺負以至始終被埋沒在基層,所以,最後還是送他上了青城山。

總而言之,他馬四欠青城山的人情,打青城新任掌教收馬道成為俗家弟子起,就已是欠得不輕了。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息,當初那位替道成解開圖讖的大天師,早已駕鶴西遊。

授道成大洪拳的,是大天師坐下的嫡傳大弟子,也是新任青城掌門人。

此人名喚劉心齋。

劉心齋曾是三屆道教拳法比賽的魁首,人說‘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這位道長不僅僅是大洪拳的宗師,更練就了臻於化境的太極和八極拳法。

當初劉心齋代表青城山坐鎮‘蜀山上善論法’十張交椅之一。

面對天府十大山之九,峨眉、龍門、蒙頂、螺髻;四山能人輩出,皆無人勝他劉心齋之風采,貢嘎、四姑娘、墨爾多、三神、西嶺;五山群英齊出,竟無人壓他劉心齋之風頭。

在天府奪魁之後,轉戰海內道教拳法比賽,在武當山的禮賢恭讓之下,青城一脈代表全真教,與茅山派、正一道、閭山派之下三十三個省份的代表論法切磋,奪得天元之位,是為冠軍,並連坐三年。

而今,馬道成隨劉心齋習藝青城門下已有十七年之久。

這把極其稱手的神兵被馬四鎮壓於青城山十七年,本打算一輩子讓其鋒芒盡收鞘中,只是這一次,馬四不得不亮劍,只因這趟四姑娘山之行,馬四爺根本不想來,卻不得不來。

接馬道成下山那天。

黑色的路虎攬勝停在青城山下,馬道成一身輕便正裝走下雲梯,來到車前,馬四下車迎接。

兩人碰面後,沒有把臂言歡,也沒有含蓄問好,反而很是開門見山,道成說師父有東西要交給么爹,說完,遞出了一枚錦囊。

馬四接過錦囊,打將開來,在看到那兩張百元鈔票以後,頓時是心如刀絞。

那時,道成側臉眺望雲遮霧罩的青城山絕頂,臉上只掛一弧憨笑。

青城那霧蒙那關,回頭望,已下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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