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不過二十多平的房間。
入門就是一排櫥櫃算作廚房，水池裡堆著還沒來得及洗的碗，走道很窄，只要一個不是太瘦的人往這一站，就能把路全部堵上。
往前走了幾步，視野稍寬闊些，正好嵌在牆中間的不大的窗戶左邊是貼著牆放的單人床，被褥堆在一起和小山一樣，床腳對著的地方是同樣狹窄的洗手間。
另一邊則是一排書桌，和一個矮櫃改成的書架，多是一些和繪畫有關的書，只是從書架上堆著的灰來看，這些書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王敏脫下外套隨手丟在床上，開啟桌上的筆記本，下意識地點開新聞聯播。
在沒有畢業前，他把看新聞當做提升自己的方法，但畢業進了公司後，新聞只是空蕩蕩的房間裡唯一的喧囂。
這讓他看起來不會那麼寂寞。
好累啊——
王敏坐在床上，取下眼睛擦乾上面的水霧後重新帶上，面前的畫面稍微清晰了些。
由於水池裡堆積的髒碗，讓房間裡的氣味稍微有些難聞，但這還不足以促使他起來洗碗，並給自己做一頓晚飯。
王敏拿出手機，掃了幾眼後剋制住內心來份炸雞快樂快樂的慾望，轉而點了一份常點的蓋飯。
加上紅包還不到二十，看起來要親民許多的價格讓王敏按下下單。
“據人口部門統計，2202年的生育率跌破新低，四十八個大區加起來新生兒人數不到五十萬人，據專家預計，接下來的幾年生育率很有可能繼續降低，屆時養老難和用工荒的問題將繼續加重...”
“對此，專家呼籲廣大人民要跟緊四胎政策，同時地球聯邦就推出更多的惠民政策...”
用工荒...
王敏想起自己準時下班時被老闆逮到的場景以及他對自己說的那句：“不想幹就滾！”
真的有用工荒嗎？
王敏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信誰了。
他突然起身關上了電腦，他覺得心中似乎有一團火，但生性安靜溫和的他很快就自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將已經舉起的電腦放回了桌上。
門聲和工作號的聲音同時響起，王敏麻木地打開門接過外賣，拿著外賣和手機坐到桌前，轉而看起一部新上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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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號又響了一次，王敏眉頭緊皺，拿起手機。
又是他上司發來的訊息。
“抱歉，剛才在洗手間，沒聽到。”
“沒事，我來呢就是想和你說一下，今天李總的那些話也是衝動了，希望你能別太介意哈。”
王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誒，這就對了嘛，而且今天這事啊，你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小王啊，你要知道現在公司正處於上升期，非常關鍵的上升期，這個時候大家的每份付出對公司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而就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大家都自覺加班想為公司的壯大添磚加瓦，你突然跑了，那不只是老闆，別的人心裡也不舒服啊。”
“嗯...我明白了。”
接著，對面發來一份檔案。
“這個專案你知道的，有個地方對方希望能做下修改，我已經幫你圈出來了，對方的要求就附在資料夾裡，你看著改下。”
“這個改好了，把這個專案拿下來，明天再讓李總一過眼，看你，誒？在家還那麼努力，他也就不會怪你了不是。”
“明天？明天不是休息嗎？”
“嗨，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現在公司正是關鍵的上升期，大家都辛苦一下，等公司壯大了還能苦了你們不成？到時候假期、獎金，那都會給你們補回來的。”
“加油啊小王，我看好你，你可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將！”
這條訊息發完，工作號上上司的頭像立刻暗下，一副已經下線的模樣。
王敏一手扶著頭，一手舉著手機，突然嗤笑起來。
“真特麼不要臉。”
他放下手機，目光無意間掃過了那積灰的書架。
那裡曾裝著他的夢想。
但現在夢想積了灰，而王敏只想好好休息一晚上。
“讓我享受片刻的自由，不必壓抑的沉默，沒人打擾是我的flow~”
手機鈴聲響起，王敏擦了擦發酸的眼睛，才看清手機螢幕上的來電資訊。
是媽媽。
王敏的眉頭舒展了些許，但又緊跟著皺起，一邊低聲唸叨著‘不要是...不要是...’，一邊接通了電話。
“喂，媽？”
“阿敏啊，下班沒有啊？”
“剛到家，準備吃飯呢。”
“幼，都七點多了還沒吃飯，那對身體可不好。”
“都做好了，準備吃呢。”王敏及時打斷了母親的絮叨，沒讓她在這個話題做長篇大論。
“行吧行吧，對了阿敏啊，這兩天對面搬來了一家新鄰居，我跟你說啊，他們那閨女長得可水靈了，又禮貌又懂事，我把她手機號給你要來了，你記下，努力努力，爭取讓我和你爸早點抱上孫子…”
母親的話讓一抹熟悉的身影浮現在王敏的腦海裡，她的一顰一笑都讓此刻的王敏格外沉默。
“快，拿紙筆，我說你記。”
“不用了媽。”雖然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是預設自己已經記下什麼也不說，但心中積蓄的壓力讓王敏不免有些煩躁。
“我現在不想談。”
“怎麼可能不想談啊，你都二十七啦，不小啦，敏敏我和你說啊，我和你爸——”
王敏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將手機摔在桌子上。
但緊接著，王敏就開始後悔了。
媽肯定又傷心了...
王敏深吸口氣，拿起手機準備重新打回去，但他接連按了幾下開機鍵，手機螢幕始終都是暗的。
壞了。
怎麼就壞了？
修手機和換手機要花的錢劃過王敏的腦海，抽走了他最後一點理智和堅強。
“草！”
片刻的沉默後，王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並用力踩著——
“草！草！草！尼瑪的！”
直到腳下一滑，他身體一歪倒在地上。
他捂著臉，半張著嘴，淚水不斷從手掌下滑落。
而他的另一只手，則從口袋裡掏出一瓶青藍色的藥劑。
“想改變現在的生活嗎？”對他說這句話的是穿著一身黑色的男人。
“注射它，你就能改變你的生活，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
這兩個字在王敏的腦海裡迴盪著，他舉起藥劑，按下藥劑頂端的按鈕。
“褻瀆！”
“...看來失敗了啊。”王敏家對面的樓上，深淵坐在樓頂，兩條腿晃盪著，腳底是川流不息的車流。
“怎麼會不夠呢？他已經快崩潰了。”深淵漆黑的眸子裡滿是疑惑。
“你看看下面的人流就知道了。”身後響起的是一道溫柔的女聲。
深淵回頭看了天堂一眼，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去。
世間來往人，具是麻木客。
“一條繩子再細，其中也會有更細的地方，深淵，我們要好好挑選。”
“該走了，演員大人還在等著我們，這次你失敗了，下次，輪到我。”
“明白，天堂女士。”深淵拿出一瓶青藍色藥劑，按下按鈕，那青藍色的藥劑立刻開始沸騰。
“褻瀆！”
‘深淵凝望，黑暗無際！’
一雙漆黑的蝙蝠之翼赫然張開，深淵的身影融入黑暗瞬間消失，緊跟著，天堂的身體也跟著變得虛幻，最後破碎成飄散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