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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身體原因,段佑斯推遲了轉院日程,兩人仍在同家醫院。
雅子昏睡到第二天才清醒,醒時,床邊坐著何徵浩。
晨光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英氣逼人。
才坐起身一點兒,他就幫她將枕頭墊上,一年半不見,他體貼如初,身上還穿著昨日的衣服,一步未離。
臉頰也被他輕輕撫了一下,她疲憊地看著他,他說:“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餓不餓?”
她搖了搖頭。
“那水果呢,吃點兒蘋果?”
她還是搖頭。
“那就先喝……”
“我很任性。”這時她終於開口,“讓你擔心了。”
沉默三四秒後,他起身將床頭的她輕輕擁住,胸膛貼著她的額頭:“你沒事就好。”
她在他的懷裡閉上眼睛。
“咚咚——”
門被叩響了。
何徵浩將她放開去開門,與門外的人稍作交談後,詢問雅子:“是你的學姐,姓皇甫。”
遲疑不久,雅子說:“讓她進來吧。”
皇甫一妃進來,何徵浩禮貌地迴避。
門關上,病房重歸安靜。
皇甫一妃手裡拿著一疊日記本,她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輕輕地將日記本放在膝上,隨後看向雅子。
“可能我是唯一一個看完了你所有日記的人。”她微笑著說,一如當初,口氣雖淡薄了點兒,但對雅子的態度不變。
說完,她將日記本放到床上。
雅子已經無所掩藏,對於任何事情的曝光都坦然接受,不說什麼。
“裡面每個人的資料蒐集得非常詳細,連我的都有,還做了心理分析,讓我大開眼界。”她慢慢地講,雅子也細細地聽,皇甫一妃一邊說一邊翻著日記,“佈局了這麼久,累嗎?”
“累。”她如實答道。
皇甫一妃問她:“那為什麼不願意放棄呢?”
“開始了就必須結束。”
“和佑斯的感情呢?”
沉默幾秒,雅子說:“你怎麼還不討厭我?”
“討厭你?你很聰明,心思細膩,優點很多,為什麼要討厭你?”
雅子轉移視線:“你是來勸我的。”
皇甫一妃搖頭:“不是勸,我只想你承認一件事,那就是你到現在為止動的都是真情。”
“你憑什麼確定?”
皇甫一妃低下頭翻日記,說:“我看了,原本你定的結束時間是在去年的3月26號,你的生日……”稍微停頓,她改了口,“你妹妹濱田溪的生日。”
雅子不予否認,皇甫一妃繼續說:“可是你沒有動手,而是一直拖著,拖了整整一年。”
“……”
“前段時間你們一度分手,你甚至還和柯翰辰在一起,這與你的風格相違背。雅子,你那時已經想收手了,對不對?”
得不到她的回答,皇甫一妃合上日記本:“其實跟佑斯複合後的那段時間,你已經完全成為自己了,要不是段芙伶突然殺進來,我想你永遠都不會動手,是段芙伶刺激了你。”
她閉上眼睛,開始排斥她的話,皇甫一妃又說:“佑斯手術時殘留在體內的毒已經很少,醫生說他已經服過緩解毒性的藥,那是你給他的吧?你想讓他痛一回,但又捨不得,你愛他,但也放不下你妹妹,你矛盾、糾結,所以吃了安眠藥。”
“別說了。”她終於開口,“這些都是你胡亂猜測的。”
對於胡亂猜測一說,皇甫一妃不急於反駁,說道:“還有直覺。”
“直覺無用。”
“陷進去了對不對?”
“沒有。”雅子答。
皇甫一妃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他不好,他也知道你壞,但你們兩個還是要在一起。莫雅子,這就是愛,不要排斥了。”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她將手從皇甫一妃那裡抽出來,輕微地哽咽,“為什麼啊?”
“因為段佑斯比你還要生不如死。”
聽到這句話,雅子沒有出聲,眼睛很酸。
皇甫一妃則起身:“雅子,你心裡清楚,他比你愛他還要愛你,你只差向他走一步。”
“咔——”
門關上,會話結束後,皇甫一妃和等候在外的何徵浩對視一眼,相互禮貌地點頭。
她繼續前行,何徵浩則在後面叫住她。
皇甫一妃回過頭,看著眉目清俊且氣宇軒昂的男人,他淡淡地說:“我的未婚妻前段日子麻煩你們照顧了。”
未婚妻。
非常客套,卻又含著故意。
皇甫一妃神色不變,薄薄地笑了笑:“她很會照顧自己。”
三天後,雅子還是未見好轉,甚至還有點發燒。
這在敏感時期是非常嚴重的事,中午的時候她的腦子已經有點兒昏沉,何徵浩為她忙前忙後,照顧得細緻入微。
傍晚,費純歡來看她,提了一句:“莫伯父晚點兒就到,再過幾天,等你情況好轉,我們帶你回美國,這邊的事情由徵浩處理。”
她半睡半醒,眉頭微皺。
費純歡以為她擔心何徵浩,便說:“放心,這邊沒多少事情,段家沒有追究責任。”
沒有追究責任……如果不是段佑斯發話,以段芙伶的性格絕不可能讓事情就此罷休,雅子明白這點,睜開眼睛微微起身。
“怎麼了?”
“我爸爸知道多少事情……”
沉思了一會兒,費純歡答:“他都知道,雅子,他現在都知道了。”
一動不動地怔了一會兒,雅子又說:“可不可以幫我拿一些化妝品,我不想我爸爸看到我這個臉色。”
“好。”費純歡放下手中的衣物站起身,“化妝包放在車上了,我去取,你當心點兒。”
費純歡走後,雅子便下了床。
她拔掉輸液管,換上自己的衣服,再一步一步扶著牆朝門口走去。沒有護士詢問,她也儘量不讓護士注意到她。
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父親,不想再待在這家醫院,不想再呼吸這裡的空氣,不想再去回憶任何一點兒和之前有關的事,所以她要走。
她一直走,坐電梯的時候虛弱得快要暈倒,旁邊的老太太問她是
不是生病了,她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終於到了大廳,她扶著額頭,腳步沉重,剛要走出門口,一抬頭便看到不遠處正向這邊走來的何徵浩與父親。
已經來了……這麼快。
她轉身往別處避去,卻沒想到這一步讓她在廊口與走來的段佑斯正面碰上。
身體越來越虛弱,她在他之前三步的地方停下來,扶著牆穩住身子。而他步子稍停,視線直接落在她身上,身旁簇擁著醫生及段家的侍者,段芙伶也站他身側,邊看向雅子,邊將手放在段佑斯的臂上,暗示似的撫了撫。
他的臉色很清淡,雅子則因長久的奔走越顯憔悴,這麼撐著自己,話也不說。
也就是在這一刻,段佑斯從她的身旁走過,同樣沒說一句話,沒多作停留,彷彿此生都毫無關系。
段家的隨從、醫務人員依次從她肩旁經過。
空氣稀薄,雅子繼續朝前走,背對背的兩個人距離越來越遠,她一步一撐著自己,呼吸越顯艱難。
“咳……”
咳嗽的同時,身邊經過的婦女將自己的孩子拉住,那個小孩喊:“姐姐的手在流血!”
這一聲伴著雅子摔在地上的動靜,也讓段佑斯緩下步子。
“別管她。”段芙伶頭也不回地低言一聲。
身後是醫護人員奔走的聲音,她們喊“醒醒”,她們喊“快把她扶起來”,她們喊“快去叫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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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佑斯走得越來越慢,最後停下,眉頭緊皺,段芙伶也把他的手臂握得極緊。
“我說了別管她!”
可話音剛落,段佑斯已經轉過身,乾脆利落的身影迅速經過大廳中的所有人。段芙伶雖不滿,但也止住了要去攔他的助手。
繁亂的現場,護士們因他的到來動作暫緩,他的心思全在雅子身上,毫不猶豫地將她的肩膀擁住,再攔腰抱起。
雅子悶咳一聲,額頭抵在他的肩上,長髮在他的臂下晃盪。
“病房號多少?”他邊走邊問,她無法回答,幸好進電梯時有護士認出雅子,立刻在前面領路。
一路將她送回病房,讓她躺在床上。
醫生迅速趕來,護士也利索地幫她清理手部臨時拔輸液針而流出的血。這一過程中,段佑斯一直陪著,握著她的另一只手,撫著她冒出冷汗的額頭。後來雅子重新輸液,她因輕微的痛而皺眉,手不由得與他的握緊,他感覺到了,並看著她。
雅子之後才有了意識,虛弱地看向他時,手已經和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如此明顯,彷彿愛還在。
心本如死灰,霎地復燃。
病房外,電梯門開啟,何徵浩與莫教授邊談邊走。
病房內,雅子被段佑斯托起頸部便吻,醫生怔住,護士輕叫。她的手從被他握著漸漸成為十指相扣,吻也從他的主動變成戀人的苦纏。
她昏昏沉沉的,回應慢,後來吻得深入,心跳厲害,快要虛脫過去的時候,病房門“咔”的一聲開啟。
醫生和護士都讓開,段佑斯難得停下,雅子喘息著,與他一起向門口看去的時候,恰好對上莫教授詫異的神色和何徵浩的無言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