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推開包廂的門，淨雲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牆角，小五一看，楊二在緊靠著牆邊的躺椅上睡著了。楊二睡著的時候不似平日那般大大咧咧，他面朝裡蜷縮成一團，兩手環抱在胸前，那只纏著白帕的傷手擱在自己肩上。小五已經搞清楚了楊二受傷的經過，這會兒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真是百味陳雜。
“小安他們車裡等著，要不要叫他們上來？”小五平時主意很正，這幾日不知怎的，竟有些惶然。
“不用，人來人往的動靜大，他累了，讓他睡會兒。”淨雲輕輕說道，生怕吵醒了楊二。楊二的覺很淺，能這樣閉會兒眼不容易。
小五看看淨雲，默不作聲地點頭，隨便在一張椅子上無聲地坐了下來。淨雲的鎮定自若漸漸讓小五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屋子裡靜寂得能聽見楊二均勻綿長的呼吸。
“哎呀，我居然睡著了！”還沒過多一會兒，楊二就醒了過來，他很驚訝地說了一句，“小五，你過來了？等久了吧？我睡了多久？”
淨雲嗤了他一聲，“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楊二伸了個懶腰，“差不多了，走吧。”
小五還是在前面趕車，楊二和淨雲先後上了馬車。呆在馬車裡的小安和小全啥也沒問，倆人瞅著楊二的眼光很是奇異。
楊二很敏感地左右看看他倆，小安和小全吶吶地收回目光，不自然地眼神飄向別處，等楊二不注意時，小全又回頭瞅瞅楊二。楊二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小全的胳膊，沒成想這一抓正好是忘記了傷口，他痛得一呲牙，連忙鬆開甩了甩，要擱在平時，小全看到他這麼狼狽，那是絕不會放過大聲嘲笑他的機會的。可是今日小全硬是沒吱聲兒，不但沒吱聲兒，還很慌亂地趕著去察看他那只手的傷情。
“你倆今兒個到底是什麼毛病？”楊二收回了傷手，將那只胳膊擱在欄杆上省了點兒力，“小全，你吃錯藥啦？”
“沒，沒有！”小全有點不好意思，“我那個，就是怕碰到你了，你這不是受傷了嗎？”
“受傷！”楊二忿忿地嚷嚷起來，“我這傷還不都是你們柳少爺弄的。”
“那個，二公子，這傷是你自己把酒杯拍到桌子上弄的，不乾淨雲的事。”小全怕他是真忘了，好心提醒道，結果抬起頭正遇上楊二的一雙怒目。小全醒悟過來，立馬改口，“不，不是，楊二，我是說——”
“得了，你看你把小全弄得這個費勁，”淨雲終於出來打了圓場，“他這話都說不囫圇了，你還要逗他。”
“咳！”小全知道自個兒又被楊二捉弄了，也沒跟他急，只是撓撓頭難為情地笑了。
“哎呀，你真是的，難得他跟我這兒有這麼老實的時候，你就出來幫忙了。”楊二作出一副十分吃醋的模樣。
淨雲一臉傲嬌地衝著楊二哼一聲，根本不打算搭理他，楊二反倒笑了出來，他看看自己搭在欄杆上的右手，換了左手去拍了拍小全，“看吧，你跟淨雲學學，該怎麼擠兌我還是怎麼擠兌我，你說你突然變成這樣兒了，我還真不習慣。”
小五在前面聽得一清二楚，他轉過頭來朝著後面喊了一聲，“要不說你就是賤呢！嘖嘖！”
眾人一起笑了出來，小五在前面聽到笑聲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意，楊二只有跟淨雲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這麼放鬆。正如小安和小全今日裡重新認識了楊二一樣，小五今日裡也重新認識了淨雲。楊二和淨雲之間，往常小五總是覺著楊二有點剃頭挑子一頭熱，楊二對淨雲極好，淨雲一直是淡淡的，你對我好我就接著，不推拒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意。彼時小五難免替楊二不值，楊二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楊二對誰好並不圖對方的回報，儘管替他不值，小五也不會言語什麼。直到今日看到淨雲坐在一旁守護著楊二睡覺的那一刻，小五突然明白對於楊二來說，淨雲是可以性命相托的。他的面具在淨雲面前是可以完全卸掉的，他的脆弱在淨雲面前是無需掩藏的。擁有這樣一個朋友對於楊二來說應該是一種幸福吧？他活得實在太累了！小五在心裡深深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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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細雨中跑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小五將車子停在了一道巷子前面，巷子很窄，車子進不去了，“到了，”小五朝後頭喊了一聲。
淨雲和楊二跳下車，小安不知從哪裡扯了一把傘出來遞給淨雲，“當心點，別把二公子的傷口淋溼了。”
楊二拿小安是沒轍的，他扯了扯嘴角，只當沒聽見，淨雲接過傘撐開站在楊二的右側將他受傷的那隻手遮得嚴嚴實實的。
小五待他倆下車後用手朝前面指了指，“在前面拐角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