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犯賤!”陸楓冥對自己如是說。
陸楓冥一入城，南應的舊部就來了，說是趁淮陰侯不在的這空蕩，陸楓冥要求的清理兵線，他們全部完成了。
陸楓冥站到城牆上看去，果然，包圍在錦官城後方的一隻小隊，被三十萬大軍給衝殺乾淨，陸楓冥心滿意足的笑了。
“立馬寫信給紹都，援兵和糧草都的要。”
那人立馬下去照辦。
“小侯爺，我們得趕緊部署，淮陰侯知道您是故意以談判為由支開他，他定會連夜攻打過來，淮陰侯此人心高氣傲，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不必，淮陰侯氣量大著呢，但是，還是讓人輪流巡邏，以免淮陰侯突然就不講武德。”
“是。”此人是白思傅的舊部，也是從小看著陸楓冥長大的，這些老一輩的都比較喜歡陸楓冥，只是沒曾想時間一長，許久不見，陸楓冥都變成了現在的權臣帝師，讓他們唏噓的同時，又倍感驕傲，這畢竟算是他們的半個孩子。
陸楓冥看著錦官城裡漸漸漫上燈火，一派人間煙火，以前他還是青燈客的時候，居無定所的日子裡。陸楓冥就喜歡搬著一壺酒，隨便找個能看見萬家燈火的屋頂躺一個晚上，就安安靜靜的看著暖橘色的燈火，陸楓冥那些不好的情緒也能消散一半。
一直到子時，淮陰侯也沒來攻城，彷佛早就知道陸楓冥這小子不講套路，會背後陰人，或者是篤定了陸楓冥跟紹都那邊借不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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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楓冥坐在城牆上，有些發冷了，周圍巡邏守夜的都是白家舊部，把陸楓冥當成了白思傅本人一般，給陸楓冥生了一從火，陸楓冥喝著小酒，等到最後，陸楓冥實在是困了，挨不住了，只好跟他們交代了幾聲，自己跑路了。
陸楓冥作為主將，這麼受不了苦，若是擱以前，陸楓冥自己都得扇自己一嘴巴子，但是，現在不一樣，陸楓冥想到，自己現在中毒了，身體不如以前了，是可以經不住苦的，陸楓冥這不算偷懶，只是因為身體不適。
陸楓冥自我安慰著，回屋去睡了個大覺，第二天一大早，才到辰時，就被士兵慌里慌張的叫醒了。
“黑甲軍來攻城了!”
陸楓冥就覺得離譜，淮陰侯這混蛋就挺過分的，非得大清早的來擾人清夢，陸楓冥還頗為生氣，這不像是絞肉似的打仗，反倒是平常的嬉鬧一般。
陸楓冥連盔甲都沒穿，直接著白袍就上了硝煙彌漫
的城牆，黑甲軍整出來了個會炸的玩意，威力還挺大，城牆都被轟出了坑坑窪窪的痕跡。
對面攻城還挺勐烈的，陸楓冥都不敢往城垛邊上湊。
“去，讓城裡的百姓沒事幹的，收集幹茅草或是稻草杆，趕緊扎些草人出來。”
“將軍，扎草人做什麼?”副將不解，跟在陸楓冥身邊，還得留心給陸楓冥擋箭。
“借箭，國庫有限，本就不多，能支援的不多，且就算支援上了，也得等好久時間，我們的箭快不夠用了，能省就省一些吧。”
副將一聞言，也犯了難，“箭好弄，可是士兵們的肚子怎麼辦，糧食也快不夠了。”
陸楓冥一個頭兩個大，他剛才也只是善意的偏偏這副將，紹都那邊指不定都等不來援軍和糧草，陸楓冥只能道:“無妨，跟百姓借一些，仗打結束了就換，絕不拖欠!”
副將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陸楓冥英明，一直箭羽就衝陸楓冥的頭顱而來。
陸楓冥多年的敏銳，一把就抓住了這箭，雖然身體不如以前，但是並不代表陸楓冥就被南螢螢給毒廢了。
陸楓冥將身邊跑得生風的士兵的弓箭奪過來，吼了一聲:“倒油放火，把他們的雲梯給燒了!”
陸楓冥別開副將，三箭上弦，將黑甲軍的士兵那頭盔都洞穿了去，副將看得心裡不住樹大拇指，心想，不愧是老侯爺的親兒子，這手段就是厲害。
陸楓冥不知道副將在心裡拍馬屁，只覺這手闢痠痛發麻，現在他連拉弓張弦都吃力了。
陸楓冥低頭躲過一箭，扶住被衝上城黑甲軍一腳踹開的士兵，翻身借士兵的背，一腳將這個黑甲軍給踢了下去，陸楓冥順手拔了這個士兵的劍，將前仆後繼的黑甲軍給抹了脖子，然後一腳將雲梯踢翻，將上面的人給震了下去，想是下餃子似的。
雲梯在半空晃悠一圈，又砸在了城牆上，陸楓冥的脾氣上來了，握住雲梯的一頭，手裡使勁，雲梯竟然在陸楓冥的手裡裂成了兩半，上到一半的黑甲軍又結結實實的摔了下去。
一邊正在拼命澆油點火的士兵都齊齊的看向陸楓冥，陸楓冥覺得腳步一虛，剛剛逞強了。
“看什麼，腦袋不想要了，就自己抹了扔下去!”
攻城俞發的兇勐，黑甲軍不愧是虎狼之師，精力簡直就是無止境，好在鎮北軍也是雄師，雖然比不上黑甲軍，但是也不慫。
陸楓冥覺得，如果南螢螢為了自己的某些私利，鐵定心讓自己和淮陰侯同歸於盡，那陸楓冥就得心疼這鎮北軍了，戰死沙場是榮耀，但是，被自己的君主，被自己的國家背叛，那才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和絕望。
淮陰侯也不是精力無限的，攻打了一個時辰，便退了，臨走時還對陸楓冥豎了個中指。
“啊呸，垃圾!”
陸楓冥等不及淮陰侯轉身，就朝他吐了口唾沫。
淮陰侯表情頓時陰沉下來，兩邊氣氛立馬又器張起來，最終，淮陰侯退走了，陸楓冥想淮陰侯也是沒精力了，不然不可能不堅持到底，這都還沒開城門亮劍呢!
陸楓冥發覺黑甲軍也不對勁，似乎是分成了兩撥，陸楓冥對自己發現的這個大秘密震驚不已。
“黑甲軍一直都是忠誠於淮陰侯，怎麼可能不合，不過小侯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半個月來，黑甲軍確實每次都是一半出軍，另一半就守著，看著，如果不是他們兩幫輪流換著打，錦官城可能還等不來小侯爺您。”
陸楓冥嗤笑，“呵，淮陰侯也有失手的時候啊，還想著挑本將和陛下的關係，這老王八蛋!”
一幹老將坐在一起，喝著溫酒，啃著骨頭，聽見陸楓冥這一聲“老王八蛋”，差點沒把自己的牙齒給硌掉。
“小侯爺，紹都距離這邊，快馬加鞭，至少得有四天時間，我們的武器和糧食足夠撐到那天，但是，我們可不可以趁黑甲軍現在正鬧著，先打壓一下黑甲軍的氣焰?”
陸楓冥突然咳嗽起來，說話的那人受到了無數人的白眼，陸楓冥咳嗽自然不是因為此人語氣太大，頂多及時因為被酒嗆到了，陸楓冥搖搖手。
“要打壓黑甲軍的氣焰，就必須得一擊斃命，本將倒是有個主意。”
原本以為是個夢的諸部將，突然就感覺到了萬丈光芒照拂在自己身上。
“將軍說說看?”
陸楓冥摸著下巴，露出不怎麼養眼的笑來。
“西邊是峭壁，可是有一條險峻的小道，淮陰侯應當是知道，只是兩軍開戰，大家都是大規模的戰鬥，誰都還沒有想到那條路，我們先發制人，派一隊身手敏捷的，上去幹掉他們一隊人馬，再將蜀道給截斷，不給他們反殺的機會。”
“何止是可以幹掉一隊人馬，那地方險峻，但是連線很多地方，我們甚至可以爬去他們後營，高一波偷襲。鎮北軍在這邊好長一段時間了，之所以能打下錦官城，靠得及時熟悉地勢。”
陸楓冥衝這人豎起了大拇指，“你們商量一下，誰帶隊去，本將命人宰幾頭牛來給你們慶功!”
“這....宰牛就過了吧，這可是....”
提議的那人聽到陸楓冥要殺牛震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宰牛的事情，陸楓冥又不是沒幹過，幹的次數還不少。
鎮北軍幾乎全是白思傅的舊部，除開這些年南應又加塞進來幾人，但是，那幾個人少一半都帶兵投靠了淮陰侯反倒是白思傅的舊部，沒人去投靠。
這就有些打臉，南應不來的原因，估計還有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覺得臉疼，陸楓冥如是想。
舊部中，三個人自願帶兵出戰，因為是偷襲，所以人不能多帶，就帶了精銳的兵去，投毒下藥，陸楓冥會的就這麼些招式，淮陰侯大概也想不到，已經做到帝師這個位置的鎮南將軍居然會使這些下三爛的手段。
那懸崖峭壁是真的陡峭和險峻，稍不注意，就容易粉身碎骨，饒是多年刀尖添血的生活磨練出來的精銳士兵，也不得不在當地採藥老手的帶領下攀登。
陸楓冥目送他們攀上去，然後小聲吼著:“早點回來，實在是打不過就跑，丟臉沒關係，丟命就不行。”
攀著巖壁，大有要以死完成任務的士兵們，突然想下來回家了。
“小侯爺，您這是在降低士兵的士氣。”
陸楓冥尷尬的撓撓後腦，道:“本將這不是怕他們死腦筋的枉送性命嗎？”
陸楓冥目送他們攀巖，然後化為螞蟻般大小後，陸楓冥才收回視線，回去，回去的路上，陸楓冥的真的買了好幾頭牛，騎回軍營，將士們一看見這陣仗，立馬就蔫吧了，也不說話，也不抬頭，陸楓冥覺得奇怪。
“怎麼突然這種氛圍了，本將又不是要死了，難不成是黑甲軍攻進城來了!”陸楓冥左右打量，也沒有硝煙的痕跡。
其中一人帶著哭腔道:“將軍，五王爺不要我們了是嗎？所以朝廷派了您一個文官來，殺牛是因為打不過了，這是踐行宴嗎?”
這一說，所有人都抬眼，絕望的看陸楓冥陸楓冥身後的老將軍扛起一長矛，就往那個士兵身後打去。
“說什麼胡話呢?將軍殺牛，是為了給我們大家夥改蓋一下伙食，見你們最近打仗太辛苦，犒勞大家的，怎麼就成踐行宴了，老子打仗怎麼些年，還是頭一次見你們這副死樣子，塞北不是挺過來了嗎，這花團錦簇的錦官城，還比塞北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艱難是嗎!”
此話一說，士兵都開始抹眼淚，一臉詫異的看著陸楓冥，後者一副愕然的模樣，好久才道:“不過殺幾頭牛，就扯到生死大事了，這宰牛的罪，上面罰下來，本將替你們擋了。”
陸楓冥將牽牛繩扔給最近的一個士兵，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這些人，道:“五王爺不來，是因為他忙著和新夫人培養感情，等我們打完這場仗，就該有個五王妃了，再有，本將，不是文官!本將江湖名流刺客第一的青燈客!在敢說本將是文官，本將削了你們的盔甲，丟城牆上去當靶子。”
青燈客的名聲還挺如雷貫耳的，這一眾士兵都處於一種震驚和興奮中。
“青燈客，我的乖乖，那可是一個凶神惡煞的討命鬼，但是咱將軍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個文秀的書生，那小胳膊小腿的，都經不起我一拳的樣子，而且臉色蒼白，衣服病懨懨的樣子。”
“那日城頭，我親眼見將軍一隻手，震碎了黑甲軍的雲梯!”
“嘶~箭如雨下，他是怎麼做到的?”
陸楓冥漸漸的聽不見這些議論了，走進自己的房裡，門口的侍衛看見陸楓冥如同看見救兵似的，陸楓冥朝他溫和一笑，進了屋，關門的那一刻，只有他的那一刻，陸楓冥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更加蒼白了。
這幾十萬士兵，興許是真的被南應給拋棄了，陸楓冥不能說，因為說了，那這支軍隊就徹底完了，畢意被拋棄掉的軍隊，就算贏了這一仗，面臨他們的也只是絕路一條。
陸楓冥不喜歡去拯救絕望的人，因為那毫無意義，陸楓冥本就自己身處絕境，還怎麼去拉這些人上岸。
陸楓冥坐在太師椅上，聽見前面傳來嬉鬧聲，還有牛的慘叫聲，估計是在宰牛了，這幫漢子，行軍打仗這麼多年，連牛肉是什麼味道都不知道，確實是挺讓人覺得心酸的。
陸楓冥隱隱約約的睡著了，卻又好似沒有睡著，外面的喧鬧他都能聽見，也好似很遙遠。
陸楓冥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這疼還挺熟悉，離開紹都後，沒有南螢螢的解藥做壓制，毒性一下就反擊了起來，陸楓冥偏頭，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都脫力似的，躺在太師椅上，此時的陸楓冥有一種頻臨死亡的無助。
喘了好一會兒的粗氣後，陸楓冥才緩過來，又休息了好久，門口傳來聲音，是炊事的，來問陸楓冥什麼時候下鍋煮肉。
“現在就下鍋煮吧，外出的兄弟們也該快回來了。”
陸楓冥又緩了會兒，地面的血跡都快乾涸了，陸楓冥才起身，用衣袖把嘴角擦拭乾淨，然後脫下外袍了，將地面的血擦拭乾淨，這才換了身衣服，出去。
四處都是火堆，一群坐在一起喝酒，等著上肉，陸楓冥過來，立馬被一群人擁著讓喝酒，還有要看陸楓冥的妄生劍的。
陸楓冥喝了一口，隨即笑道:“兄弟們，喝酒可以，別喝醉了，小心偷襲，妄生劍嘛，送給昭陵郡主了。”
“啊~”一群糙漢子突然很遺憾的集體哀嘆著，這讓陸楓冥忍不住笑了。
“得了，你們先喝著，一會兒去交接一下守城的兄弟們，我現在先去城牆上看看。”
陸楓冥前腳剛走，後腳一位將軍就跟上了。
“何叔。”陸楓冥衝來人喚道。
被叫做何叔的人一點頭，站到陸楓冥的前方，擋住了陸楓冥的路。
何叔看著陸楓冥的眼睛道:“你老實說，紹都的援軍是不是等不了了?”
陸楓冥也不隱瞞，點頭，何叔神色一凝，陸楓冥道:“不來也沒關係，我能帶你們走出錦官城的。”
何叔笑了，拍著陸楓冥的肩，道:“走出錦官城又能如何，五王爺對老侯爺的舊部本就有微詞，這些年來，他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是，暗地裡做的事，與明來無任何區別，所以鎮北軍一直都很難自處，不過，有小侯爺了就好很多了，至少以後鎮北軍不是沒人要的軍隊。”
陸楓冥突然覺得心虛，鎮北軍把希望寄託在了自己身上，可是自己並不能如願，陸楓冥都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這幫人，自己接手鎮北軍，不過是因為為了逃離紹都那個令人痛苦的地方，找個地方來靜候死亡吧了。
“好歹也還是一幫軍隊，等錦官城這邊戰爭結束，我替你們爭功，以後自己的軍隊自己管，就不怕這四十萬將士無家可去了。”
“嘿嘿，末將在這個位置居了很多年了，當初先皇不給末將等人升職，就是怕白家過於強大，而他駕馭不住。現在，小侯爺您身居高位，當今陛下給您放了那麼大的權，明面上好聽，可是小侯爺您步履維艱吧，要是再給我等一千老將升職，那陛下可不得視您為眼中釘，肉中刺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