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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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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躍肅立轅門之上,目送管亥率三百精騎出營,向著東方暗沉沉的天際如狂飆般奔湧而去,蕭瑟的朔風呼號而過,颳得荒原上的草木蔌蔌作響,有莫名的蕭瑟在馬躍心頭迴盪,倏忽之間,他的腦海裡冒出了一句千古流傳的絕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郭圖有感到馬躍心中所思,情知馬躍是在擔心管亥此去將有死無生,可如果不讓管亥前去阻擊,任由烏桓大軍進至陰風峽谷,夥同谷中鮮卑大軍內外夾擊,馬躍、公孫瓚聯軍便有覆滅之憂。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郭圖失策,竟被敵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欺近到三十裡之內!

想至此,郭圖蒼白的臉上不由掠過一絲莫名的羞愧,低聲說道:“主公,都是圖無能~以致管亥將軍身陷險境~~”

“不必多言。”馬躍悠然舉起右臂,阻止了郭圖自責的話語,沉聲道,“傳令高順、許褚,不必等谷中大火熄滅了,立刻率陷陣營、重甲鐵騎強行發起攻擊,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擊滅鮮卑人,爾後~~回師救援管亥~~”

郭圖臉色一變,勸道:“主公,大火未熄便強行發起攻擊,徒增無謂傷亡,竊以為不足取。”

“唔~~”

馬躍神色陰晴不定。

“主公,千萬要忍住,大局為重啊~~”郭圖又勸道,“且管亥將軍勇冠三軍,所率三百精騎能征善戰,諒能撐到大軍回師救援~~”

“呼~”

馬躍長長地舒了口氣,霍然回頭、翹首遙望陰風峽谷方向,只見山谷裡火光衝天,鮮卑人的搔亂、慘嚎聲雖相隔數里之遙亦清晰可聞~~郭圖心知馬躍已然做出決定,遂悄然舒了口氣,恭聲道:“主公英明。”

……

陰風峽谷,已成燃燒的血獄~~

步度根終於在亂軍中尋見了魁頭,只見魁頭披頭散髮,身上的皮甲、皮袍也多處起火,且滿臉汙漬,看起來顯得狼狽無比,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魁頭背上還插著兩支狼牙箭,鋒利的箭簇透胸穿出,有殷紅的血珠順著幽冷的箭簇滴落~~仍然能夠追隨魁頭身邊的鮮卑戰士也大多身上起火,正像猴子般竄來竄去,試圖撲滅身上的火苗,不時有人被兩側山樑上射落的火箭射中,哀嚎著倒在火海之中,不及片刻便被燒成了一段焦炭,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焦臭味、中人欲嘔~~“王兄!”步度根上前一把抓住魁頭的胳膊,厲聲道,“王兄你怎麼了~~”

“步度根是你嗎?”魁頭臉上掠過一絲慘然,回頭望著步度根悽然說道,“大鮮卑敗了,先王留給本王的那支曾經席捲大漠、戰無不勝的鐵騎完了,全完了~~”

步度根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熱的空氣,勸道:“王兄請不必哀傷,漢人不是有句諺語,叫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戰敗了,下次贏回來便是了!王兄,振作起來吧,大鮮卑的勇士們還等著你率領他們殺出重圍、回到王庭重整旗鼓呢~~總有一天,大鮮卑會將今天的恥辱百倍、千萬倍奉還給這些該死的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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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魁頭低低地呻吟一聲,臉色忽然一片潮紅,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也忽然變得灼灼生耀,魁頭猛地站起身來緊緊抓住步度根的右手,然後將一直緊握手中的權杖鄭重其事地遞到了步度根手裡。

“步度根,我最親最近的兄弟,你聽著~~天狼神做證,我~~大鮮卑的王,魁頭,在臨死之前將王位授予您,從今而後,本王的女人、奴隸以及所有的財產,還有整片肥美的草原,都將成為您的財產~~”

“王兄~~嗚~~”

目睹魁頭臉上浮起妖異的紅潮,步度根神色慘然,竟嗚咽不能成聲。

“聽著,兄弟,步度根~~”魁頭的聲音開始變小,“請你跪在本王腳下,以天狼神的名義宣誓,誓死繼承先王未竟的雄圖、誓死一統大漠~~本王再給你加上一條,誓死征服大漢,等到徵有子大漢的那一天,定要殺光所有身高超過馬車車輪的漢人男子,給本王~~殉~~葬~~呃~~嗚~~~”

步度根屈膝緩緩跪倒,跪在魁頭腳下,右拳抱胸,高昂的頭顱垂了下來,魁頭拼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的右手舉了起來,輕輕地按在步度根的頂門上,烈火熊熊燃燒,劈啪作響,火箭漫空飛舞,在成百上千鮮卑戰士的注視下,步度根鄭重宣誓~~“我~~步度根~~以天狼神的名義立誓,誓死繼承先王未竟的雄圖、誓死一統大漠,誓死征服大漢,殺光所有身高超過馬車車輪的漢人男子~~如違此誓,當萬箭穿身而死~~”

魁頭的嘴角最後抽搐了一下,那絲淡淡的微笑卻永遠地凝固在了他臉上,只有那雙烏黑的眸子仍然睜得老大,直直地仰視著幽暗的蒼穹,彷彿在向天神訴說他心中無窮的遺憾以及無盡的惆悵~~“王兄!”

步度根霍然抬頭,魁頭早已失去生命的屍身轟然倒下,就像一段被踞倒的木頭,直挺挺地倒在了被烈火炙烤得滾燙的沙地上~~“王兄~~”

步度根眸子裡掠過一絲深深的哀傷,伸出右手輕輕撫過魁頭滿是汙垢的臉龐,魁頭圓睜的雙眼終於闔上,步度根霍然起身,轉身向著陰風峽谷的北出口,將手中的權仗高舉過頂,烈火洶湧的峽谷裡頓時響起一聲嘹亮至極的怒吼~~“大鮮卑的勇士們~~我以王的名義命令你們~~殺回草原去~~”

“殺回草原去~”

“殺回草原去~”

“殺回草原去~”

最後倖存的鮮卑勇士咆哮著、怒吼著,不顧一切地聚集到了步度根身邊,聚集到了那根象徵鮮卑王權的權杖之下~~……

“將軍快看,騎兵,大群騎兵!”

一名親兵大叫起來,不用親兵提醒,管亥也看見了,只見一大群黑壓壓的騎兵正從荒蕪的大漠上席捲而來,鐵蹄奔騰之間激起震耳欲聾的的蹄聲,充塞了整個天宇,聽那聲勢,少說也得有一千多騎~~“籲~~”

管亥緩緩喝住戰馬,右臂悠然舉起,身後洶湧而前的騎兵開始減速,並向兩翼緩緩展開,等到最終喝住戰馬時,三百精騎已經在管亥身後列成了一字長蛇陣,呼嚎的狂風捲起漫天飛沙,激打在將士們身上的鎧甲上,叮叮作響,濃烈的肅殺之氣大荒原上蛛絲般漫延~~“把大旗打起來~~”

“遵命,將軍!”

管亥一聲令下,一名親兵暴喝一聲,將手持的大旗往天上高高舉起、同時用力一抖,血色的大旗頓時展了開來、迎風獵獵招展~~“舉火把!”

管亥又是一聲令下,早有親兵以火石引燃了數十支羊指火把,通紅的火光霎時照在獵獵招展的血色旗面上,映出旗面上繡著的那個張揚至極“馬”字,猶如一匹狂野的天馬,直欲踏空而去~~……

“唏律律~~”

正催馬疾進的丘力居猛地勒住馬韁,胯下坐騎頓時悲嘶一聲人立而起,緊隨其後的閻柔收勢不住,險些連人帶騎撞到丘力居身上。

“丘力居大人,何事?”

丘力居肅手一指前面,冷然道:“先生請看前面。”

“嗯!?”

閻柔遊目望去,只見荒原上已然鬼魅般燃起了數十支羊脂火把,通紅的火光在幽黑的天穹下顯得格外刺眼,一杆大旗在火光的照耀下獵獵招展,血色的底面上繡著一個猙獰張揚到了極致的“馬”字。

竟然是馬躍的軍隊!閻柔心頭猛然一沉,這個馬躍,竟然早就料到了我軍會有所行動並預做了準備,不過~~就憑這區區三百餘騎,也想擋住丘力居、蘇僕延的大軍嗎?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罷了~~“丘力居大人,請立即率軍發起衝鋒、擊破這夥騎兵,並儘快趕去陰風峽谷,遲恐生變耳~~”

“嗯!”丘力居重重地點頭,悠然高舉右臂,以手中鋒利的彎刀往前狠狠一揮,厲聲大喝道,“烏桓族的勇士們~~殺~~”

“殺~~”

“殺~~”

“殺~~”

上千騎烏桓騎兵追隨丘力居身後洶湧而前,千萬只馬蹄沉重地叩擊著荒涼的大地,激濺起漫天煙塵,戰馬的鬃毛在夜風中獵獵飄灑,千餘騎烏桓騎兵就像千餘頭兇殘的野狼,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撲向了美味的獵物~~然而,管亥的三百精騎是美味的獵物嗎?當然不是!

“投槍準備~~”

管亥大喝一聲,眸子裡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機,同時將沉重的流星錘交與左手,右手則探至馬鞍後的槍套裡抽出一支投槍、平舉耳側,鋒利的三稜槍刃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幽紅的反光,直直地指向前方洶湧而來的烏桓騎兵~~三百名將士紛紛刀交左手,右手綽槍平舉耳側~~“哈~~”

管亥陡然大喝一聲,狠狠一挾馬腹,戰馬使勁地甩了甩碩大的馬頭,打了個響亮的響鼻,甩開四蹄開始向前小跑,倏忽之間便完成了加速,開始疾馳~“駕~”

“哈~”

“喝~”

三百精騎如影隨行,誓死追隨在管亥身後,向著席捲而來的烏桓騎兵迎了上去,決死的神情從每一名將士的眸子裡傾洩而出,戰馬奔騰間,有去無回的悲壯在每一名將士的胸膛裡翻滾、激盪~~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

無論困難、無論險阻、無論死亡,響徹他們耳畔的,始終只有馬屠夫那句嘹亮到令人熱血沸騰的咆哮——絕不放棄!是的,身為馬屠夫的士兵,他們絕不會放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烏桓陣前,丘力居將手中彎刀猛地往前一引,厲聲大吼道:“放箭~~”

賓士在前排的烏桓騎兵開始挽弓射箭[弓箭的射術分兩種,直射及攢(仰)射,直射射程近但命中率高,攢射射程遠殺傷力強但命中率低下,騎射由於是在高速運動的情形下射擊,受諸多因素的影響,攢射的命中率幾乎為零,所以一般多採用直射,只有在面對大規模步兵密集陣形等特殊情形下,騎兵才會使用攢射殺敵]

“唆唆唆~~”

數百支鋒利的狼牙箭向著漢軍騎陣呼嘯而來,冰冷的箭簇射穿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箭尾的翎羽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模糊的軌跡,彷彿餓狼猙獰的獠牙,向著漢軍騎陣惡狠狠地咬來~~“唆唆~~”

兩支鋒利的狼牙箭幾乎是貼著管亥的耳朵掠過,箭尾的翎羽竟颳得他隱隱生疼,管亥卻是眉頭都不曾跳一下,繼續催馬疾進,倏忽之間,鐵塔似的雄軀已經從馬背上直立起來,右臂使勁往後揚起,拉開了投擲的架勢~~管亥身後,三十餘騎漢軍將士無聲無息地倒了下來,倒斃在冰冷的荒原上,剩下的將士續催馬疾進,對這一切視若無睹,這些經歷過無數血雨腥風的老兵,早已經見慣了生死,戰場上人命如同草芥~~陣亡是最稀鬆平常的事情。

烏桓騎兵勉強射出第二波箭雨,兩軍相隔便已經不足三十步,漢軍付出了五十餘騎的傷亡,終於進入了投槍的殺傷範圍~~“殺!”

“咻~”

管亥大喝一聲,右臂往前猛然揮出,蓄滿怒意的投槍頓時被惡狠狠地摜出,鋒利的槍刃頃刻間撕裂了空氣,發出刺耳的銳嘯,閃電般向著賓士在最前面的烏桓騎兵刺去,寒光一閃,倒黴的烏桓騎兵來不及揮刀擋格,鋒利的投槍便已經冰冷地扎進了他的胸腔~~烏桓騎兵的身形猛地一頓,挾緊馬腹的雙腿無力地鬆開,整個人便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摔在了冰冷的荒原上,後續的烏桓騎兵像潮水般席捲而過,狂亂的馬蹄頃刻間把他踩成了肉泥~~“咻~”

“咻~”

“咻~”

連綿不絕的破空聲中,兩百餘支蓄滿怒意的投槍從漢軍陣中呼嘯而出,惡狠狠地扎進了烏桓騎兵的騎陣中,烏桓陣前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和戰馬的悲嘶聲頃刻間響成一片,百餘騎烏桓騎兵哀嚎著栽落馬下,旋即被席捲而至的同伴踩成肉泥~~“哈~”

管亥大喝一聲,將流星錘從左臂上譁啦啦地甩了下來,右手執住鐵鏈甩甩一揮,沉重的流星錘以他的右手為圓心,呼嘯著旋轉起來,錘上鋒利的狼牙釘在空中劃出一圈圈圓形的黝黑軌跡、攝人心魂~~“轟~~”

狂亂的馬蹄聲中,兩支狂飆疾進的騎軍終於無可阻擋地、狠狠地撞在一起,兵刃互擊、戰馬悲嘶、鐵蹄翻騰、血雨伴隨斷肢殘軀漫天飛舞,騎戰的慘烈瞬間綻放,猶如放飛的煙花璀璨出奪目的光華,那滴血的華麗~~“叭!”

管亥的流星錘惡狠狠地砸中了一名烏桓騎兵的腦袋,清脆的碎裂聲中,烏醒騎兵的腦袋就像砸碎的西瓜般綻裂開來、霎時化作漫天血肉,凌空飛灑~~失去了腦袋的屍身騎在馬背上往前兀自衝出數十步之遙,手中那柄鋒利的彎刀仍然擺出劈砍的架勢,卻已經永遠砍不到敵人身上了~~“膨!”

又一聲巨響,管亥的流星錘去勢未已,又惡狠狠地撞上了一名烏桓騎將的胸膛,烏桓騎將的胸膛頃刻間被撞得凹了進去,佈滿流星錘上的狼牙釘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胸腔,將他的五臟內腑砸碎之後又無情地刺穿~~烏桓騎將的雙眼猛地凸出,惡狠狠地瞪著管亥,眸子裡兇芒畢露,當那一縷殷紅的血沫從嘴角溢位時,烏桓騎將終於悲嚎一聲,右手發力往前狠狠摜出,鋒利的彎刀化道一道寒芒,向著管亥的胸膛呼嘯而來~~“叮~”

管亥橫過左小臂,以纏滿小臂上的鐵鏈生生硬磕,清越的金鐵交鳴聲中,烏桓騎將臨死反噬的一擲雖然被管亥化解,可鋒利的刀鋒仍然在管亥的右臂上割開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槽,霎時血流如注~~“呼~~”

管亥不及收回流星錘,一柄寒芒閃爍的馬叉已經惡狠狠地刺到胸前,驚抬頭,只見一員烏桓騎將眉目猙獰,正在聲嘶力竭地怒吼~~“哼!”

管亥悶哼一聲,雙手閃電般探出一把就攥住了疾刺而至的馬叉,烏桓騎將的馬叉驟然一頓,鋒利的尖銳距離管亥胸腹僅有毫釐之遙,管亥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馬叉尖銳上滲出的冰寒冷意~~“滾開~~”

管亥狂吼一聲,鐵臂上的肌肉猛地鼓起,爆炸般的力量從體內崩洩而出,竟然反以馬叉將烏桓騎將從馬背上生生挑了起來~~“噗噗~~”

兩名漢軍騎兵尾隨而至,兩支鋒利的投槍冰冷地切開了烏桓騎將的小腹、頃刻間血流如注,管亥手一鬆,烏桓騎將的屍身從空中頹然跌落,雙手兀自握緊馬叉不願撒手~“吼呀呀~~”

管亥終於收回流星錘,正欲再戰時卻發現眼前已經豁然開朗,再無一名烏桓騎兵,驚回首,始發現竟已殺透敵陣!環顧左右,三百精騎已經只剩下了百餘騎,而且大多身上帶傷~~畢竟不是重甲鐵騎,再兇狠的虎狼也擋不住群狼的噬咬~~“呼~~”

管亥舒出一口濁氣,從槍套裡抽出一支投槍往前高高舉起,百餘漢軍騎兵紛紛勒轉馬頭,在管亥身後重新結陣,有蕭瑟的朔風烈烈吹過,蕩起漢軍將士肩上的汗巾,忽忽作響,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漢軍將士眸子裡的決死神色變得越發濃烈,縱然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放~棄~~烏桓後陣,閻柔眸子裡掠過一絲莫名的寒涼,馬屠夫的軍隊可真是頑強啊,就憑這百餘騎殘兵敗將,還想困獸猶鬥嗎?深深地吸了口冷氣,閻柔回過頭來,夜空下正有越來越多的烏桓騎兵趕了上來,加上原先的騎兵,現在已經聚集了至少兩千騎~~“嗯!?”

管亥的眼神變得越發猙獰兇殘,烏桓人騎兵正在源源不斷地趕來,兩軍兵力上的差距正變得越來越懸殊,情勢正變得越來越兇險!

……

陰風峽谷,熊熊燃燒的大火終於熄滅,馬躍、公孫瓚的聯軍像潮水般漫進狹窄的山谷,已經被烈火濃煙炙烤得渾身無力的鮮卑戰士,被漢軍將士砍瓜切菜般砍倒在地,步度根在五百黃金鮮卑的拼衛護衛下,終於殺透重圍。

及至突出重圍,步度根最後回頭看了眼屍橫遍野、如同修羅血獄一般的峽谷,不依不撓的漢軍正踩過無數鮮卑勇士的屍體,猶如附骨之蛆般追來,步度根眸子裡霎時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將手中的權仗往北方狠狠一揮,淒厲地長嚎道:“走~~”

陰風峽谷一役,鮮卑大王魁頭戰死,軻比能率五千騎叛離,拓跋潔粉亦率三千騎叛走,最後步度根僅率五百殘兵逃回塞外,然而,步度根的厄運才剛剛開始,趁著魁頭大軍外出之際,先鮮卑大王和連之子騫曼趁虛而入,率部襲佔了王庭。

萬里大漠、亂象已呈~~

……

“轟~~”

雜亂的馬蹄聲中,兩軍再次交錯而過。

“籲~~”

管亥緩緩喝住戰馬,回過頭來,這一次,仍能追隨他身後的已經只剩下了十三騎,其中一名士兵的左臂被烏桓人齊根削斷,血流如注,將他連人帶馬染成了血人,另有一名士兵的小腹被人挑開,半截滴血的腸子赫然綻露在體外,可這廝卻看都不看一眼~~最後剩下的十三騎就像十三頭兇殘的狼,悍然無視死亡的恐懼,意念裡只剩下唯一的念頭,那就是~~撲上去,把敵人咬死、撕碎~~“忽忽~~都是好樣的,不愧是咱老管的兄弟!”

管亥忽忽一笑,再次勒轉馬頭,從槍套裡抽出最後一支投槍往前高高舉起,最後剩下的十三騎紛紛勒馬而前,在管亥身後再次結陣,呼嚎的狂風似被漢軍將士身上流露出來的慘烈殺氣所震攝、悄然退縮。

風住了,雲停了,荒原上一片寂靜、詭異的寂靜,令人室息的等待中,只有管亥和十三騎粗重的喘息聲響成一片~~烏桓後陣,閻柔深深地凝視著不遠處,那十三騎漢軍將士蒼涼悲壯的身影,以及漢軍陣前那員鐵塔似的漢將,眸子裡流露出不可遏止的寒涼,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支軍隊?究竟是誰,在他們身上注入了死戰不退的意念,令他們變成一群兇殘嗜殺的野獸~~馬屠夫!馬屠夫?馬屠夫竟一手締造了這樣的一支軍隊!?

蘇僕延亦深深地吸了口冷氣,滿臉震驚地說道:“這些漢軍想做什麼?只剩下這麼十數騎了,難道還要衝陣嗎?”

丘力居亦沉聲道:“縱然明知是戰死的結局,竟也死戰不退?”

閻柔沉聲道:“兩位大人難道還沒有感受到他們身上流露出來的決死戰意嗎?只怕不戰至最後一人,這夥漢軍是絕不會善罷干休的!這真是一支令人尊敬的軍隊,縱然是敵人,亦值得尊敬!”

蘇僕延沉聲道:“將為軍魂,真正令人尊敬的卻是那員漢將,如果沒有那員漢將,這夥漢軍只能是一群懦弱的羔羊,為了表示對那員漢將的尊敬,我定要親手斬下他的頭顱,然後收藏起來~~”

漢軍陣前。

管亥將手中的投槍往前狠狠一引,率領最後剩下的十三騎漢軍呼嘯而前,向著烏桓騎兵密集的騎陣發起了有去無回的衝陣~~……

漢軍大營。

馬躍依然端坐虎皮交椅之上、身形巋然如山。

“伯齊,勝了!”裴元紹急步匆匆、奔行而入,人未至、聲先入,“我軍大獲全勝~~哇哈哈哈~~”

郭圖霎時目露喜色,不及說話馬躍已經霍然起身,沉聲道:“傳令~~大軍不得休整立即集結,兵不卸甲、馬不卸鞍,火速馳援管亥!”

“遵命!”

裴元紹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不及片刻功夫,帳外便響起嘹亮的號角聲,聞聽號角聲起,已然疲憊不堪的漢軍將士紛紛開始集結、準備再一次的廝殺,絕沒有任何人敢稍有猶豫,馬躍軍令,聞號角而不前者,斬立決~~馬躍將沉重的鐵盔重重地戴在頭上,繫緊結帶,再將身後的披風狠狠一甩,轉身疾步走出大帳,管亥,你可一定要撐住,絕不能死啊~~馬躍身後,郭圖眸子裡悠然掠過一絲淡淡的哀傷,主公~~都是圖無能啊~~……

“有老子在,你們這些兔崽子休想過去~~休想~~”

管亥用力揮舞著一具烏桓騎兵的屍體,仰天長嗥~~在管亥身右,至少堆積著上百具烏桓騎兵和戰馬的屍體,這些屍體足足堆積成了一座小山,空氣裡瀰漫著慘烈的氣息,猶其是管亥那對通紅的眸子,彷彿兩塊燒紅了的烙鐵,令人見之心寒~~“唏律律~~”

戰馬長嘶聲中,一騎自負勇悍的烏桓騎將縱騎突至,鋒利的彎刀高舉半空照著管亥的肩頭惡狠狠地劈落下來~~“死!”

管亥暴喝一聲,疾步搶到烏桓騎將戰馬前,在烏桓騎兵的彎刀劈落之前,管亥青筋暴起的雙臂已經閃電般探出,抱住馬頭猛地一拗,竟然硬生生地將烏桓騎將連人帶騎掀翻在地,暴起轟然一聲巨響~~漫天飛卷的煙塵中,管亥劈手奪過烏桓騎將的彎刀,冷血地刺進了他的胸腔,利器剖開骨肉的清脆聲中,烏桓騎將強壯的身軀劇烈地抽搐了兩下,有殷紅的血絲順著他的嘴角滑落,原本明亮的眸子卻是逐漸黯淡下去~~“桀桀桀~~”管亥緩緩轉過身來,向前猛地跨出兩步,厲聲道,“還有誰來,誰來!?”

與之相對的烏桓騎兵紛紛色變、本能地策馬後退,這廝形容如此兇惡,又力大無窮、嗜血如命,簡直就不是人,分明是個魔鬼~~“都不許後退~~不許後退~~”丘力居揮舞著彎刀,聲嘶力竭地大吼,“上啊!殺了他~殺了他~~”

“老子先宰了你~~哇啊啊~~”

管亥的眸子裡悠然掠過一絲狠厲的兇芒,仰天長嗥一聲,向著丘力居疾步搶了上來,丘力居勃然色變,趕緊策馬避入陣中,數十騎烏桓親兵揮舞著彎刀,硬著頭皮迎了上來,試圖攔住管亥~~“滾開~~”

管亥暴喝一聲,嗔目如裂,雙腿猛地蹬地一彈,鐵塔似的身軀已經凌空躍起,竟然以自己重逾兩百斤的龐大身軀當作武器,向著疾馳而來的烏桓騎兵惡狠狠地撞了上去~~“叮~”

“當~”

數柄彎刀幾乎是同時劈砍在管亥身上,鋒利的刀刃與管亥身上的鐵甲冰冷地撞擊在一起,霎時濺起清脆的金鐵交鳴聲~“膨~膨~膨~~”

緊接著又是三聲悶響,管亥龐大的身軀猶如一截沉重的檑木橫空砸來,將數騎烏桓騎兵狠狠撞飛,被撞飛的烏桓騎兵往後倒飛而出,又接連撞翻了數騎同伴,只片刻功夫,迎上前來的烏桓騎兵便已經傷亡過半,剩下的烏桓騎兵心膽俱寒,策馬遠遠地避了開去,再不敢接近這凶神惡煞般的惡漢~~丘力居策馬退至數十步開外,目睹管亥如此神威,頓時驚駭欲死,厲聲大吼道:“放箭,給老子放箭,射死這個魔鬼,放箭~~”

烏桓騎兵紛紛從背上卸下弓箭,挽弓搭箭,在刺耳的嘎吱聲中,一張張弓臂已然張滿,倏忽之間,數十上百支鋒利的狼牙箭密集如雨,向著管亥身上攢射而至~“嗷~”

管亥狼嚎一聲,胡亂抓過一具烏桓騎兵的屍體擋在自己跟前,激射而至的箭雨霎時將那具烏桓騎兵的屍體射成了刺蝟~~“噗~~”

一支狼牙箭從側面掠空射至,從重甲連接處的縫隙裡射入,霎時射穿了管亥的肩胛,當那截滴血的箭簇從胸前透出時,劇烈的冰寒從傷口向著周身蛛絲般漫延,只片刻功夫,管亥便感到整個左半邊身軀已然變得麻木、笨拙~~“噗~”

“噗~”

又有兩支鋒利的狼牙箭從重甲難以護及的關節處射進了管亥體內~~“唔~呃~~”

管亥慘哼一聲,左膝一軟跪倒在地,兩員烏桓騎將見有機可趁,遂拍馬而前,利器劃破空氣的尖嘯聲中,兩支鋒利的馬叉已經趁虛而入,從管亥重甲難以護及的腋下惡狠狠地戳了進去,直透前胸~~“啊~~好痛~~老子要殺了你們~~”

管亥霍然昂起腦袋,仰天淒厲地嚎叫起來,下垂的右臂陡然鬼魅般舉了起來,一把抓住那兩支偷襲的馬叉,從自己體內用力拔出,爾後無視激濺的鮮血,用力一絞再一甩,兩員措不及防的烏桓騎將已經被管亥整個拋了起來~~“殺了你們~~”

“咻咻~~”

管亥長嗥一聲,將奪過的兩枝馬叉甩手擲出,兩員偷襲的烏桓騎將人在空中,便被自己的馬叉透胸而過,尚未落地便已經氣絕身亡~~“咻~~”

又一支狼牙箭攢射而至,藉著管亥甩手揚臂、腋下空門大開的機會,極為陰毒地從方才被馬叉刺開的血洞裡射了進去,這一箭卻是真正的命中了管亥的要害!只見管亥整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頓,眸子裡的神色頃刻間變得呆滯起來~~“哼!”蘇僕延一箭得手,策馬越眾而出,來到陣前傲然舉起手中的角弓,向膽戰心驚的烏桓將士說道,“個人的武勇,永遠無法改變戰爭的結局~~”

“嘶~~”

蘇僕延正欲藉機激勵烏桓騎兵低落的士氣,猛聽得烏桓騎兵陣中響起一片吸氣聲,驚回首,只見方才分明已經氣絕的惡漢居然鬼魅般活了過來,龐大的身軀已經凌空躍起,兩隻強壯的胳膊極力張開,就像一頭笨拙的大鳥,向著蘇僕延惡狠狠地撲來~~“轟~~”

蘇僕延急欲閃避已然不及,管亥鐵塔似的身軀已經惡狠狠地壓了下來,轟然一聲大響中,兩人的身體已經摟抱在一起重重地翻跌在了馬下,這一摔直摔得蘇僕延暈頭轉向,方欲起身,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就難以動彈,就像是被壓在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下面~~管亥將蘇僕延騎在身下,雙手捧住蘇僕延的頭顱使勁一絞~~“咯喇喇~~”

清脆的骨骼碎裂聲中,蘇僕延的頭顱竟然整個被擰了下來,管亥翻身爬起,將蘇僕延那顆滴血的頭顱高高揚起,厲聲大喝道:“誰?還有誰敢上~~”

“還有誰敢上前?”

管亥大喝一聲,搶前三步,烏桓騎兵便退避三步,再沒有人敢上前~~過了好半晌,丘力居才回過神來,聲嘶力竭地大吼道:“放箭~~給老子放箭~~”

“唆唆唆~~”

箭雨如蝗、激攢而至。

這一次,管亥再無力閃避,只片刻功夫,重甲難以護及的關節處、胳膊以及腿上便已經插滿了猙獰的箭矢,兩支箭矢無情地洞穿了管亥粗壯的脖子,鋒利的箭簇直透後頸,卻沒有鮮血流出,管亥身上的血,早已經在之前的惡鬥中流失殆盡~~“呼~~”閻柔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向丘力居道,“丘力居大人,終於消滅了這夥難纏的漢軍,現在趕緊去陰風峽谷吧,但願還來得及~~”

“嗚嗚嗚~~”

閻柔話音方落,西北方向驟然響起悠然綿長的號角聲,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從暗沉沉的荒原上燃起,匯聚成兩條蜿蜒的火龍,向前緩緩蠕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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