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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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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的聲音和她本人一樣特別, 她嗓音沉潤悅耳,說話音調比起尋常女子稍低,語氣平緩淡然, 沒有一絲待嫁少女應有的嬌俏感,即使是在和親生父母說話,也不帶一絲一毫撒嬌的意味。

長公主的聲音……像是幽谷空山崖壁上落下的一捧冷泉,清冽澄澈。

賀顧頭一次知道,那些話本子裡寫的“乍一聽那姑娘開口, 張生驟然酥了半邊身子”之類的渾話竟然都是真的。

只可惜不論此刻賀顧心中如何激盪, 在皇帝面前, 卻肯定是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

……就連回過頭去看看都不行。

皇后道:“瑜兒, 你怎麼來了?”

長公主並沒有立刻回答,賀顧卻聽到她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了自己,他此刻正低頭斂目跪在殿下,面上神色雖然恭謹,心跳卻隨著長公主靠近的腳步聲一點點加快。

長公主只走了七步,賀顧的心跳卻已經快的有如擂鼓。

賀顧心道, 都這樣了, 要是還認不清自己喜不喜歡人家, 那他大概真是腦子有點問題。

長公主停步在他面前, 賀顧未得聖命, 不敢抬頭,目光低垂著, 正好看到她紅色宮裝垂下層層疊疊的絲絛, 和裙角繡著白色月季的精緻紋樣。

賀顧隱約間聞到了長公主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這氣味本來極為淺淡,並不易察覺, 此刻卻因為長公主就站在他跟前,讓賀小侯爺嗅了個清楚明白。

“母后既要為兒臣選駙馬,兒臣自然要自己來看看。”

長公主淡淡道。

賀顧愣住了。

對所有待嫁的閨閣女兒來說,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沒聽過哪家小姐,竟然還要親自相看。

……不過也是,長公主畢竟是長公主,她是皇帝的嫡長女,是如今最受皇帝寵愛、身份也最貴重的公主,任性點、不守規矩一點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況且他不是本來就喜歡長公主的特別嗎?

賀顧剛剛想及此處,忽然眼前一花,一截紅色衣袖在他面前拂過,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某個人微涼的指尖給擒住了。

賀顧的腦袋被那只手的主人微微抬了起來,他簡直呆若木雞,目光毫無防備的望進了此刻長公主那雙正俯視著他的,漂亮又淡漠的桃花眼裡。

賀顧:“……”

臥槽??

這是什麼姿勢???

他他他他……他這是被長公主調戲了????

這下呆住的不只是賀顧,皇帝皇后都驚得微微張開了嘴,賀老侯爺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慘遭調戲,更是呆若木雞。

長公主還是面覆薄紗,這次距離很近,雖只能看的清半張臉,但是卻也讓賀小侯爺幾乎忘了呼吸,他呆呆的想:

娘啊,我我我……我看到神仙姐姐了。

他這幅痴愣神色,長公主見了,卻沒一點反應,她似乎是早已經對這種表情司空見慣,只有眉頭微微一蹙。

“果然是你。”

長公主這句話聲音極低,只有賀顧聽清了,他幾乎立刻就感覺她本來就冷冰冰的目光又寒了三分。

那邊的皇后這才反應過來,饒是她一向跳脫,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尷尬,道:“瑜兒,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賀世子。”

皇后話音一落,賀顧就感覺下巴一鬆,長公主果然放開了他。

“母後,那日回宮時兒臣看到從花月樓出來的便是他,兒臣並未認錯。”

皇后這才想起這件事,反應過來原來女兒還在介意這一茬,忙道:“這事是個誤會,那日世子是去……”

皇帝卻突然打斷了她,沉聲道:“朕有些乏了,要先歇了,長陽候,你便先帶著兒子回去吧。”

賀南豐聽到這句話如釋重負,今天攬政殿裡發生的事走向越來越詭異,搞得他也十分摸不著頭腦,此刻皇帝總算肯放他離去,他便立刻帶著賀顧叩頭謝恩,拉著兒子逃也似的跑了。

賀顧還沉浸在剛才的恍然和震驚之中,被親爹拉出攬政殿殿門也只是呆呆愣愣沒什麼太大反應,直到他們出了宮門,上了車馬,才被賀老侯爺一聲“孽障”喊得回了神。

賀顧回頭一看,只見親爹面有怒色,正在惡狠狠瞪他。

賀顧茫然:“幹嘛?”

賀南豐道:“不是你自己不願意做駙馬的?今日怎麼反倒在陛下面前藏起拙來了,你這樣叫為父如何替你推拒?!”

賀顧摸摸鼻子:“我又不知道您要怎麼推拒,您也沒提前告訴我有什麼打算,在陛下面前,我謙虛些難道有錯嗎?”

他這話倒不假,賀南豐的確沒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他,此刻被他頂回來,只得梗著脖子嗆道:“你這蠢貨!難道就想不到你若是表現的才學出眾一些,當今天子是何等惜才愛才,豈會強逼你做駙馬?這下可好,剛才為父本還想替你推拒一二,誰想長公主殿下竟親自來了,陛下也未曾答覆,如今選這駙馬你是不去也得去了。”

賀顧靠在馬車內廂,懶洋洋道:“去就去唄。”

賀老侯爺怒道:“叫我如何同你外祖父祖母交代?”

賀顧道:“我自會去和二老解釋,就說是我自己想做駙馬,與爹無關,他們便不會怪您了。”

賀老侯爺一愣:“什麼?你自己想做駙馬?”

賀顧看他一眼:“是啊,我改主意了,我現在覺得做駙馬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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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南豐雖然小事偶爾會犯糊塗,但大事卻還是拎的清的,比如賀顧是他原配嫡妻留下的長子,是朝廷冊印過的長陽候世子,換言之是他賀南豐的接班人,他絕對是希望賀顧日後能有出息的,此刻聽他竟然又想做駙馬了,這等自斷前程的想法,賀南豐豈能接受?

他當即怒道:“胡鬧!你知道做了這個駙馬意味著什麼嗎?外戚不得干政,你若娶了公主,以後這一輩子,不僅科舉入仕無望,便是連馬也上不得,為父讓你自小讀書習武,難道就是為了要你日後做個被皇家養著的廢物嗎?”

賀顧見他氣成這樣,一邊頗覺好笑,一邊卻也不由得有些意外。

……沒想到賀老頭心底竟然還是期盼他以後建功立業的,看來多少對他還是有點父子之情,沒有徹底叫萬姝兒那女人給迷的昏了頭。

不過想想也是,萬姝兒雖然也育有一子,但賀誠盲了一眼,註定無法襲爵,便是他再忤逆不孝,賀老頭這爵位也只有他能繼承。

這麼一想,賀老頭會這樣也就不稀奇了。

賀南豐見他不回答,面色狐疑的問了一句:“前日返京路上你不是還哭著鬧著不願意,怎麼又忽然改變主意了?”

賀顧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笑容陽光燦爛。

“殿下生的美啊!”

本以為他這話十有八九又要把賀老頭刺激的破口大罵,罵他被美色迷惑不思進取,不想賀老侯爺卻沉默了一會,半晌才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賀顧被他看的發毛:“爹你看什麼?”

“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麼?”

老侯爺緩緩道:“……長公主殿下之所以年逾十八還未嫁,是因為之前娘娘給她定下的婚事都沒能成。”

賀顧一愣:“什麼,既然娘娘定下了,如何會成不了?”

賀老侯爺喉結一滾:“娘娘本已定下,誰知婚期未至,殿下卻說她自小厭惡接觸男子,便是摸一下……碰一下也不成。”

“雖然陛下後來也許諾,若是娶了長公主,可準駙馬納一妾留下後嗣,原本定下的那戶人家知曉後,卻還是不願,宮中也自覺理虧,這門親事便只得作罷。”

“你若是因公主美貌動了心思,為父勸你還是別打這個主意……”

賀南豐頓了頓,鬍子一抖,也不知他鬍子背後那張老臉,此刻是何神色。

見兒子不說話,他忍不住又道:“你那點心思,為父也是男子豈會不知,只是就算你做了駙馬,恐怕此生也摸不到殿下一個小手指,選駙馬這事你還是莫要出頭了,還好陛下不廢禮制,雖然皇后娘娘屬意與你,也未曾直接定下,既然是選,你便可……”

賀顧卻忽然道:“誰說摸不到。”

賀南豐一愣:“什麼?”

賀小侯爺抬起頭,表情得意的幾乎有點欠打,他伸出修長食指指了指自己揚起的下巴,道:“喏,這裡,剛才殿下伸手親自摸的。”

賀南豐:“……”

賀顧射出最後一箭,勒馬回到了校場口,魏世恆和陸歸寧正好也回來了,兩人神色都不太明朗,尤其是那個魏世恆,臉色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賀顧心知自己沒留手,場上兔子基本都被他承包了,只剩下寥寥幾隻留給陸歸寧,魏世恆二人瓜分,他們當然臉色不好了。

賀顧心道,真是不好意思,若是別的,讓讓你們也便罷了,但長公主的夫君這個位置,他是斷斷不可能拱手讓人的。

校場邊的三個內官等待多時,眼下見他們出來,立刻進了校場去清算,三人馬上箭袋中的箭羽,尾部顏色皆不相同,賀顧白色、陸歸寧黃色、魏世恆紅色,哪只兔子是誰射殺,非常好辨認。

很快那三個內官,便回來告訴了吳德懷清點後的結果,吳德懷帶上他們三人回到了御帳前,躬身回稟皇帝道:“陛下,箭羽已全部輕點了,白箭共三十九、紅箭七、黃箭四。”

場下的陸歸寧很有眼色,吳德懷話音剛落,他便一撩衣袍下襬,跪下慚道:“臣弓馬騎術不精,今日獻醜了,賀世子與魏兄勝我多矣,臣願賭服輸。”

皇帝道:“既然要比試,輸贏勝負自然在所難免,卿不必自責,平身吧。”

陸歸寧叩首謝恩,起身很自覺的走到了邊上的王沐川身邊,朝他笑了笑。

王二公子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場下只剩下最後兩人,皇帝撫了撫須,目光落在賀顧身上,突然冷不丁開口道:“賀顧,你可知罪?”

賀顧本來正美滋滋琢磨接下來的擂臺,他應當也十拿九穩,萬萬沒想到皇帝突然就要問他的罪,他愣了愣,想了一會,實在沒想到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茫然道:“臣……臣愚鈍。”

皇帝把手中端著的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放,終於沉聲道:“你好大膽子,竟敢欺君!”

賀顧還是很茫然,不過這次他終於回過神來叩了個頭,這才抬頭道:“臣……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萬萬沒想到這傢伙敢騙他不說,騙完了竟然還給扔到了九霄雲外,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那日,你不是親口說你拉不開那張弓嗎?怎麼朕今日見你,分明將它使得如臂使指啊?”

賀顧這才反應過來,心裡咯噔一聲,暗罵自己怎麼這般大意,竟然忘了這一茬,眼下好死不死皇帝還計較上了。

只是賀顧從來就是大大咧咧混不吝的性子,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恐怕也改不了,但欺君這種罪名,他是萬萬不敢認的,好在電光火石間,賀小侯爺腦海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藉口。

“陛下!臣那日並非作偽,的確是拉不開那弓……”他面色微微帶了幾絲羞赧,“臣自小認床,又隨父親留在承河日久,乍一回京一時睡不慣家中床榻,那日進宮前一晚,臣又不巧落了枕,半邊身子都沒什麼力氣,這才……”

皇帝:“……”

皇帝一時竟然被他這看上去十分合情合理、又天衣無縫的藉口給噎住了,然而還不等他回答,旁邊的皇后已然關切道:“可憐的孩子……承河的確風沙大,本宮聽說那裡多有胡人夷族出沒,是個不毛之地,真是苦了你,小小年紀就要跟你爹跑那麼遠,現在可曾好些了?”

賀顧燦然一笑,揖道:“謝娘娘關懷,如今修養多日,早已大好了。”

讓皇后這麼一打岔,皇帝便也不好再追究賀小侯爺的“欺君之罪”了,他雖然心知賀顧落枕,多半是在扯謊,但結合殿前對答和賀顧的表現,皇帝也同樣猜到,賀顧那日藏拙,大約也是因為長公主,他本來也無心問賀顧的罪,便乾脆揭過不提了。

只是賀世子一副對長公主情根深種的樣子,皇帝看的不由得在心中暗歎了一聲——

若他的“長公主”真是女兒身,能為她找個如此一表人才,又真心愛慕她的夫君,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他這做父親的,當然也只會老懷大慰。

但是……

唉,真是造孽。

皇帝想及此處,面上帶了三分無奈,擺了擺手。

吳德懷見狀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轉身道:“既然只剩下賀世子、魏公子兩人,最後這切磋,便也不必再特意往擂臺去了,還請二位就地比試吧。”

賀顧愣了愣,轉頭去看那魏世恆,卻見他也正盯著自己看,眼神十分幽深。

……其實魏世恆的眼神並不是幽深,他只是有點慌。

陛下吩咐他一定要奪得此次武試魁首,他本來也信心滿滿,覺得不過是些整日裡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的紈絝子弟,要勝過他們想必易如反掌。

宮中暗衛,長的是隱匿行跡,幾息功|夫,便能於無聲間奪人性命。

而弓馬騎射,則是軍旅行伍之人才會長於此,他雖著意練過,自認水平還算上佳,卻萬萬沒想到,竟然遇上了賀小侯爺,這麼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眼下若是切磋也敗給他,他便有負於陛下的囑託了。

雖然聖上仁慈,想來便是有所懲處,也並不會把他怎麼樣,但這些年他費盡心力才得到了陛下的重用,豈能這麼容易,就因為一個才十六歲的毛孩子叫陛下失望?

魏世恆的牙關緊了緊,腮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他衣袖下的五指,也暗暗成拳。

武試最後的這場切磋,並沒有兵刃,只是赤手空拳,吳德懷如此安排,也是考慮到陛下、娘娘和長公主都看著,若是搞得刀光劍影的,萬一見了血晦氣不說,還會驚了聖駕。

誰知賀顧卻在開始前又舉起了手,喊道:“吳內官,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該說一下。”

吳德懷無奈,也不知這位小祖宗又怎麼了,只得道:“小侯爺請講。”

賀顧道:“我力氣有些大,若是空手切磋,沒個兵刃緩衝一二,只怕傷了魏兄,要不還是……”

他抬眸看了看對面的魏世恆:“要不還是給魏兄準備個兵刃,便是未曾開過鋒的,也……”

魏世恆本來剛才還只是因為陛下命令,才起了幾分爭勝之心,眼下卻不想,這小侯爺一副唇紅齒白瘦不伶仃的模樣,竟然也敢這般託大,當即冷哼一聲道:“魏某還不至如此嬌弱,小侯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小侯爺赤手空拳,我卻有兵刃在手,豈不叫人看了我魏世恆的笑話,還是不必了。”

吳德懷點頭,道:“既然魏公子都這麼說了,那便還是開始吧。”

賀顧摸摸鼻子,心道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可不能怪他欺負人啊。

眾人很自覺的將御帳前一小塊空地清出來,只留下賀顧和魏世恆,吳德懷遠遠看了一眼帳中的長公主,見她微微頷首,這才氣沉丹田的喊了一聲:“比試開始——”

魏世恆還在想一會下手需得輕一些,雖然這小侯爺年少氣盛、甚為託大,叫他有些不喜。

但這些王孫公子,他卻還是惹不起的,若是真將這細皮嫩肉的小侯爺打出什麼好歹來,回頭跟陛下也不好交差……

誰知他才剛想及此處,吳公公話音剛落,魏世恆眼中,原本離他足有三四步遠的,賀小侯爺的身影卻倏忽間如疾電一般消失了,那藍衣少年速度快到,就連魏世恆這樣常年習武的人,眼睛都幾乎只能捕捉到一點殘影。

他心中大駭,直到這一瞬間,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太輕敵了。

還好武人的直覺,讓他立刻猜到了那少年即將襲來的方向,魏世恆側身避開,腰身往背後一彎——

一個角度匪夷所思的鐵板橋。

果然躲開了後側賀顧裹挾著勁風的掌風,魏世恆將計就計,抬手便捉住了賀顧成掌的右手,緊接著,猛力狠命一拽——

沒……沒拽動???

魏世恆簡直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少年的手腕還有些清瘦,和他這樣膀大腰圓的成年男子比,甚至說得上纖細,誰知他一拉之下,卻只覺得那細細一截手腕,連帶著手腕的主人,簡直就如同十幾人合抱粗的參天巨木那樣,便是他再怎麼使勁兒,也難撼動一二。

他不甘心的又拽了一拽,賀小侯爺仍然是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魏世恆還在跟賀顧的手腕較勁,卻不想賀顧竟然也一把拉住了他,這次那少年左手也一併伸了過來,一把抱住了魏世恆右臂。

魏世恆立刻感覺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大力,從肩部傳來,他眼前景物一空,還不及反應,已經被賀顧一個幹淨利落的過肩摔,整個人都被甩到空中翻了個個,最後扔在地下,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魏世恆胸膛撞到地面,傳來一股悶悶的巨痛,他當即眼前一黑,喉頭腥甜,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他短暫失去了片刻意識,等到恢復意識,卻已經被賀顧騎在背後了。

頭頂傳來少年有點遲疑的聲音。

賀小侯爺扯著嗓子,朝遠處正呆若木雞,看著他們的吳內官喊道:“吳公公!這樣……應該算我贏了吧?”

吳德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賀小侯爺……可真是個猛人啊。

嘴裡只得回答道:“自……自然算了。”

魏世恆都這幅德行了,要是還不算,難道要等賀小侯爺一拳把他腦袋開了瓢嗎??

賀顧當即鬆開了魏世恆被反剪的雙手,喜滋滋追問道。

“既如此,那陛下何時為我與長公主殿下賜婚??”

任他怎麼苦口婆心勸說,賀小侯爺靠在馬車內廂,卻始終巍然不動,甚至還表情不耐的掏了掏耳朵。

賀南豐:“……”

他渾身解數使盡,沒見一點成效,心知賀顧犯起軸來,他就是惱羞成怒、暴跳如雷也沒用,只得嘆了口氣。

馬車已經臨近長陽侯府了。

“罷了……說不動你,可你就算不為了自己考量,也該好好為長陽侯府和你妹妹想想……”

賀南豐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聽信了那些謠言,說儲君之位要易主……才會打起長公主殿下的主意?”

回京前,賀顧分明還是個有理想有抱負、志在四方的熱血男兒,賀老侯爺還是不相信他會僅僅因為長公主殿下美貌,就願意葬送自己今後的前程。

他心道,這小子別不是錯了主意,想要另闢蹊徑、打起了做未來皇帝小舅子的心思吧?

畢竟大越朝自開國以來,雖然看似一直在嚴防外戚干政,但許多政令其實都沒有做到令行禁止,喊喊口號的不在少數,便是現在,在朝中得任實職的外戚也不是沒有——

比如先皇后和繼皇后的哥哥,吏部尚書陳元甫陳大人。

賀顧問:“什麼謠言?”

賀老侯爺道:“前些日子,宮中的確傳出訊息,說太子殿下犯錯觸怒君父,又被禁足在東宮,雖不知殿下究竟犯了什麼錯,但既然聖上只是將他禁足,可見還是對太子殿下心存期許、希望他改過自新的。”

“陛下雖和皇后娘娘恩愛非常,但多年來,也從未流露過一絲一毫東宮易主、變動儲位的心思……可見太子殿下簡在帝心,將來繼承大統者,依為父看,十有八九還是太子。”

“先皇后過世多年,這一點太子殿下雖的確不比三殿下,有個母儀天下的親孃在,是以這些年京中總有些見識淺薄之人,說陛下早晚會廢儲再立。”

“但他們也不想想,單是體弱多病受不得北方天寒、自小養在金陵這一點……三殿下不在陛下膝下長大,又多年不見君父,他豈能拼得過陛下自小教養的元後長子呢?”

賀老侯爺搖頭晃腦,把他琢磨的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猜測對兒子娓娓道來,越說越覺得自己這番話,簡直就是真知灼見,完全沒注意到旁邊賀顧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賀老侯爺坑兒子還是有一手的,這番話賀顧並不是第一次聽了。

上輩子他就是被這麼誤導……才投入了太子門下。

賀老侯爺還在滔滔不絕,賀顧還沒怎麼樣,他倒是先把自己給說得又憂心了起來。

“……姝兒畢竟只是婦人,她未曾見過事,恐怕聽了些傳聞便信以為真,才會……”

賀顧聽得欲言又止。

賀南豐不會真的以為,萬姝兒想讓她做駙馬,只是想讓長陽候府抱上皇后和三皇子這條大腿吧?

他不會真的以為萬姝兒是個一心為了賀家好的賢婦吧?

不會吧不會吧?

賀南豐又道:“……似咱們家這種世襲勳貴,怕的不是無功,而是有過,尤其儲位之爭,更是詭譎難測,一旦站錯位置,將來新帝登基清算之時,任你往日潑天富貴,也難保住,這樣的前車之鑑已有太多了。”

賀南豐語罷,這才發現賀顧一直沒說話。

賀小侯爺唇角微微勾起,看著親爹的眼神有點古怪,他笑容略略帶著點譏諷的意味。

“便是不站錯隊,難道爹以為就能保住富貴了?”

他冷不丁來這麼一句,賀南豐愣了愣,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馬車已經停在了侯府門前,賀顧弓著腰準備下去,他動作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還沒回過神的賀老侯爺,悠悠補了句:“……如今大越海晏河清,聖上龍體康泰、正值盛年,爹還是別想太多了。”

有些事,賀顧活了一遭,心裡門兒清,但他卻不好直接告訴賀老侯爺。

比如,沒了他賀顧,未來新帝屁股底下那張龍椅,還保不保得住,那可難說。

這話可不是賀顧自大,上一世二皇子裴昭臨和太子鬥了十多年,可惜最後還是棋差一著。

裴昭臨被圍剿於凌江江畔時,新皇已然登基為帝,他心知新皇肯定容不下自己,若是被俘回去,不僅難逃一死,估計還要被安上一個逆王的名頭,被萬人唾罵。

願賭服輸,成王敗寇,二皇子自刎於凌江江畔,臨死前只啞著嗓子嘆了一句:“大哥勝我,無非有二。其一他為元後長子,大義所向,我為妃妾所生,君父不喜;其二便是……大哥得了賀子環你。”

那時賀顧奉了君命,帶裴昭臨回京,若帶不回活人,也要帶項上人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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