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地從律所出來，方志學已經沒有心思去計較剛剛失去的那兩千塊錢。
按照周泰的說法，這次自己的處境很不妙。
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和對方協商達成和解，讓對方主動撤訴。
只是方志學有點想不通，為什麼周泰就那麼肯定法院一定會立桉，並且最後吃虧的一定會是自己。
作為非專業人員，方志學想不通也很正常，但他不會去質疑周泰。
因為兩千塊錢。
一個諮詢費一小時就要兩千的高級律師，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騙他嗎？
兩千塊錢的信任，完全可以讓方志學產生不了這方面的懷疑。
可是如果自己現在去低頭認錯，對方會選擇放過他嗎？
方志學不確定。
他可沒忘了自己在下午做的事情。
對方都起訴了，肯定不會是簡簡單單一個道歉就能解決的。
推己及人。
方志學把自己代入葉向陽。
如果他是葉向陽的話，一定會告到對方坐牢為止。
所以。
服軟未必有效。
方志學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可是不服軟又能怎麼樣？
除非……
欸？！
除非！
有了！
方志學一拍腦袋，忽然間有了個想法。
對方不是要告自己汙衊嗎？
可萬一自己說的就是“事實”呢？
如果讓他們口中的汙衊坐實呢？
想到這，方志學激動地全身顫抖。
格局瞬間開啟！
整件事情的關鍵在哪裡？
在於捐款上面。
只要證明前幾天的那次捐款是一場作秀，是不存在的，那麼就徹底坐實了自己的質疑。
至於冒充江城晚報工作人員的事情，反倒沒那麼嚴重了。
只要石錘對方作秀詐捐，那麼到時候網路輿論一發酵，焦點肯定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面。
既然造謠不存在，那他開個玩笑行不行？
自己又沒有利用江城晚報工作人員的身份去違法犯罪，頂多就是冒充一下身份，賠錢道歉就行。
他們總不能說，自己口嗨一下，聲稱是葉向陽的同事，吹牛說對方請自己吃個小龍蝦就構成誹謗吧？
他只是在口嗨吹牛啊！
這樣的人網上多了去了。
而且。
方志學剛剛才從周泰那裡瞭解到，構成誹謗罪的條件之一，就是必須對他人名譽和人格尊嚴造成傷害。
你詐捐都坐實了，我怎麼誹謗了？
明明就是勇敢站出來揭穿事實真相！
現學現賣的方志學感覺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這兩千塊花得值！
“格局”開啟後，方志學瘋狂發散思維。
不過想要讓誹謗成真，那他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找到捐款的拾荒老人。
總不能找葉向陽或那家慈善機構，然後告訴他們，求求你們了，配合我撒個謊吧！
連方志學都覺得這樣的行為弱智。
那個拾荒老人不一樣，對方的生活條件不太好，只要花點錢就比較容易解決。
有錢能使鬼推磨。
對方都窮成那樣的，方志學不相信自己拿出錢，對方會拒絕。
巧的是，方志學還真認識那個叫老水的拾荒老人。
要不然也不可能那麼準確地在網上說出他的相關資訊。
對方真名叫水榮，自己以前也在城中村住過一陣，見過對方好多次。
想到這，方志學立馬就去銀行取了一萬塊現金。
畢業後一直沒去工作，方志學這兩年透過在遊戲裡打裝備和接代練，也賺到了一點錢。
雖然有點心疼，但為了消災，也只能破財了。
一萬塊，對方撿十年垃圾都攢不下來吧？
自己一個月就可以。
方志學忽然有些自得。
帶著一萬現金來到水榮住的那個地方，方志學眉頭緊皺。
自從去年底透過打遊戲賺到了錢，他已經很久沒來過這種地方了。
水榮並不在家。
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外面。
方志學找不到他，又不想就這樣離開，只能在屋子外幹等。
一直到傍晚，水榮的身影才開始出現。
“你找誰？”
看到蹲在自己房子外的方志學，水榮的臉上露出幾分警惕。
“你。”
“我？”
“是。”
“我們不認識。”
“不認識。”
“你找我幹什麼？”
方志學活動了下蹲得有些麻的雙腳，對著水榮說道：“你前幾天是不是捐款了？捐了三百。”
“這你也知道？”
水榮震驚。
前幾天捐款的事情，是他這段時間最驕傲的一件事，他都跟人吹噓過好多次了，沒想到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居然也知道。
“我看了網上的影片。”
方志學耐著性子解釋道。
聽了方志學的話，水榮有些自得地看著他，“你也看影片了？”
前幾天葉記者跟了他一天，拍了些畫面，裡面有他，當時跟他說想要做成影片放到網上，徵詢他的意見，水榮當時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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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沒兩天，就有在廢品回收站認識的人說他出名了，還拿手機給他看葉向陽發到網上的那個影片。
水榮看了一遍，感覺影片裡說的情況都很中肯。
最重要的是葉向陽在影片最後說的那段話，差點都把他給說哭了。
他覺得他們這些人並沒有葉向陽說得那麼好。
但能感受到葉向陽是真的尊重他們。
伴隨著這個影片，甚至都不用他主動宣傳，陸陸續續就有人知道他捐款的事情了。
水榮很高興。
唯一遺憾的是，當時沒有多捐一點。
才三百，顯得有點小氣了。
知道方志學是看了網上的影片過來的，水榮開始放下戒備，逐漸熱情了起來。
“你那個捐款證書還在嗎？”感受到水榮對自己的態度好了一些，方志學問道。
“在在在，我馬上拿給你看。”
這幾天水榮不管去哪都隨身攜帶著這張捐款證書，哪怕睡覺都從來不離身，聽方志學問起，連忙從身上拿了出來。
方志學想要伸手接過來，水榮卻沒有要給他的意思，直接拿在自己手上給他看，一時間有些尷尬。
“你這個捐款憑證，能賣給我嗎？”方志學試探著問道。
“你要買這個？”
“對，你開個價格。”
“不賣！”
一聽方志學是來買他手上這張捐款證書的，水榮瞬間變臉了。
這可是他捐款的證明，怎麼可能賣給對方？
“我出五百，不對，一千！”
方誌勇先伸出一個手掌，然後又迅速改成一根食指。
“你幹啥要買我這個？想要自己去捐一個不就有了？”
用著懷疑的目光審視對方，水榮很納悶，實在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要出這麼多錢買他一張捐款證明。
他捐款總共也才三百。
一千塊能換他這種三張，還能剩下一百。
怕不是個傻子幼！
“你這次的捐款在網上火了，我覺得這張捐款證明很有意義，想買下來收藏。”方誌勇編了一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理由。
“收藏？”
對於這個詞，水榮並不陌生，畢竟平時遇到一些好的東西，他也會收藏起來。
例如壞掉的椅子，修一修還能繼續用。
還有他現在的破舊老人機，就是當初別人扔掉不要，被他收藏起來並進行使用的。
“對的，收藏！”
方志學連忙點了點頭。
水榮卻是搖頭：“還是不賣。”
這張捐款證書對他來說，同樣有很大的紀念意義和作用。
萬一下次出去跟別人說的時候，自己拿不出來這張證明，對方不相信怎麼辦？
“兩千！”
“小兄弟，我真不打算賣。”
“五千！”
“你腦殼燒壞了吧？”
“一萬！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看著方誌勇從身上掏出一萬塊的現金，水榮傻眼了。
花一萬塊買他一張三百塊的捐款證書？
他懷疑自己才是那個傻子，對方一直在耍他玩。
見水榮盯著自己不說話，方志學還以為對方被自己這一萬塊給打動了，連忙說道：“一萬塊，你把這張捐款證書給我，同時以後不許再提捐款這件事，如果有人問你，你一定要回答沒捐過款，當時跟那個姓葉的，只是做做樣子。”
捐款證書並不是最重要的，最終目的是讓水榮配合他。
只要水榮站出來說他根本就沒捐那三百塊。
那麼他的“質疑”就不存在誹謗的情況。
要只是買張所謂的捐款證書，他又何必拿這麼多錢出來？
一萬塊買一張廢紙？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
水榮並不知道今天下午在網路上發生的事，連個手機都是別人不要的破舊二手機，更不要說上網刷影片了。
顯然。
他也不清楚方志學的目的是什麼。
甚至連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都分不出來。
不過這紅彤彤的一疊鈔票在自己眼前晃動，要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換成是以前，他或許就答應了。
但看了葉向陽的那個影片，水榮也意識到自己是有尊嚴的，一直在靠自己的雙手去賺錢。
他雖然窮，但他的靈魂是乾淨的。
葉向陽的那個影片裡就有這樣一句話，雖然他忘了怎麼說了，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對方的腦子看起來不太正常，自己不能坑他。
而且他很不理解。
自己做過的事情為什麼不能說？
明明他都捐款了，卻要說沒有。
周圍好多人都知道了，要是他突然改口，以後肯定被看不起。
其實還有層顧慮。
天上掉餡餅這種未必都是好事，他以前吃過虧。
見水榮依舊沉默著不開口，還以為他是想要坐地起價，已經開始不耐煩的方志學“提醒”道：“老頭，別太貪心了，一萬塊已經不少了，你撿十年的垃圾都剩不了這麼多錢……”
“撿垃圾怎麼了？我們撿垃圾靠自己勞動賺錢，沒偷沒搶，吃你家大米了？”
方志學的話一下子就激怒了水榮，引得他憤怒道。
“老頭，你別激動，有話好好……”
“滾！”
小老兒也是有脾氣的，頓時就抄起旁邊的掃把，把對方從這裡趕走了。
沒想到對方不光傻，還壞！
一點都不知道尊重人。
葉記者都說了……
想著對方剛才反常的舉動，冷靜下來的水榮也開始琢磨出了一些不對勁。
他雖然老，還窮，但並不傻。
多少能看出對方不懷好意。
但又想不到自己一個撿破爛的小老頭，有什麼讓對方可圖謀的。
自己連兩千塊都掏不出來，對方居然拿一萬來砸他。
真是為了那張捐款證書？
水榮覺得沒那麼簡單。
但讓他怎麼琢磨也琢磨不出原因。
吃完晚飯，一直想著這件事的水榮拿著自己的破手機，最終還是按照葉向陽上次給他留的那個號碼打了出去。
很快，電話接通。
“你好，我是葉向陽。”
聽到手機裡傳來葉向陽的聲音，水榮連忙說道：
“葉記者啊，我是老水，你還記得我不？有件事想要讓你幫我找找問題，有個傻子，哦，剛剛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