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令和沒幾年的十二月十九號。
儘管已經步入了深秋，但是氣溫也並沒有像前些天寒潮侵襲過來的那麼冰冷。
早上九點十分的陽光透過潔淨的窗戶，穿過白鳥簡述的指縫，灑在整潔的試卷上。
講臺前的監考老師是從未謀面的中年男人，就連白鳥簡述也不曾對他的臉有什麼印象，不出意外應該是別的學校來客串監考的老師。
說是監考，但是他也只是坐在前面，目光筆直地看向教室的後方，雙眼完全是沒有神采的模樣。
如果只是看模樣的話，還是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多少歲了。
頂著看上去稀疏的頭髮，下巴上的胡茬也並沒有刮乾淨，帶著一副黑框的眼睛。
臉型屬於那種略微寬的型別，平常看上去大概會比較嚴肅，但是此刻在學生看來倒是有些顯得油膩了。
或許人到了中年面對各種各樣的壓力，如果不是必須的，對於自己的工作，大概早已經有些麻木了吧。
當然，除了特殊的人類群體，沒有人會願意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去觀察監考老師究竟什麼樣子。
而且大抵是因為老師在學生心中根深蒂固的威嚴的形象，再加上此刻教室裡比較嚴肅的氛圍，大家都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試卷上的題目。
人在做喜歡的事情，時間總是度過的很快，當你恍然間抬起頭看向鐘錶，卻發現自己彷彿時間穿越了一般。
但是考試除外，大部分人潛意識地會抗拒考試，不喜歡考試的人也大有人在。
然而無論你喜歡或是不喜歡，當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也總是會不自覺地皺起眉滴咕：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
可是，這個世界總是不公平的，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就連時間的分配也顯得不是那麼公平。
白鳥簡述手中的筆快速地掠過潔白的紙張沒有一絲停頓，眼前的這些題目，都早已經是在腦海中預想過多遍的題型。
做過的題目就不會忘掉，算過的數字看到就會很順暢地出現在紙上。
機器人或許會因為算力演算法、程式設計程式碼BUG、面對不同的特殊情況而有局限性，但是白鳥簡述不會。
大概只是二十分鍾的時間，兩張半的數學試卷便鋪滿了清秀工整的公式和數字。
他的板書很乾淨，沒有那些刻意習慣性勾勒出的字型弧線，每一筆都是恰到好處，帶給人的是得體的整潔感。
‘嗒。’
當合上的鋼筆，壓在了試卷的上方，白鳥簡述雙手自然地搭在了桌子上。
這一刻，彷彿世界的偏愛在他偏瘦有型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就算是時間也是如此。
白鳥簡述抬起頭，目光看了一眼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距離考試開始的時間過了二十三分鐘。
‘吱...’
教室裡原本安靜的環境被瞬間打破，之前縈繞在空氣中的那一份‘沙沙’作響的聲音也悄然間消失不見。
‘嗒嗒’的腳步在沿途考試生的耳邊響起，除了少部分人沒有抬頭以外，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年的背影上。
人和人之間是有差距的，但當差距清晰展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衝擊感會讓人陷入迷茫之中。
‘他是亂寫一通的嗎？’
這樣的想法不自覺地會出現在大家的腦海中，然而沒有什麼嫉妒的情緒，更多的是感嘆和羨慕感。
“嗯？”
站在講臺上中年男人呆滯的目光被白鳥簡述的身影所吸引，他將目光偏移到少年的身上，眼睛掃過他手中的試卷，粗短陳舊的手指抬起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
等到簡述到了他面前，他蠕動了一下厚重的嘴唇開口道：
“請問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交卷，老師。”
將試卷整齊地擺放在講臺上，白鳥簡述平靜地走到了一旁白色的塑料盒裡，從中取出了自己的手錶戴在左手上。
“嗯？”
中年老師的眉頭皺了皺，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又轉過身仰起頭看向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
確認自己沒有記錯時間之後，他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少年。
頭髮是正常的黑色，雖然頭髮有些微卷，但明顯也沒有什麼燙染的痕跡。
身上也很乾淨整潔，氣質看上去就是一個內斂的男生，並不像是自己印象中的那種不良。
好吧，不良也不會這麼早就交卷，他們大多數的時候也會參加考試，因為還有除了在家還有哪裡更適合趴在桌子上睡覺呢。
更何況也是有因為不參加考試會被通知家長的緣故存在。
無論一個人年齡有多大有多少成就，只要不是畜生，都是會天生地對自己的父母產生敬畏感。
“你確定要交卷嗎？”
抱著滿腦子的疑惑，他將目光投向平鋪在講臺上的試卷上，從他一兩米的距離來看，也能夠看到有字跡的存在，看來也並不是交白卷。
“嗯，謝謝。”
再次對著監考老師點了點頭，白鳥簡述邁著平緩的步子轉身走出了教室。
‘唰拉...’
隨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的轉角，中年男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拿起了眼前的試卷。
上面沒有什麼多餘的劃痕，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標記，除了在應有區域上筆跡，再沒有一點多餘的。
手指的指肚摩挲著試卷的頁尾，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
他的眼神中的目光逐漸由疑惑轉為震驚，隨後又變為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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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考場中走出來，白鳥簡述轉身走向了社團大樓的方向。
相比於平常即使上課也可以在校園裡見到一些學生和老師的身影，此刻才算是學校裡真正寂靜的時刻。
白鳥簡述看著這樣的場景，莫名地察覺到有些熟悉。
腦海中回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動漫，記得是有一個男主在考試的時候在樓下大喊著向女生告白這樣的場面。
當時只覺得很厲害。
現在站在空蕩蕩的廣場上，白鳥簡述想著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那樣的情況機率基本上很小了，相比於這個，還不如去幻想接下來在聖誕節上自己要如何同時處理沐野原雪晗和江雪涼月的事情。
“白鳥同學？”
是一聲從遠處飄過來的一聲夾雜著疑問的呼喚，從思想中脫離出來，目光看向了聲源處。
“白鳥同學！”
站在社團大樓的拐角下，淺川優希穿著漸變的藍色修身牛仔褲，上半身是白色的外套在陽光閃耀下發著光。
淺川優希就站在那裡，左手將一小摞的資料抱在胸前，脖子上還掛著一個藍色的巡考的牌子。
她抬起了右手，朝著簡述揮了揮。
清朗的聲音穿過了銀杏樹的樹幹，隨著風傳進了白鳥簡述的耳邊。
幾束乘著秋季晚班車的銀杏葉也被刮落，如同澹黃色的精靈搖曳著身姿緩緩落入兩人的視線之間。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多遠，白鳥簡述邁著步子，十幾秒左右就走到了淺川優希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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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那麼的美，潔白的面容，澹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樑，澹紅的雙唇。
相比於少年眼神裡如冬季荒漠那般的乾冷，她澹靜的眼睛裡恍如有著海洋般深不見底的感情。
有些事情是不用說出來的，只是眼神交觸就能夠明白。
“現在還是考試時間吧，我記得來著。”
抿了抿嘴，淺川優希儘可能地將自己的視線從少年的眼睛上挪移開來，她忽然想起來剛才自己做的事情。
抬起纖細潔白的手腕，瑰麗的眸子看向女款銀表。
指標指向九點四十一分的位置，她眨著修長的眼睫毛，在腦海中想了想對方這個時間點出現在自己面前可能的原因。
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似乎也只有這樣一個原因。
“阿喏...簡述君是考完試了？”
“嗯。”
“真的？”
“真的。”
“Soga。”
“嗯。”
兩人之間的話題，又變得沉默了下來，淺川優希瑰麗的眸子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神色，她澹雅的紅唇微張：
“簡述君好厲害...”
“還好。”
“簡述君總是比我想的要厲害很多呢...”
“淺川老師認為我有多厲害？”
“嗯...誒託...”
銀牙輕咬著紅唇，淺川優希眉宇間閃過略微糾結的神色，她垂下了眸子沉吟著。
幾秒鐘後才用著小女孩般可愛的聲線，帶著略微疑問的語氣道：
“大概有三四層樓那麼高？”
“那現在呢？”
“足足有摩天輪那麼高！”
嘴角揚起明媚的笑，淺川優希眸子中閃爍著光，抬起手有些寬鬆的白色襯衫外套從纖細的皓腕上滑落，白嫩的皮膚暴露在微涼的空氣當中。
“老師看來很喜歡去遊樂園啊。”
白鳥簡述看著她的笑臉，發現她的美倒是和之前的那幾個女生不太一樣。
雖然雪晗和涼月也很美，但是在優希面前還是沾染了幾分的青澀，而對比起沐野原佳世，又多了幾分清純。
當然，自然也是沒有自己十六歲的妹妹醬那一份獨有的可愛。
“嗯...我之前在大坂的時候，一個月會去一次遊樂園來著...”
“這樣，看來老師的生活狀態很年輕呢。”
“誒？”
彷彿聽到了什麼禁忌的詞彙，原本掛著明媚表情的淺川優希一下子變的沉默了下來，夾雜著有些懵懂的語氣道：
“難道簡述君是說我很老嗎？”
“老師的青春靚麗只要是長眼睛的，都會感受到吧，就算沒有眼睛，老師的語氣也很難不讓人喜歡吧？”
“...”
淺川優希抿著輕薄的嘴唇，眼神中閃爍著笑意：
“真像第一次見面時候的那樣呢。”
“是嗎。”
“嗯...簡述君是有什麼事情嗎？”
“準備去社團樓頂。”
“哦，Soga，我也準備去來著。”
“是嗎。”
白鳥簡述看了一眼她胸口的牌子，因為被資料壓住的原因已經大半個都陷入了進去。
“嗯！”
彷彿生怕眼前的少年不相信一般，淺川優希重重地點了點頭，趕在白鳥簡述之前抬起了低高跟，向社團大樓的方向邁了兩步。
“跟上哦~簡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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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鳥簡述說了只是去社團，最後卻跟著淺川優希走到了頂樓的天台。
走在她的身後，白鳥簡述順手關上了天臺上的鐵門。
天台的風很大，吹著她緋紅色的頭髮在空中飛散著，就像是飄動著的精靈一般，會不自覺地撩動著人的心絃。
緩步走到了她的身旁，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向了遠處。
站在這個位置，基本上小半個京都的景色也都大抵能夠收進眼底了。
快要新年的光景，原本十一月份還是掛著紅色的楓葉林此刻像是被開水煮沸了一般，褪去了那原本的鮮紅，變得有些蒼然。
“老師的病就算好了，這樣吹風也還是會復發的吧。”
“簡述君是在關心我嗎。”
目光沒有偏移，依舊盯著遠方山上的景色，淺川優希的聲線有明顯的上揚。
“...”
白鳥簡述沉默著，沒有回答。
作為這個第一次見面就願意冒著生命危險救他的老師，白鳥簡述儘可能地不會將兩人的關係像對玉景步美那般冷處理。
“簡述君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在關心我好了。”
相比於少年的沉默寡言，淺川優希倒是想的很開。
她將手中的資料放在一旁的石凳上，用自己的手機壓在上面。
胳膊搭在了欄杆上，她姣好的身姿微微前傾，展露出令人心動的弧線：
“其實……簡述君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呢。”
“人總是會變的。”
“是嗎，可是我總覺得，簡述君好像從我見到你那一刻，應該就沒有變吧。”
手指挽著秀髮別在了耳後，她微微偏過頭，看向簡述：
“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不同於以往的懵懂和天真，淺川優希此刻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認真的神色。
那是和第一次見面時，她向自己說教時的神情，沒有二致。
“我一直都是我。”
不想要解釋自己懶得去偽裝的原因，白鳥簡述索性直接承認，只要自己覺得沒有問題，那就是沒有問題。
生活中沒有那麼多的觀眾，除非是有像淺川優希這樣的人。
“是啊，簡述君一直都是自己啊。”
話題陷入沉默，涼風刮過白鳥簡述的身體後，再次吹向淺川優希。
“淺川老師沒...”
“簡述君未來想要去哪個大學呢？”
打斷了白鳥簡述的話，淺川優希再次丟擲了話題。
“淺川老師覺得我會去哪個學校？”
“簡述君這樣厲害的人，或許肯定在東京這樣的城市才會更適合吧，更能顯示出你的厲害。”
眼神中閃爍著迷離，彷彿已經迷失在了遠處的景色當中，她就這樣望著京都的一個方向，看著那裡，彷彿陷入了什麼回憶當中，她喃喃自語著：
“但是，相比於在東京，京都才更像是生活的城市吧？”
“簡述君會留在京都大學的，對吧。”
轉過身，淺川優希向前踏出了一步，看著少年距離自己不過幾十釐米的臉，紅唇輕啟：
“說不定，在哪個夢裡，我會在京都大學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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