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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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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顧呆呆的看著長公主, 他寫文章,一向都是乾巴巴,直來直去, 從來憋不出什麼好辭藻修飾一二, 此刻卻覺得能在心中洋洋灑灑, 為長公主的美貌, 寫他個十篇八篇的千字文——

長公主穿白,像九天玄女落了凡塵, 清冷孤傲;長公主穿紅,又似烈焰裡飛出的朱雀鳥,美豔凌厲。

而此刻,一身嫁衣的長公主, 更是叫賀顧連半刻都挪不開眼睛——

儘管長公主素日也穿紅衣, 但今日,這一身繁複、精緻、華麗的嫁衣卻更襯得她貴氣逼人,美豔無匹,而且,更讓賀小侯爺一想就心跳如擂鼓的是——

這一身嫁衣, 她是為自己而穿的。

賀顧心中百轉千回,蘭疏已經笑著將長公主扶著,行到了他面前,又將長公主的手交到了他手裡, 這才恭謹的垂著首退下了。

頭次摸到長公主的手,賀小侯爺幾乎是本能的將那只手先握緊了,然而沒一個呼吸的功夫,又忽然想到自己天生一股大力,生怕一個神思不屬之間, 會弄疼了長公主,連忙鬆開了些。

他小心翼翼的拉著長公主的手,感受著她皮膚的溫度。

那隻手骨節修長分明,微微有些發涼,一如手的主人在賀顧心中的模樣。

然而,握了片刻,賀顧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這才發現——

長公主的手,竟然比他的手,還要微微大一些,眼下本該是他這夫君,溫情脈脈的握著妻子柔荑,可賀小侯爺卻十分尷尬的……握不住?

仔細想想,又覺得也正常,畢竟殿下就連身形都要微微高他一些,手大點也沒什麼稀奇不是。

賀顧如此安慰自己,心裡那男子漢的尊嚴,卻多少還是有些被刺痛了。

還好他如今年紀不大,活了兩輩子,他也知道自己還能再長個兒,心中這才稍微好受了點。

宮中的司儀內官,早已等在了殿側,見駙馬爺牽妥了長公主殿下,這才氣沉丹田,開始開口主持婚儀。

賀顧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身邊的長公主身上,他只覺得此刻身處之地、身邊之人、無疑不叫他飄飄然,彷彿置身幻夢之中——

太好,太美,讓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最後他和長公主攜手拜了天地,拜了殿中帝後,又夫妻對拜——

第一次離長公主這麼近,她身上那種淡淡的檀香味又充盈了賀顧的所有嗅覺,叫他幾度心猿意馬。

典儀行畢,內官這才躬身小步退後,殿上皇后卻不知怎的紅了眼眶,她為裴昭瑜的婚事操心了不知多久,眼下終於親眼見著女兒女婿,在她眼前結為夫妻,不由得百感交集,想說的話太多,話到嘴邊了卻反而又一句也說不出,只是抬著衣袖去拭眼角的淚。

旁邊宮人見了,連忙為她遞上一塊小巧精緻的細絹。

皇帝低聲道:“大喜的事,傷心什麼呢,以後你若想見瑜兒,叫她回宮陪你,不也是一句話的事麼?今日便先叫他兩個回去罷,莫耽誤了好時辰。”

皇后聞言,便也不多說了,只擦乾淨眼角淚光,點點頭道:“陛下說的是,是本宮情難自抑了。”

這才抽了抽鼻子,破涕為笑,看著殿下的小夫妻二人,道:“去吧,以後……以後好好的。”

賀顧與長公主二人這才跪下,叩首謝恩。

然後駙馬便拉著公主的手,轉身在一眾宮人們的簇擁下離開了英鸞殿。

帝后二人卻始終端坐在殿內御座之上,目送著他兩個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

直至殿外喧囂人聲漸遠,皇后才終於低低嘆了口氣,道:“做這皇后真沒趣兒,只能眼巴巴送著瑜兒走,我真想也去看看公主府的喜宴,好好喝上兩杯,替他們小兩口慶賀。”

陳皇後自己當然也知道,她是斷斷不可能真那麼幹的,所以也只得又懨懨的小聲道:“以後,宮中便沒有人陪著我了。”

她這句話說的小聲,顯然是唸叨給皇帝聽的,也只有在孩子和皇帝面前,她才會以“我”自稱。

皇帝一把拉過她的手,搖搖頭笑道:“說什麼渾話,難道朕便不是人了麼?”

英鸞殿中帝後私語,暫且不論,與此同時,賀小侯爺已經牽著長公主離開英鸞殿,將她送進車輦,自己才又跨上馬背。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這便又接著公主前往城西公主府了。

時已近晌午,豔陽高照,日頭灼人,出了皇宮太和門,整個汴京城比之清晨他出發時,卻只更加摩肩接踵,人潮如浪。

天子嫁女,帝姬出閣,如今已不是賀小侯爺一人的喜事,而成了整個汴京城近年來的最大盛事。

許是看熱鬧的人太多,就連京畿兵馬司的武官們,都生怕人太多,一時不妨會出意外,不得不派了禁軍前來,一路幫著遣散人群,維持秩序。

等迎親隊伍到了公主府,賀顧勒馬回韁,一個利落翻身躍下馬背,他也不讓侍女上前,去扶輦上的長公主下來,非得親力親為,引得一街看熱鬧的男女老少,連連鬨笑。

就連一直隨著送親隊伍的徵野,都不由得摸了摸鼻頭,情不自禁的替自家小侯爺,感覺到不好意思起來。

然而賀小侯爺是什麼人?

他早已認定長公主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妻子,今日是他們大婚的日子,這輩子再也沒第二回,他眼裡只有長公主,又哪會在意旁人的指指點點和鬨笑?

賀顧小心翼翼的扶著長公主下了車輦,又扶著她進了公主府府門。

按婚儀,此刻他應該鬆手,讓蘭疏送長公主殿下先去喜房了。

他這駙馬爺,還得張羅應酬傍晚喜宴、招待賓客,有正事在身。

賀小侯爺心知他不得不去,那握著長公主的手,卻有些捨不得鬆開,反而指腹還在長公主手心裡,微微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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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珩被少年那溫熱指腹,蹭的心頭莫名微微一跳,他忽然把手收了回去。

沉默了一會,道:“方才不必扶我,不過是下車輦,我並非站不穩。”

賀小侯爺卻沒多心,一點沒聽出他這話裡有些不快,只嘿嘿笑了笑,理所應當道:“總要有人扶的,與其旁人扶,倒不如我來。”

裴昭珩:“……”

蘭疏在旁邊垂首低聲提醒了一句:“駙馬爺,前面等著您呢。”

賀顧聞言,戀戀不捨的看了長公主一眼,這才準備轉身離去了,然而還未邁步,卻又回頭,對裴昭珩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瑜兒姐姐,晚些時候,我便來陪你!”

裴昭珩:“……”

等他離去,裴昭珩沉默了半晌,才抬手道:“蘭疏。”

蘭疏心知他在要什麼,連忙悶不做聲的遞過去一塊絹帕。

她心知三殿下今日被迫做新嫁娘打扮,還要往嘴上搽紅點赤,此刻心情定然好不到哪裡去。

三殿下雖然性情嚴正寡言,對她們這些下人也一向賞罰分明,但泥人兒還有三分土性,要是真的心情不好了,她們觸了黴頭,難道還能討得了好去?

當然大氣不敢多喘一下,恨不得把腦袋埋進泥裡做隱形人。

裴昭珩接過絹帕,面無表情的拭去唇上硃紅,始終未發一言。

卻說公主府儘管建制頗廣,在整個汴京城的宅邸中都能算的上數一數二的寬敞豪奢,前院裡點燈結綵,盡然都還接待不過來,前來賀喜的如雲訪客。

這麼多人,都要駙馬親自招待,豈不累煞了他?

賀顧自然是只招待熟人和貴人的。

熟人嘛,就比如當初還信誓旦旦,揚言陛下不會為他和長公主賜婚,卻在短短三個月內喝上了喜酒,慘遭打臉的王家二公子,王沐川。

今日王府來的不止王沐川,還有如今已在朝為官的王家大哥,王沐澤與弟弟王沐川不同,生的面目疏朗,濃眉大眼,他笑著朝賀顧敬酒道:“今日以後,倒不敢再滿口子環子環的,叫駙馬爺你了。”

賀顧舉杯笑道:“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大哥還同我說這些個矯情話,未免也太沒意思!”

王沐澤早知他會是如此反應,也不意外,只哈哈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才轉頭挑了挑眉,看著自家一言不發的弟弟,道:“你幹什麼呢,也不響個聲,今日是子環大喜日子,你就不恭賀他一二?”

王沐川卻好像不太高興,那雙死魚眼只不情不願在賀顧身上稍稍一頓,便迅速挪開了,他鼻腔裡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悶悶道:“大哥恭喜了,便是王家人都恭喜了,我又還有什麼好說的。”

王沐澤聞言“嘿”了一聲,狠狠拍了弟弟肩膀一下,正要在說,前院院門,卻傳來了小廝兩句洪亮到幾乎破音的喊聲——

“太子殿下到!”

“二皇子殿下到!”

幾人面色同時一變,賀顧一聽到太子二字,更是本能的感覺到手腳一陣冰寒。

那原本端著酒杯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發顫。

賀顧在害怕。

倒也不是他慫,只是任誰上輩子,被一個人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後,再見到這人,能不怕呢?

那是再悍勇、再膽大的人,也要本能害怕的。

也許是王沐澤此刻正在抬頭張望,關注太子,賀顧的異狀王大哥並沒察覺,王沐川卻發現了,他看著賀顧,微微蹙眉道:“你怎麼了?”

賀顧逼自己趕緊定下神來,強笑一聲道:“沒怎麼,我去招待太子殿下。”

語畢轉身離去。

前些日子太子犯錯,觸怒君父,被禁足於東宮,眼下出現在這裡,想必是陛下已經消氣了,太子才得解禁。

裴昭元身為一國儲君,身份尊貴無匹,今日卻來的低調,只帶了幾個隨從,穿的也只是普普通通一身雪白錦衣,十分素靜,並不張揚。

這也很符合他平素在眾人心中的形象,仁厚賢德,肖似乃母。

當年大陳小陳皇後這一對姐妹,未嫁時,都曾是名動京華的貴女名姝。

姐姐是陳老大人唯一的嫡女,出身貴重,被教養的品行端莊、溫良賢淑自是不必說。

而妹妹雖是庶出,幼時卻運道好,被老來孤獨的陳家太夫人選中,帶去身邊撫養,再不必如尋常庶出子女那樣,處處算計、汲汲營營。

是故她出落得單純嬌俏,她本就聰慧非常,又自小得了陳家太夫人教養,當時京中貴女一舉行什麼詩會、花會、園遊會,只要一有比的,小陳皇後總能大出風頭,奪個魁回來,逗得陳家太夫人笑哈哈。

便是連弓馬騎射,她都能學,都能會。

按理來說,閨閣女兒如此張揚,不是好事,但陳太夫人把這個孫女養在身邊,本來就是圖個樂兒,對她自然也不如嫡出姑娘那般,有諸多約束要求。

畢竟只是個庶女,養在太夫人身邊,已經是身價大漲,日後也不指望她嫁高門,自然只要開心就好。

萬沒想到,這姑娘日後,竟然是嫁入東宮、母儀天下的命。

小陳氏當初,自然是做不了元后的,不說別人,滿朝文武就要第一個反對,這麼一個跳脫張揚、嬌俏美豔又不守女德的小姐做太子妃,這般能折騰,日後當了皇后不得翻天?

是以最後定下的太子妃人選,不是這個妖精小陳氏,而是她那賢良淑德、本分,生的也不算太狐媚、身份貴重的嫡姐——

滿朝文武連連高呼陛下英明,皆是額手稱慶。

皇后人選,自然是賢德為上。

是以對於皇后所出的,這個性情仁厚像母親的太子裴昭元,大家也都很滿意。

裴昭元臉上笑意朗朗,完全看不出是個被關了小半年禁閉,剛剛出來放風的人,朝賀顧道:“孤來晚了,只備了幾件薄禮,駙馬不會相怪吧?”

賀顧的牙關微微發顫,半晌他才強擠出一個笑容,作勢要跪,道:“太子殿下親來,臣感激還來不及,怎敢相怪。”

裴昭元主動上前扶住了他,沒讓他下跪,道:“你這是做什麼,今日是你和皇妹的大喜日子,以後咱們便是一家子人了,孤原是心中替你們高興,這才想來討杯喜酒喝,若倒叫你這新郎官,動不動跪來跪去,倒沒意思了,那孤還不如不來了呢。”

他此言一出,周圍人群都發出善意輕笑聲——

太子殿下果然仁厚,儘管和長公主殿下不是同母,對賀顧這個妹夫卻也能如此親近,真是心胸開闊。

賀顧卻覺得手腳有些發涼,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副模樣,可絕不是裴昭元的真實面目。

雖被他扶住,跪不下去,卻還是恭敬道:“臣豈敢,君是君,臣是臣,殿下與長公主殿下是兄妹,臣卻還是聖上與太子殿下的臣子,自然是禮不可廢。”

賀顧知道,裴昭元說歸說,但若他真的不拜,那就肯定得在他心裡掛上個心中無君無父、恃寵而驕的牌子了。

太子搖頭笑道:“罷了罷了,速來聽聞駙馬是京中一等一的爽快人,卻也如此拘謹,真是沒趣,看來還是孤在,才叫你拘謹了,你自相迎別個去罷,不必管孤。”

語罷竟然真的施施然,找旁人搭話去了。

賀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正在出神,卻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男子哼聲,他一愣,轉頭才發現竟然是剛才,跟在太子身後的二皇子裴昭臨。

裴昭臨涼颼颼道:“可讓你等到今日,把我皇妹給糟蹋了!”

賀顧:“……”

這大約便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吧。

二皇子上輩子,有句話還真說錯了。

他最後成不了大義所向,倒也不完全是出身不如太子高貴這一口鍋的問題,二皇子這張嘴也實在功不可沒。

賀顧今天心情好,也不同他計較,只笑道:“殿下所言極是,長公主殿下的品貌,許了誰怕都是委屈了她,這世上男子沒幾個能及公主風姿分毫,也只能矮子裡面拔高個,選了我,讓長公主殿下少委屈幾分了,是吧?”

裴昭臨:“……”

這傢伙臉皮真厚。

半晌裴昭臨才又道:“我今日來拜賀,只是不想別人來了,我沒來,顯得我沒禮數,可不是要討好你。”

賀顧道:“殿下的禮數當然是再周全不過的,且殿下天潢貴胄,哪裡用的著討好誰?實在言重了。”

裴昭臨哼了一聲,似乎這才滿意,朝身後侍從搖搖手道:“拿上來。”

幾個隨從立刻奉上來一個盒子,在賀顧面前開啟,裡面竟然是一個玉如意。

可巧了,太子送的也是玉如意。

且裴昭臨這一柄,還正好要比太子的大那麼一圈。

賀顧:“……”

賀顧:“多謝殿下賞賜。”

裴昭臨瞥他一眼,也沒說話,只鼻孔朝天的自個兒離開,找別人喝酒去了。

賀顧倒也懶得管他,正好樂得清閒。

賀小侯爺心裡可一直記掛著,一個人等著他的長公主呢。

雖則他也記得長公主殿下碰不得男人這事兒,但即便不碰她,今日畢竟也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就算只和她和衣而眠,同床共枕一夜,對賀顧也是意義非凡的。

夜幕逐漸降臨,夜色濃黑如墨,今日白天便晴朗無雲,是以夜裡也是繁星點點,甚為璀璨。

賀顧雖有意在席間少喝兩杯,但賓客如雲,官居高位的、爵位顯貴的、更是不在少數,他要是一點不沾,也難免失禮,故而此刻多少還是喝的有些微醺。

徵野扶著他,道:“爺,都差不多送走了,眼下是……回喜房麼?”

賀顧在夜風裡深呼吸了一口氣,摸了摸發燙的臉,忽然道:“先等等,你去叫人端盆冷水來。”

徵野一愣,有些不解,卻也沒多問,果然不久就叫人端來了一盆冷水。

賀顧彎腰把冷水在臉上、額頭、耳後、頸後全部拍了一遍,直到感覺神智清明許多後,才道:“走吧。”

他怕他若是醉著,一會頭腦不清醒,若是冒犯了長公主,會叫她日後討厭了自己,覺得他賀顧是一個霸王硬上弓、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子,也怕她覺得他不是真心愛慕她,只是圖她身子,若是瑜兒姐姐因此惱了他,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是想和瑜兒姐姐好生過一輩子的。

賀顧這些日子逐漸想清楚了,雖然他剛開始確實是為著那個很不成體統的春|夢,才一點點對公主生了心思,但這些日子他也發現,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公主的人。

賀顧也想要那雙寒意徹骨的桃花眼,能如那個夢中,在送子娘娘廟前那般,帶著繾綣情意看他。

他想要長公主也和自己傾慕她一樣,喜歡自己。

不知何時,賀顧徵野二人,已經走到了臥房門口,天色已晚,蘭疏顯然也是累了一天,撐不住了,正蹲在門口打瞌睡。

徵野見狀要上去喊醒她,卻被賀顧拉住了。

賀顧低聲道:“別叫她了,我自己進去就成,你也自去歇了吧。”

徵野撓撓後腦勺,又看了看蹲在門口的蘭疏:“那行,爺,你……”

半晌咽了口唾沫道:“……爺今日一定能行!”

賀顧:“……”

??

這傢伙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他笑罵著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低聲道:“快滾!”

徵野果然十分自覺,一溜煙兒的跑了。

賀顧等他離開,這才轉身,輕手輕腳的繞開了正在輕聲打鼾的蘭疏,小心翼翼的開啟了臥房的門。

按理說尋常人結親,鬧洞房的、湊熱鬧的肯定不在少數。

但是如今成婚的是長公主,她性情冷,宮中操辦婚儀的內官也知道,自然是不會在搞這些花裡胡哨的,鬧得公主生氣,全都省了。

是以公主府的喜房,才會這般安靜,只有蘭疏一個人在門口守著。

賀顧開啟了門,發現屋裡安安靜靜,沒一點動靜,心道長公主殿下不會也是睡著了吧?

畢竟這麼晚了。

手腳便又不自覺的放輕了幾分。

等繞過屏風,果然見到喜房裡的燈,都不知何時,差不多燒完了,屋裡只有兩支還剩一點點的雕花喜燭,也是搖搖欲墜,即將燒滅。

光線昏黃。

賀顧往床榻上望了望,卻只見床上空空如也,扭頭一看,才發現屋裡的美人榻上,一個修長的人影正側臥在上面。

果然是長公主。

她既困了,怎麼不去床上睡?

賀顧微微皺了皺眉,想上去叫醒她。

然而等他在美人榻前蹲下,看著長公主在搖曳跳動的燈影下,閉目淺憩的臉,卻又呆了。

……殿下真是太好看了,不能怪他每次都看呆。

賀顧忍不住想,再等一會吧,他再看兩眼,就叫醒瑜兒姐姐。

於是便撩撩衣袍下襬,索性蹲在了美人榻前,手撐著腮幫子看著榻上淺眠的長公主。

這姿勢其實挺彆扭,但他自小馬步,都是以時辰為單位的扎,這麼蹲蹲對別人來說可能腿麻,對他賀顧卻不在話下。

何況前面還有瑜兒姐姐這根兒胡蘿蔔吊著,賀小侯爺這頭小毛驢兒,便更找不著北了。

賀顧就這麼撐著腮幫,痴痴的看著睡著的瑜兒姐姐,一刻又一刻,總在心裡告訴自己再看最後一刻。

月上中天了。

賀顧蹲的離那美人榻越來越近,蹲在榻前逐漸成了跪在榻前,最後成了趴在榻前。

瑜兒姐姐的唇脂不知道何時被拭去了,卻沒拭的乾淨,還剩一點殘紅。

賀顧心中想,看著蘭疏挺靠譜,怎麼對殿下這麼不上心呢?

也不知道幫她擦擦乾淨。

這便忍不住想去替她擦擦。

賀小侯爺伸出一半手,卻又有些猶豫——

沒事兒的吧?

我只是替姐姐擦擦唇脂罷了,不做什麼。

賀顧如是想,

那修長食指,便真的膽大包天的湊近了長公主兩片微微抿著,顏色淺淡的薄唇。

賀顧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心道,我就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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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房門外,蘭疏被一陣涼颼颼的夜風,呼啦啦一下從夢裡吹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冷顫,神智半天才恢復清明,繼而看著濃濃夜色,忽然想起了三殿下的吩咐,瞬間白了一張臉——

壞了!

三殿下讓她攔住賀小侯爺,叫他今日睡在隔壁堂屋的!

小侯爺,這……這這這別不是已經進去了吧?!

天吶!夭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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